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比賽結束。
蘇貞秀因爲害怕,抱著李明武的脖子嗚嗚直哭,不肯放手;曲有容的腳崴了,因爲她不肯讓人背,李明文便拉著她跑,求勝心切的少年和端莊文秀的少女動作不在一個層面上,腳傷很正常;公孫紅錦因爲太激動,從少年的背上飛衝出去,李明章鷹爪抓住她,脫臼似乎是必然的結果。
怎麼辦?
少年們發揮紳士作風,把傷員們送回信芳園各自小院。
蕭如月懷疑這纔是公孫紅錦的真正目的,當然,僅僅是猜測。二天,上課做功課時還像平常一樣,就是蘇貞秀像小媳婦一樣坐在李明武后面,讓四個不合羣的女生冷眼相看。
午間休息,李明武一個衝出去,蘇貞秀邁著小步跟上。李明武走哪,蘇貞秀就跟哪;李明武一兇,蘇貞秀就紅眼眶;李明武一吼,蘇貞秀就掉眼淚,以柔克剛,把個兇暴少年壓得牢牢的。
李明武的挫敗與鬱悶讓人悶笑,蕭如月正樂呵著,聽到有人在說:“嚐嚐這個的味道。”
她看到李明章在幫公孫紅錦寫功課,公孫紅錦則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不時地拿起食盒裡的水果喂入李明章的嘴裡,李明章嗯嗯點頭說好吃,公孫紅錦笑靨如花。
蕭如月暗忖,總見李明章這個二哥仗點小聰明捉弄李明文,沒想到公孫紅錦一出馬,一塊西瓜皮就能搞定。蕭如月歎爲觀止,這個才叫高手。
少年幫中最愧疚的當屬李明文,他見曲有容坐在位置上練寫毛筆字,一步一挪蹭過去,問她在做什麼,曲有容說在寫詞。李明文馬上說他知道:“有個桐城駢體散文派,曲老爺子的文章聽說是師從桐城大家的。”
曲有容輕笑,又有一點怒色,道:“這是東坡居士的《赤壁懷古》。你把老祖宗的東西全扔了。”
少男少女就著蘇東坡是何許人物、其代表作、詞風,愛情故事等等話題,慢慢地把頭靠近。
蕭如月實在受不了李明文裝白癡騙小姑娘的樣子,她閉上眼準備打個盹,聽到嘰嘰喳喳一羣女生,圍著少年幫老大李明憲誇他的英姿。
李明文聞聲轉頭,道:“大哥,你昨兒個輸了。”
李明章、李明武也笑,紛紛說著願賭服輸。李明憲面黑如墨,四個女生相互看了看,各自埋怨,又低下頭捏著手絹不說話。
李明憲輕咳一聲,他走到窗口旁,拎著小孩的衣領,過湖穿兩進前廳,到簡文公府大門處轉了一圈,返回教室,再把小孩扔回搖籃,李明憲踢著兩條腿,帥氣地扔倆字:“驗收。”
這速度。。。李明文瞪大了眼睛,想說大哥賴皮,李明章眼疾手快,暴打他的頭,李明文立即轉移了注意力:“二哥,我要跟你決鬥!”
“來啊。”李明章應戰,李明文立即跳起來,要撲過去。
“靜則生明,動則多咎,自然之理也。”曲有容一句話,讓李明文訕訕坐下,聽從曲家少女的意見,拿毛筆練字靜心以明智少犯錯。李家三兄弟哈哈大笑。
就這樣,公孫紅錦用親近遊戲再加受傷勾動少年們憐惜的心意,跨過那條曖昧的紅線。少年男女們你情我願,三兄弟配對漸入佳境,李明憲與七八個女孩時而親近,時而疏遠,叫人摸不清楚心思。
後面的日子,簡三太太都在外打牌。其他女孩從來不到犁花小院吃飯,只有蘇、曲、公孫仨女風雨無阻遵守那個要求。同時,每晚聚餐,蘇貞秀必拎那個裝有血燕的食盒,託唐詩轉交。
五月底,被人忘在腦後的孟九白,打著看望女兒的名頭,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來看李家少爺們。孟九白忙於派發禮物套關係,沒空抱女兒。
“勞煩傳個話,送什麼都沒有這個實在,就給太太添些脂粉錢。”孟九白終於想到女兒,他塞了一封厚厚的銀票到照顧女兒侍女的手中,說著,又藉機塞個金鐲子到侍女手中。
太陽下山後,孟九白心滿意足地回燕京。
蕭如月照常去犁花小院吃飯,意外地看見簡三太太不打牌了,要和小姑娘們一起吃晚飯。其他女童聞訊,連藉口都沒,讓奶孃們推說白日玩得累,已經睡下,改天再說。
簡三太太冷笑三聲,掖了絲手帕,不說話。曲有容和公孫紅錦坐了一會兒,簡三太太就給了準音,她們倆往後都是留在園子裡的。簡三太太道:“不早了,你們回去歇了吧。”
曲和公孫倆女走後,蘇貞秀眉頭緊鎖,面有痛色,緩步走進小院:“秀兒來晚了,還請公主寬恕則個。”
“哦,你的腳怎麼了?”
“今早起急,拐傷了。”蘇貞秀小聲地吐實,簡三太太嗯了一聲,說腳傷不來吃飯也沒事。蘇貞秀感激地一笑,謝公主寬懷,說只是小傷擦些藥酒便好,這點路不礙事兒。
蘇貞秀行禮問好後,轉身從僕婦處取過一盒玉顏醉胭脂,親手奉上,說是宮裡的御用品,她母親託舅舅從內府掌事公公那兒求來的,據說是燕西太后那個品級才配用。
“有心了。”簡三太太的態度有些冷淡,難得蘇貞秀不緩不亂,吃完飯行禮離開。
蕭如月被留下,主要是秦嬤嬤有話問她身邊的侍女。這女子取出一封厚銀票,轉訴孟九白的話:“這是九爺給的,說是林小姐下個月的撫養費,還說辛苦嬤嬤照顧。”把那個金鐲子轉到秦嬤嬤手中。
“哎喲,太太,這九爺會說話,是做大事的料。”秦嬤嬤看到金子的歡喜樣,和簡三太太的不快立成對比。
秦嬤嬤忙給她主子端茶遞水捶肩:“太太,跟那些個不長眼的蹄子置氣,劃不來喲。”
大侍女唐詩也拿起那盒御用胭脂說恭維話,她開盒子用手指勾了,正要給簡三太太勻上。忽地,這個嘴甜的侍女揭開胭脂盒夾層,從下面取出一卷厚銀票,她笑道:“太太,您就彆氣了,瞧,這蘇家閨女可比那些不開眼的會體己人。”
簡三太太緩和了神色,另一頭,秦嬤嬤手指沾唾沫翻紙動作飛快,不一會兒,秦嬤嬤眉開眼笑報數:“太太,不多不少,五萬兩整。”聽她口氣,這筆款子該是簡三太太打牌輸出去的銀兩。
“蘇家出來的,到底不同。”簡三太太神色又不見好,“就可惜是個庶出的。”
“太太,瞧您這話說的,”秦嬤嬤扭著老腰,樂顛顛地把銀票鎖進犁花木盒裡,回頭她打趣兒,“只要蘇家這閨女懂得孝順,嫡親還是庶出,不都您一句話的事兒。”
“太太,只要咱們這兒不出事,”大侍女唐詩給女主人重新佈置熱的吃食,“您給出去的可是大恩典,不比什麼正房出來的強百倍。”
“若是她肚皮兒爭氣,有了嫡長房,哎喲,太太,您是啥也不用愁。”秦嬤嬤和大侍女一唱一和,總算把簡三太太的臉色說好。
“還是你這丫頭會說話,”簡三太太神色緩了,拿起白勺舀那血燕,吃了三四口停下,“叫於叔那兒看牢,這簡文公府出岔子,公主我剝了他的皮。”
“曉得哩。”唐詩俏皮地回道,“太太,這冰糖燕窩可好?”
“火候不錯,淡了些。”
“太太,要加點不?”唐詩又奉上一個精細小玩意兒,說蘇貞秀心思巧極了,怕燉得過甜,就留下波斯人用的蔗糖銀罐,隨太太口味品調,“蘇家那閨女天天拎著這樣兩樣東西來請安哩。”
唐詩笑瞇瞇地說道,簡三太太斜了她一眼,唐詩炫耀似地伸出柔軟細腕,一隻通體成碧的冰花翡翠鐲套在那皓雪手腕上,青翠欲滴,如早春樹梢頭那最青嫩的顏色。
“你這小蹄子,給老婆子仔細著你的皮!”秦嬤嬤瞪唐詩一眼,唐詩甜美一笑,用袖子蓋住手腕,繼續奉承她的女主子。
角落裡的蕭如月完全給人遺忘,她也不吵不鬧,打了幾個小哈欠,睡去。照顧自己的侍女什麼時候送她回去的,她也沒注意。
隔日,李先生到簡文公府。李先生在紫煌院那邊,考校四個兒子的功課。出書房時,李先生神情和順,看起來還比較滿意。
見到男主人來,蕭如月有點明白簡三太太的意思了,李家少爺們的媳婦人選一輪淘汰結束。
中午,李先生和信芳園佳客吃飯,簡三太太敬陪末座幫襯。席間女童們嬌語連連,伯伯太太叫得極甜,李先生很和氣,問她們喜歡這兒嗎?女童們齊聲回答喜歡,眼睛閃光,看著李家四兄弟一個個嬌羞地說起喜歡那個明X哥哥。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高興,和樂融融。
下午一點左右,簡文公府外陸續有馬車停下,接各家小主子。信芳園的僕婦們早已給不合格的女童們打點好行裝,不論那些孩子在門口如何地哭鬧,叫著她們的明X哥哥,都改變不了要被送回家的事實。
留下的是柔順安靜的蘇貞秀,威遠侯府、天下兵馬總頭頭蘇太尉家庶出的三千金,三朝元老、桃李遍佈天下的相國曲文公府二千金曲有容,海外南明列島一富戶公孫世家嫡女公孫紅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