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啊地捂嘴叫起來,李明憲走出院落,白衣烏,面沉如水。
莫驚鴻在鬥帽落地那一刻,便已轉身憂心相詢:“蕭蕭有無受傷?”除開一眼,蕭如月便把心思轉回莫驚鴻處,她微笑道:“沒有。”
就在這時,李明武匆忙趕到梅花園林,看到蕭如月時也愣了愣,不過,他很快收起震驚的表情,出言相勸:“大哥!她不是。”
“我知道她不是,”李明憲的眼睛沒有從蕭如月臉上移開,忽地人笑起來,手撫那個貌似乖巧的女孩的頂,明明是風光霽月的俊雅神姿,卻詭異得讓人背脊直涼,“你,姓甚名誰,從何來,往何處?”
莫驚鴻解釋道:“這位是蕭簫,表姑母所收義女,此番驚擾表弟清修,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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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夫人?”
“正是,此爲信物。”莫驚鴻從懷裡取出一方玉牌,他淺淺微笑道,此物不在蕭如月處,“蕭簫一應物事都由驚鴻收管。”
“哦?”李明憲眼中冒出掠奪的兇光,氣氛驀然緊張、危險。
李明武上前攔在兄長前頭,微低聲道:“大哥,她是表哥未過門的妻子。輕雪,你好好照顧大少爺,莫要貪玩。紅袖!”話音一落,有數名白衣女子從院中走出,把李明憲與女童迎進院內,戒備的神情看似護送倒多像防備其突然難一樣。
“慢,”莫驚鴻要把人叫住,李明武比了個手勢:“驚鴻表哥,這邊請。”
須臾,李明憲與女童的身影就消失在院牆之後。莫驚鴻看著雪地上的血人,飛快運針止血上藥包紮,待侍衛把傷者擡下後,莫驚鴻神情不忍又責怪,道李明憲怎能縱容其下如此行兇?
李明武忙作揖致歉,道:“這個有緣故,還請驚鴻表哥見諒。”他態度堅決,讓莫驚鴻帶蕭如月離開。他解釋道,“有一故人與蕭簫姑娘容貌相似,我大哥於此有執念,遲恐生變。”說著還拿出一頂帷帽,遞於蕭如月。
莫驚鴻接過給蕭如月帶上,與李明武抱拳道謝後,兩人同乘離開川西府。半個月後,莫驚鴻在風雨煙波樓,收到師門信件,蒙山醫仙邀小師弟燕京共診。
“信上有說是哪位治病嗎?”
“公孫天都,我的至交好友。”莫驚鴻拿著信紙正自爲難,待他看向女子時,蕭如月已收起外露的情緒,“蕭簫不願嗎?”
“說不上,我覺得怪怪的。”
莫驚鴻輕聲問道:“是在擔心阿武表弟的提醒?”蕭如月點頭,莫驚鴻豪氣萬千地說道,“驚鴻自會顧全蕭簫。”他取出一物,盤龍玉佩,蕭如月不是一次,莫驚鴻向她求親時,就是拿這家傳玉佩做聘禮。
蕭如月手摸玄索如意墜,疑惑地看過去,對上她的眼睛,莫驚鴻總是神情不自然,他說這是先皇所賜,見此物如面聖:“你配有此佩,我那明憲表弟行事如何涓狂,也不敢輕侮持佩人。”
“遊醫?皇親貴戚?”蕭如月諷刺地笑笑,待要解開玉佩,莫驚鴻神情少見的堅定,他按住她的雙肩,道:“我已放棄那顯貴的身份,蕭簫無需顧慮。”期期艾艾半晌,才擠出一句,這是權宜這計,絕無逼迫嫁娶之意,待好友病癒他們離京,蕭如月即可歸還。
提及公孫天都,蕭如月才又想到,她鬆開手,道:“驚鴻去治病,難免有未能顧全之時。”
莫驚鴻也緩慢地收回手,道:“蕭簫與驚鴻一同出診。”
至於燕京去不去得,蕭如月想,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她迫切需要一些什麼來激起她奮圖強的進取心。在莫驚鴻期待的眼神中,蕭如月微微點頭,莫驚鴻喜色上眉,他即執筆回信。
兩人上路不多久,與李明武的馬隊相逢。莫驚鴻問道:“阿武,你這是?”
李明武拍拍馬頭,道:“表哥的病人正是我大姐夫,家裡下了十二道通令讓我護送表哥上京,要是驚鴻表哥在路上出了岔子,我大姐非剝了我的皮。”
“原來如此,不知公孫表妹夫所犯之疾有何癥狀?”
“不如讓蕭簫姑娘進馬車歇息,”李明武讓侍從送蕭如月進馬車,“我們邊走邊談?”
“蕭蕭不喜乘車,”莫驚鴻攏攏手臂,拉好披風,踢了下馬肚,與李明武並排同行,“公孫表妹夫的病,我師兄怎麼說?”
“經常頭疼,甚至幾次暈倒。”李明武簡單說了下公孫天都的病態,蒙山醫仙沒查出什麼,說要請小師弟會診,“驚鴻看這是什麼緣故?”
莫驚鴻道得看到病人確診後才知,衆人迎風雨趕路,雪厚路滑馬跑不開,便錯了宿頭,衆人在荒廢的城隍廟紮營,吃過熱湯食,衆人各圍一堆火休憩。莫驚鴻與李明武隔火相座,蕭如月抓抱莫驚鴻一手,團縮在他身旁酣睡。
“別見怪,阿武,蕭蕭習慣了。”莫驚鴻有些不好意思又流露出兩人親暱相處所有的甜蜜。
“不會,”李明武旁敲側擊,“確定就是這一位麼?”
莫驚鴻嗯一聲,火堆出闢剝的小爆炸聲,他道:“初見蕭簫,是在表姑的山莊裡,冬雪凋零,萬物蕭瑟,獨她安雅淡然,我一見便驚爲天人。說來不怕阿武笑話,只要她一笑,我就全部忘了風度,像少年郎一樣心頭亂跳手足無措。”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又接下去說道,“若說相貌性情勝過蕭簫的也不是沒有,只是我們相遇,便覺得她最好。阿武,你可別瞧蕭簫看來淡漠少情,其實,她爲人極好又溫柔靈慧,我真正歡喜,幸而能夠遇見她。”
“表哥,其實我姐夫的病也不是很嚴重,”李明武聲音有點兒啞,“蒙山醫仙足夠了,不如你們二人繼續遊山玩水。”
莫驚鴻笑道:“不行呢,我要給蕭簫一個婚禮。趁這次回去。。。”他話未說完,就給李明武打斷了,“走吧,遲了你會後悔。”
“大半夜的還要去哪兒?”李明章與李明文,帶著一幫人踏入廟中,兩兄弟說說李清圓八百道加急通令命他們與李明武一道送驚鴻回京,他們道,“驚鴻,你給我們大姐盯上,跑不掉了。”
莫驚鴻微笑不語,只是細心地將毛毯收得更緊了些。
一羣人趕了近半個月的路,在年關前趕回燕京。過東華門,穿行兩條主大街後,衆人勒繮停馬。蕭如月探出頭,豪門大院,高牆紅瓦,匾額上書北望東華府,當朝皇后的孃家。
莫驚鴻抱拳與李家三兄弟道別,說明日再去陽明公主府與蒙山醫仙會合。他對蕭如月,摟住她的腰欲抱下馬,就在這個剎那間,凌厲的拳風或者劍氣夾帶著濃厚的殺意襲向馬客。莫驚鴻嘩地旋身飛轉,抽劍反擊。
李明章與李明文也從旁協助偷襲,李明武慢半拍,也捲入打鬥圈。五道飛影在半空中鬥得厲害,飛雪走石中只聞劍鳴聲。
嘭嘭兩聲,白衣襲者帶青色的掌擊中莫驚鴻左肩,將其打退。頭暈目眩的蕭如月只覺有人將她帶離打鬥圈,還沒弄清楚這人是誰,因爲對方的手掌恰恰好按住她的胸口處,一等打鬥動靜停止,蕭如月就惱羞成怒地大力甩了對方一個耳括子。
叭地又響亮又清脆,不止讓北望侯府出來的兩位老人家驚住,還叫正在混戰的莫驚鴻與李家仨兄弟拿不穩兵器。這個時刻寂靜極了,似乎能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
蕭如月拿掉礙事的帷帽紗巾,看向那個冷若冰霜的男子,李明憲,她體內的熱血開始汩汩流動,燥動得讓她想再給困住她的人一巴掌。
“放手!”蕭如月強作鎮定,按捺住自己的衝動。
李明憲長眼微微瞇起,危險得叫人不敢喘息,甚或那無形散的壓力迫得人想跪拜求饒。他冷冷地說道:“竟敢讓別的男人抱你?”他的手抓得更緊,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捏的是什麼地方。
這個混蛋,蕭如月吃痛,和李明憲一樣危險地瞇眼,低低地喝止:“你給我放手!”李明憲眼底冒出暴虐的兇光,蕭如月直接揚起手,李明憲一把扣住她,力道大得幾乎捏碎她的手腕。
李明武急急衝過來,勸說並阻止長兄殺人滅口的衝動:“大哥,大哥,她不是明月。”李明憲微微轉過頭,他聲音有點兒迷濛:“不是?”
“不是,”李明武斬釘截鐵地說道,伸手試圖接過簫如月,“大哥,她是蕭簫,驚鴻未過門的妻子。紅袖,帶輕雪過來!”李明憲的侍女帶來一個白玉無華的大姑娘,板臉抿脣,黑溜溜的眼珠倔強得讓男人想征服,又一個活脫脫的蕭如月翻版。
一見這冰雕版的輕雪,李明憲立即嫌惡地把手裡抓的女人扔出去,李明武早有防備,腳一點地掠空把人拍了個翻轉,送到莫驚鴻處。莫驚鴻迴旋御去力道,讓蕭如月平穩落地。
“蕭簫,你可好?”
蕭如月搖頭,此刻她的注意力在自己打人的右手上。她現在冷靜了,既震驚於自己敢打李明憲耳光,又震驚於自己砰然跳動的心,她聽到冰冷脈管裡像野獸般在嘶吼的奔騰之血。
前次相見,她的心還平淡如昔,只不過甩了一個巴掌,難道這就是她長久尋覓的契機?
蕭如月握拳暗自冷笑起來,極好,她的精彩人生意義就是給李明憲找茬,只要他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蕭簫?”
“嗯?”蕭如月擡眼看莫驚鴻,露出淺淡的微笑,擡上受傷的手,莫驚鴻眼中的驚疑化作憐惜與自責,他從藥箱裡取出藥膏迅地給蕭如月療傷。
蕭如月噙一抹危險的笑,看寬闊的雪道上,李明憲正一臉寵愛地把“簡明月”的替代品送入馬車。北望侯府裡走出來梧桐宮的慕容皇后,她喝令道:“站住!給本宮拿下!”
李明章與李明文的人立即攔住宮廷侍衛。
“皇后娘娘,草民無事。”莫驚鴻行禮阻止,淡然而疏離。
慕容皇后那雍容華貴的容顏中帶點兒不可思議的清苦,蕭如月分了些許的注意力在這個重華宮的女主人身上,她們曾打過幾回交道,卻是一回見到真容,神容嚴厲,眉宇嚴苛,看著幼弟的眼中,會有一絲溫柔的眷顧。
莫驚鴻這位新出爐的國舅爺,卻對慕容皇后的示好親近無動於衷,他細緻而專注地繼續給蕭如月裹傷帶。這時,慕容皇后的眼與蕭如月的對上,眼中意味複雜而深遠,不待人看清楚,慕容皇后轉眼而尊貴,她叫回內宮侍衛。
由始自終,李明憲都沒有轉過身,他上馬車後,侍女就放下簾子遮住所有的視線,馬車離去。
李明章與李明文退開兩步,抱拳說著毫無歉意的話:“驚鴻表哥,叨嘮了。”說罷,帶著人馬也揚長而去。倒是李明武給留下話,他道:“驚鴻,我稍後跟你解釋。”
慕容皇后當然鳳顏大怒,立馬帶人回宮告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