不到三天時間,蒙山鬼醫蓬萊曦月劍驚鴻公子沖撞皇帝,已被下獄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蕭如月向傳世樓掌柜打聽消息,店小二回說驚鴻公子已選好醫院的地址,正在疏通關系,請姑娘耐心等候,不要理會謠言。
蕭如月未置可否,現在,她和很多燕京人一樣,更好奇傳世樓背后的大老板是誰。
傳世一樓在燕京城的位置非常獨特,先它的安全有口皆碑,至今還沒什么人敢在這兒砸過場子;其次,消息靈通,靈通到皇帝當天的御膳、后宮點牌都能買得到。
正當她猜迷自得其樂時,一波說客來了。
襄陽公主慕容晴安擺著諾大的排場,穿著朝拜的公主袍,珠光寶氣地踏進蕭如月所在的客房。慕容家地位特殊,倒了一個梧桐宮慕容皇后,還有她淳安慕容府,還有無數的慕容旁支會接著輔佐大秦皇帝。
慕容家不會倒,它會像大秦皇朝一樣萬世昌盛。
只要蕭如月出面向李明憲說個情,把莫驚鴻從天牢放出來,慕容家的好處絕對少不得她。因為她們需要莫驚鴻來領導慕容家,帶領慕容氏走向另一個至高點。
這就是端端正正坐在主位,擺出大秦一公主派頭的慕容晴安要說的話。
蕭如月輕笑不已,她湊過去,輕輕地問道:“公主殿下和武少爺有幾個孩子?為了保住蘇小將軍的秘密一定很辛苦吧。”語氣帶著濃濃的惡意與戲謔。
慕容晴安神情大驚,兩手緊抓椅把,滿頭的珠翠不自覺地晃動。過了好一會兒,那張刷白的臉終于恢復了點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李大少爺知道就可以了。”蕭如月滿不在乎地回道。
“你休猖狂,哼,我等著你死無全尸那一天!”慕容晴安臉色數變,終究沒敢出手掌摑。她不敢,她身邊的人更不敢。
蕭如月低低而笑:“承蒙貴言,好走不送。”
慕容晴安走后,燕羽蘭來了。
這位瀏陽公主可不像她那張揚前輩襄陽公主隨身十六個仆婦丫頭,她只帶兩個貼身侍女。她的到來靜悄悄,她的游說也靜悄悄。她就不說話,直挺挺地跪在那兒,眼睛默瞪,無聲地流眼淚。
燕羽蘭不吃不喝,哭昏了又醒,接著哭再暈,就一個字,哭不瘋你她瘋。
這辦法有夠絕的,蕭如月摸摸耳窩里的棉花塞,還以為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失策。她起身出門叫小二,如此耳語數句,不一會兒,小二帶來蕭如月所要的人,油頭粉面,一副縱欲過度被掏空身子的惡心模樣。
蕭如月把三錠銀子放在桌上,她出錢請這個老嫖客嫖燕羽蘭。
男人色欲迷心,立即開始脫衣服撲向燕女。燕羽蘭終于不哭了,她嚇得魂飛魄散:“你、你敢?”
“一回生二回熟,一樣都是男人,怎么侍候你的驚鴻哥哥就怎么侍候他么,”蕭如月挑眉笑道,“只要你從了他,我就去救你的驚鴻哥哥,好不好?”
“無恥!”燕羽蘭氣喘吁吁,她還要表示出貞潔烈婦的模樣,那個男人的手已經碰上她的肩,侍女們失聲驚叫,想要救她們的主子,又不愿以身替主侍人,更不敢報出名號。
“我這是在成全你如泣如訴的愛情誒。想想看,你驚鴻哥哥若知道你如此忍辱負重,為救他脫囹圄,甘愿委身他人,這是多么偉大的犧牲,真是情深似深,足以感動天,感動地,莫驚鴻一定會感動得立即視你為終身愛侶,此生此世都不負你。我如此為你著想,你怎么還能這樣罵人呢?”
蕭如月把門窗打開,淺笑盈盈,要么立即滾出去,要么就讓傳世一樓來往客人免費欣賞一出好戲。她危險地嗯一聲,兩個侍女給燕羽蘭拉好衣掌,低頭扶公主匆匆地跑了。
那男人看對象沒了,反找上屋內僅剩的女人。蕭如月冷笑,抄起身上的幾凳砸過去。三步并兩步,出去叫小二把人扔出醫館,那三錠銀子作藥費。
過了一天,也就是莫驚鴻入獄九天,東宮詹事夏侯懷古揣太子旨意,在傍晚時分來了。當時,蕭如月正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吃飯。店小二畢恭畢敬地領夏侯老爺上樓,這一看,蕭如月頓覺得棘手。
秦太子昭為人行事什么的,蕭如月不甚了解,但她記得一件事。幾年前,秦太子昭招惹過一次李家,明面上要津州東郊養雞地,實際上,迂回謀求曲家支持。當時,就是這位太子卿夏侯懷古傳的旨。
據她在重華皇宮所見,東宮太子身邊的兩大謀士助力就是曲有邦與公孫天都。曲有容在李家得到了曲家希望的東西,曲有邦不會來為難她;公孫天都明面上與李家同體連枝,自然也不能在慕容家這件事上出謀劃策。
現下,秦太子昭派出夏侯氏,結合養雞場那件事,不難看出夏侯懷安就是東宮太子又一個得力謀士。
蕭如月不打算和這個不熟悉的人正面交鋒,她尿遁了。夏侯懷安好耐性,搬了條木凳坐在進入客房的必經之路,專司逮人。
突破夏侯懷古,其實可以從他的族弟夏侯懷安入手。只是,如果她頭腦靈活到立即想出解決辦法,那就有問題了。因為她是李明珠的義女,不是認識夏侯懷古的簡明月。
李明珠與東宮太子什么關系,她還沒弄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作為秦太子昭的詹事,夏侯懷古不可能輕易讓人抓到把柄。
但是,如果李明珠曾與秦太子昭勾結過呢?
那她如此躲避,又會讓有心人生疑。真是頭痛,怎么就不是慕容晴安燕羽蘭之流來呢?思來想去,蕭如月還是在就寢時分出現在夏侯懷古前。
這位太子卿斯文有禮,語氣溫和,淡淡地說借姑娘盤龍玉佩一用,救莫驚鴻出天牢。蕭如月也笑得和氣,氣弱無比地說她年輕不懂事,說錯話得罪人不說,還不事權貴徒惹腥臊;襄陽公主已經放出話,要剝她皮。她萬萬不敢讓盤龍玉佩離身。
夏侯懷古說有太子在,擔保她無憂性命之虞。
蕭如月不甚恭敬地笑問,若是太子不在了呢?
夏侯懷古也不生氣,好像她這樣冒犯就在他意料之中。這是一個諱莫如深的男人,蕭如月頭又痛起來,只聽對方輕語道,姑娘既與驚鴻公子傾心相許,必然不忍心上人受刑致死。
蕭如月輕輕擰眉:“誒,實不是蕭簫心如鐵石,只是啊,驚鴻心憐蕭簫,必然是寧肯自己受苦也不愿蕭簫受半分委屈。”
“姑娘,如何才肯借玉佩一用?”
“先生,如何才肯放蕭簫一馬?”
夏侯懷古道一聲得罪,劈昏了蕭如月,把人帶到暗無天日的天牢底。莫驚鴻遍體鱗傷,全身血淋淋,套著破破爛爛的白黑囚服倒在稻草堆里,霉味與血味充斥鼻尖,難聞讓人直欲嘔。
蕭如月本以為受刑一說是夏侯懷古說來哄人的,萬料不到莫驚鴻做戲做到這份上。她暗嘆,你要如此,我便隨你唱下去。
“驚鴻,驚鴻!”她撲在牢門上,抓著柵欄哭叫,見人不醒,她偷偷地掐自己,擠出一兩滴眼淚,回頭淒慘無比地問何人打的,別說莫驚鴻醫術驚人,活人無數,就是當朝瀏陽公主駙馬這個身份也可讓他免刑。
“你們怎么不花銀子,多多地使銀子,那些黑心的獄卒就不會打了,驚鴻,可憐的驚鴻。。。”
蕭如月一邊叫一邊低頭抹眼淚,夏侯懷古道這是李家讓人打的,銀子在這時候有什么用,就連太子出面求情也不頂事。
李家就是要把慕容氏子弟往死里整,要讓慕容家一蹶不振,好把持朝庭,殘害忠良,一手遮天變大秦皇朝為李家皇朝。就算不是為了私情,為了忠君大義,蕭如月都應該把盤龍玉佩交出來換莫驚鴻的命。
“好,我給,”蕭如月揉紅了眼眶,望著流血的情郎,用情深到被棄尤無悔,“只要能救驚鴻,別說一塊玉佩,就是要我的命,也沒關系。”蕭如月邊哭邊手慌慌地解玉佩,“夏侯大人,拿去,快快救驚鴻。”
還沒等她把玉佩解下來,莫驚鴻就醒了:“蕭、蕭簫。”
蕭如月停下解繩索,整個人緊緊地貼上黑色腥臭的欄干:“驚鴻,驚鴻,我在。”苦情戲怎么演來著,對了,這個時候應該盡量把手伸得又長又直,去勾被囚者的手。蕭如月極其痛苦地、異常艱難地把半個肩膀嵌進欄干中間。
悲情啊悲情,蕭如月努力地夠手指,一等夠到對方的手指,立即把那整只手都握緊,順便用力把人往外拖。放心,這點痛,痛不死人的,血流如注,那真是太悲慘了。
看到滿手的血,蕭如月心慌意亂地松開手掌,害怕地哭叫道:“驚鴻,對、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沒、沒事,”莫驚鴻氣若游絲,問道,“蕭、蕭簫,你怎么來了。”
“我,驚鴻,你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兒了,”蕭如月結結巴巴不知說什么好,“夏侯大人說有盤龍玉佩,你就沒事了。”蕭如月低頭又準備解繩。
莫驚鴻不贊成,忍著鞭傷再次裂開的劇痛,冷冰冰的手按住她的手掌,不讓她解佩:“不、蕭簫,我沒事的,過幾天我就能出去了。聽話,這玉佩誰來要也不準給。夏侯詹事,驚鴻的事還請不要插手。請帶蕭簫回去。”
夏侯懷古臉色不變,上前抓過蕭如月的肩膀把她往外帶,蕭如月緊緊抱住欄干,她不要離開,但又怎么掙得過男人的力氣:“不,驚鴻,驚鴻”
血腥的地牢里,飄蕩著女人驚慌無助害怕傷情的哭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