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六匹馬,朝著京城的方向奔去。
很快,熊倜他們又回到了洛陽。
熊倜望著山那邊的九道山莊,忽然將秦峰拉到一旁,低聲道:“秦兄,你要不要回九道山莊跟王儒說一下?”
秦峰不以爲然道:“有什麼好說的呢?風鐵刀說得對,我不可能放下蕓妹。而且風鐵刀也說了,在這件事上王儒做不了主。”
熊倜道:“我感覺他很關心你。”
秦峰臉黯淡下來,幽幽道:“我知道。儘管我不是他親生兒子,而且我爹還是被他殺死的。可他確實對我很好,才讓我難以抉擇。”
“可他們做的事……”
“木頭,不管他們做什麼事,我們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把李前輩救出來。”
天色已晚,衆人在一間客棧住下。飯桌上,秦峰似乎有些鬱悶,一個勁地喝悶酒。
朱壽則坐在秦嵐身旁,道:“秦姑娘能否幫在下看看傷口呢?在下擔心回到家中,家母看到我手上的傷口會生氣。她要是生氣了,只怕卜鷹要受罰。”
說罷便伸出受傷的手,遞到秦嵐面前。
秦嵐有些尷尬,望著熊倜。熊倜雖然也有些鬱悶,卻還是回了句:“嵐,你就幫朱公子看看吧。難道你想卜大哥受罰嗎?”
秦嵐只好解開朱壽手上的布條,看了一下道:“傷口開始癒合了。到京城後應該痊癒了。”
朱壽微笑道:“那就好。”
秦嵐道:“那朱公子不用擔心卜大哥受罰了吧?”
朱壽點點頭,卜鷹則對秦嵐道:“多謝秦姑娘。”
夏蕓忽然拉了下熊倜,低聲道:“熊大哥,我有事要對你說。”
熊倜納悶了一下,便跟著夏蕓出到客棧的院子裡。
夏蕓語氣有些急,道:“熊大哥,現在只剩一個月了,去京城還要時間,爲什麼我看你一點都不著急?難道你不想救我師傅了嗎?”
“蕓妹,我怎麼不急?可若沒有方法,急也沒有用。難道你以爲皇宮很好闖嗎?連你師傅都失手了。”
“你不是說,皇宮可能鬆懈了嗎?”
“那時我想得太簡單了。現在想想,我們對皇宮根本不熟,怎麼進去?”
“這……”
秦峰忽然出現在他們身旁,道:“蕓兒,木頭,你們在談什麼呢?”
熊倜道:“我們在想我們對皇宮不熟悉,怎麼進去?”
秦峰怔了一下,道:“我們忘記了,應該先問下李前輩的。”
“問了又如何?那時候李前輩都沒機會說話。”
夏蕓忽然道:“對了,我們可以問朱公子啊。”
熊倜皺了皺眉,道:“朱壽?問他做什麼?”
夏蕓道:“朱壽家在京城,又是富貴之家,說不定認識幾個朝廷的大官。”
秦峰道:“那又怎麼樣?”
夏蕓道:“我們綁一個來,闖皇宮不就成了?”
秦峰道:“就算朱壽認得那些朝官,可他怎麼會幫我們?”
夏蕓道:“我們四個人,他們兩個人,有什麼不可能?”接著她瞥了一眼熊倜,又低聲道:“況且,我看他跟嵐姐姐……”
熊倜連忙打斷,對秦峰道:“秦兄,你也過來了,那麼嵐呢?”
秦峰道:“嵐回房間休息了。放心,朱公子和卜鷹好像也有什麼事出去客棧外了。”
熊倜道:“秦兄,你覺得朱壽這人怎麼樣?”
秦峰思忖了一陣,道:“那朱壽雖然年輕,可眉目間流露出一種王者的氣勢,不像一般的富貴公子。”
熊倜道:“你覺得他會不會也是出自官宦之間?”
秦峰搖搖頭,道:“我對那些官吏不大熟悉。”
熊倜嘆了口氣。
秦峰拍了拍肩膀,道:“木頭,別想太多了。實在沒辦法的話,到時候我們就捉個朝官來給我們帶路。”
熊倜知道那是最後的辦法。可是,他們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嗎?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只怕後患無窮。
熊倜回到客房,坐在桌邊發起呆來。
究竟怎麼辦,才能把那樣東西偷出來?而且,那好像要經過皇帝……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打斷了熊倜的思緒。
熊倜面對著門,問道:“誰?”
門外響起了個陌生的聲音:“店小二。”
熊倜微微皺眉,這麼晚了,店小二找自己做什麼?而且這店小二不是晚上給他們端菜的那個。
熊倜握住了腰間的軟劍,道:“進來。”
店小二走了進來,順手把門關上。
熊倜冷冷道:“小二哥,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店小二“嘿嘿”笑了兩聲,直接坐到桌旁,一臉堆笑地面對著熊倜。
熊倜感到有些驚訝,這店小二是不是腦子不正常。
“你……”
只見那店小二不慌不忙,伸手從臉上撕下了一張麪皮——
熊倜眼睛都瞪直了,因爲他看到店小二人皮面具下真正的臉。那圓圓的臉上有一塊化妝刺青。
熊倜激動道:“韓叔,你怎麼來了?”
韓天翔咳嗽了一聲,恢復原來的聲音道:“好小子。你這趟來洛陽,這麼久都沒消息。可把我急死了,這不過來找你。”
熊倜頓覺不好意思,垂下頭,低聲道:“對不起,韓叔,我又讓你擔心了。”
“上一次你來洛陽,半年多才回來,我還以爲你死了,還好你最後回來了。這一次又是來洛陽,而且要去查九道山莊的底細。結果一去就沒訊息。我都有點後悔讓你一個人來了。”
韓天翔眼裡流露出濃濃的關切之情,熊倜不禁感動萬分道:“韓叔……”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逍遙子這般關心他,韓天翔也這般關心他,他真的很感動。可他也知道,都是因爲自己是熊天雲的兒子。
韓天翔嘆了口氣,道:“熊倜,你要是真出了事,我真不知道如何向你爹交待?”
熊倜驚愕地擡起頭,道:“韓叔,你說什麼?”
韓天翔遲疑了一下,道:“我是說,你要是出了事,將來我死了沒臉見你爹。”
“我爹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大概早就投胎了。”
“或許還沒有呢。”韓天翔幽幽道,似乎話裡有話。
熊倜沒有注意韓天翔的話,道:“韓叔似乎很喜歡做店小二,只是這次爲什麼戴上面具了?”
“雖然‘韓天翔’比起你‘熊倜’的名氣小許多,但是我臉上這塊刺青,實在是太礙眼。”韓天翔笑了笑,道:“想不到你這次來洛陽,竟然把夜羅剎殺了。”
熊倜訕訕道:“那只是湊巧。”
“熊倜,九道山莊的事,你有結果了嗎?”
終於回到了正題,熊倜也收起了笑容,有些嚴肅道:“韓叔,你那日說得不錯,九道山莊跟‘暗河’想要起事。”
韓天翔頓覺震驚不已,顫抖著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因爲九道山莊之前捉走‘聖手神偷’,要他去皇宮偷國璽。”
“偷國璽?”
“是。不過他失敗了,風鐵刀用他要挾他徒弟繼續偷。”
韓天翔眼睛都要瞪出來似的,“你說什麼?風鐵刀?”
熊倜淡然到道:“是。風鐵刀還活著,而且,他就是‘暗河’的幕後主腦。”
韓天翔驚訝得就像被人往口裡塞了三個包子外加四個雞蛋。
熊倜望著韓天翔,見到他那副表情忍不住笑了。
片刻後,韓天翔道:“既然已經查明瞭,那你怎麼還不回去?”
熊倜道:“我要去京城一趟。”
韓天翔神色凝重道:“你去京城做什麼?該不會是去皇宮吧?”
熊倜想了下,決定繼續瞞下去,以免韓天翔又擔心自己。幸好韓天翔不知道夏蕓就是“聖手神偷”的徒弟。
於是他微笑著道:“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只是正巧結交了一個從京城來的朋友,想跟他去京城玩玩。”
韓天翔半信半疑,見熊倜一臉認真,便白了他一眼,嗔道:“這時候你怎麼想起玩了?”
“韓叔,當初師傅帶我到江湖來就是要歷練的。京城那麼大,我還沒去過了。”
“好吧。不要去太久,早點回來。熊家就剩你一個孩子了,你要是真的出事,別說你爹了,你爺爺我都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了。”
熊倜冷哼了一下,道:“有什麼不好面對的,不是還有個熊儼嗎?”
“什麼熊儼?”
“韓叔不知道熊儼嗎?熊天雲的兒子啊。”
韓天翔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熊儼?”
“我在霹靂堂廢址那裡見到他。他把我當成他爹了。韓叔難道不知道熊儼原來還活著?”
“不知道。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沒找到他,想不到他還活著。”
“是麼?不過我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是當年被霹靂堂捉去的寡婦之子。只是,我記得叫師傅和我去刺殺縣令以及雷鳴的人是韓叔你,不知道韓叔可記得是誰出一萬兩銀子請我師傅的呢?”
“自然是寡婦的親人。”
“可爲什麼寡婦死了這麼多年,她的親人才想到報仇,而且偏偏找到你們?因爲她的親人也知道你是殺手集團的人嗎?”
韓天翔遲疑了一下,道:“熊倜,你到底想說什麼?”
“韓叔,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那寡婦與兒子的真實身份?”
“告訴你的話,你還會爲他們報仇嗎?”
“就算我不會,不是還有我師傅嗎?”
熊倜凝視著韓天翔,眼中帶著許多不解。
韓天翔收到熊倜的眼光,道:“熊倜,你爲什麼這樣看著我?”
熊倜一字字道:“韓叔,我總感覺你有很多事情瞞著我。而且連我師傅也瞞著。”
韓天翔感覺到熊倜猜到了什麼,只好道:“熊倜,有些事現在不方便告訴你。但你要相信,我一直都很關心你,你不要有其他想法。”
熊倜淡淡道:“我既然還叫熊天云爲爹,而韓叔你是我爹的師弟,你覺得我是什麼想法呢?”
韓天翔嘆了口氣,終於明白了熊倜的心意,道:“你去京城,真的只是玩玩嗎?”
“韓叔,不用擔心我。爲了我娘,爲了我師傅,也爲了你,我都會好好活著。”
韓天翔倏地伸出雙手,搭在熊倜雙肩之上,緊緊抓住。他比熊倜矮了幾寸,望著熊倜時還要微微擡著頭。
熊倜也激動地望著韓天翔,發現他頭上已有幾根銀絲,眼角也有了皺紋。
熊倜猛地想到,這個喜歡裝扮成店小二、喜歡和他師傅逍遙子說笑而且臉上還長著花的男子,原來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