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五時。
第一抹日光升出地平線已有寥寥數刻,仍有熹微之意,但對于麥坎迪利斯而言,這是最好的偽裝色,迷蒙著的光譜反射在他,在他身側身后十數名紫雨披們的“雨披”上,雖是映不出一分艷色,卻能有股如夜之墨渲染出去,浸透觀者骨髓。
這是海德拉的紫雨披。一旦海德拉諸位執行官派出了這支幾可與克勞迪婭、暴風湖突擊隊齊名的戰術組織,不止是這些堪比人類最精英軍士的紫黑先鋒的狡黠纏斗。一直,永遠,最令人膽顫的都是其后時如怒濤時如吮血的海德拉行動隊。
麥坎德利斯披覆著半光學迷彩斗篷趨近完美地將穿戴者隱藏于周遭環境中,輕如影子山貓的步伐偶然間撥動重重衣領下某枚小小徽章。一顆骷髏,而非常見的九頭蛇。
他們是九頭蛇下的萬千骷髏的制造者。他們便是骷髏隊。
縱是目光鷹隼的哨兵也沒半分機會看清空氣中扭曲閃爍的線條,晨起獵食的突變種遲疑地一扭脖頸,除了淡漠陌生氣息外一無所得,天性謹慎的當即收起利爪撒腿消逝。恪守生存信條中的首要一點就是:莫招惹一團迷霧后的東西。
湖風吹皺了昨夜新雨積水潭,麥坎德利斯掌握著每一分身體力道幅度,輕一縱身,像是一只燕子掠過了這片漫過整條廢街的水流,躍入墻角陰影中。他無須作出任何示意動作,只需似慢實快穿梭出這片被戰前地圖標記為“近南”的市中心區域。
他熟稔地沿著沿路陰影遮蔽處行動,一道序波傳過,麥坎德利斯旋即手掌覆在土壁,于是這團光影原地攀升著,而壁面叢生的螺籽草藤渾似無風靜止,甚至須毛也未有所觸動。等到第一頭小蛙獅浮出窨井,那對銅鈴大小的復眼內360度地審視著它日間獵場,它清楚地觀察到了故意噴出的酸性分泌物完好如故。這頭臨近成年的蛙獅感到困惑,重又潛入水下。環著頭顱的一圈鬃毛極為靈性地攏成數股,綻成無數朵小環,頃刻間便推送著蛙獅消失于底。
日光熒熒,晝間幽靈攀附著磚瓦輕身而上,幾片恍如是挖開了真實一角的褶皺凸顯開來,麥坎德利斯揭開束面,好似一顆頭顱凌空,另幾顆放開了鼻孔猛力呼吸空氣的腦袋同時如此。
路線不會錯,洪水淹沒了他們足跡,但有人被抓傷了。光溜溜一顆雞蛋腦袋幾乎塞到了磚垢中去,捻出了一分暗紅色粉末。一夜間洶涌起來的漲水成了紫雨披相當不利的因素。
紫血味道。麥坎迪利斯沒有使用序波通訊,紫雨披的海德拉血脈濃度很差,為了支撐短暫的中距聯系,貼面交流仍是用快速唇語溝通。他臉龐抹著城市三色折線迷彩,堪稱五彩斑斕的廢墟間根本無從發現這些個“腦袋”。
紫血仆從發展速度與大人預料相符,我們繼續前進。麥坎德利斯食指一撫,光學斗篷再度契合,高倍望遠鏡視察著周遭一夜突兀劇變的地形。
夏季汛期的暴雨毫無預兆,城市排水系統基本被消磨殆盡的芝卡廢墟每年都會嚴重受密歇滾湖內澇影響。這也是為什么水路交通不暢的原因,不存在定點碼頭可供使用。二十四小時前街道可供紫血者隊伍徒步轉移,現在純粹是一片澤國,過了腰的積水等同于蛙獅國度。隨之而來被沖垮帶走的小型建筑不計其數。
左偏兩度,霓虹招牌下,有供沖鋒舟較安全通行的泄洪閘道。麥坎德利斯指出道,暫時會聚起來的紫雨披們清查分析著路線準確。汛期什么時候結束即便是最老道的密爾守軍也難以預測,昨夜突降暴雨量越過了50毫米,整個密歇根湖都在向內陸侵蝕。似乎選擇變得很少。
坐標:41.855425, -87.639494,請核準此地,后續部隊請務必攜帶輕型舟橋設備,支援火力就位。
面前不遠即是淹沒了河堤的南布蘭奇河。從河岸到堡壘已經超過了紫雨披的極限通訊能力,麥坎德利斯熟稔地加密了海德拉專用密級,一條訊息發送回了執行官處。繼而展開光學迷彩斗篷下的襟翼,握拳道:海德拉?
不朽!
“呼”的一聲響動,麥坎德利斯飛身一躍,斗篷下的蝙蝠衣割裂過氣流,前日被驕陽曬得皸裂地柏油路面經水一澆,勃發出枯悶氣息,階梯溫度反而給紫雨披們創造了不少有利條件。這些非人而裝備精良的戰士們一二零散,時而猿猴時而鬼蝠,速度大為提升。
麥坎德利斯牙齒一咬,襟翼線驟然松開,墨色翅翼嘩地更長更廣,身下泛著油綠湖藻的湖面映過這只大鳥浮影。他規律地振動著,自高樓俯沖下的輔助速度賦予了他得以輕易穿越芝卡廢墟“冥河”的敏銳。
在冥河中狩獵的清道夫們懶洋洋地遙望著天空,對于它們而言,這是一個截然不同又無法理解的另一維度,究竟是人或是一頭鷹隼,實非它們所思。
尋到落腳點,麥坎德利斯塞回襟翼,半光學迷彩折射率調地更高,他靜止在樓頂水塔下,完全地融進其中。入目間城際高速上一處被鋼繩拖曳到一半,車廂后端孤零零被水流沖刷著的重斯托瑞克戰車格外顯眼。
車輛編號A04,確認,堡壘劫奪了的戰車。所有單位,戰斗警戒。麥坎德利斯撥轉著放大輪,清晰望見搖擺碰撞的敞開車門內空蕩如也,等等……
疑似敵方死亡人員,迫近檢查,注意陷阱。隨著隊長令下,幾名紫雨披掠行至斜坡道,雖說是半光學迷彩,但也只是行動時會產生比較明顯的“空間扭曲”罷了,在盛陽高照的白練奔騰的河道旁簡直毫無察覺。
注意詭雷。麥坎德利斯繼續提醒道。抵近的紫雨披斗篷下藏著HM-02“雪暴”短突,一種海德拉自研投產的結構極為緊湊的大威力突擊步槍,便是普通悍馬也要被射個對穿。
水龍轟隆,順著這條城際“運河”至下,即是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