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災(zāi)刃柱槍於地,噴出一口血腥味濃重的鼻息,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他不禁雙目發(fā)昏,最後一分氣力都耗盡了,然而這個時候,就是從骨子裡壓榨,也要擠出多一分力氣啊。
“唳唳唳……”被災(zāi)刃膝蓋死死抵住胸口的一頭活屍仍是聲嘶力竭地勾撓著利爪,佔據(jù)了幾乎半個臉的駭然扁嘴“咔嚓咔嚓”地空嚼著,裡頭滿是紅白相間的骨屑殘肉。打狼便是要打腰,災(zāi)刃旋身一掰時,就已砸斷了這頭畜牲的腰肋,然而對血肉的赤 裸裸慾望瘋狂地驅(qū)使著活屍拼命掙扎。
“你想要老子?!”災(zāi)刃蕩過步槍,吼叫著槍口一對,熾陽拋灑,灼得他脊背酷熱,猛一按扳機。
“咔~”
災(zāi)刃嚎了一聲,再度立起包鐵槍托,重重一下錘擊!宛如砸進了一張縫滿了皮革的墊牀中,沉悶又沉寂。
“你想要老子?!”直到身下活屍頭顱被砸得稀巴爛,災(zāi)刃才踩著猶自反射弧亂跳的活屍手臂站起,擦去臉龐污血,顫抖著摸向胸掛彈匣包,續(xù)上一個滿三十發(fā)的彈匣。然則視野之中,除了人類,再無站立爬行之物。
他贏了,帶著沉重的代價。
一顆代表著脫險的綠色信號彈打上天空,從始至終,獨耳、瞎猴毫無動靜,既沒有響應(yīng)跡象,也沒有派人回來。災(zāi)刃踏著被汩汩鮮血、黑血浸潤得愈發(fā)深邃的開裂泊油路,
屍骸遍野。
倖存下來的多利安人探險隊員們互相攙扶著從同伴的屍體中爬起,在行將被活屍分割包圍前的剎那,終是有人義無反顧地捆著手雷躍了出去,炸出了通向街壘的生路。見到首領(lǐng)蹣跚走來,隊員們皆是以沉默的點頭做過致意。是的,在他們眼裡就是義無反顧,或許這樣可以讓早就麻木不仁的心多那麼一絲絲熱血出來,再給他們一個理由,幾個日夜後返回來撿拾起昔日隊友的骸骨,立個屬於人類的墳?zāi)埂?
槍聲零散。
“首領(lǐng)……”災(zāi)刃蹲下身,檢查過一個重傷瀕死的隊員,他認得對兄弟,災(zāi)刃迎著哥哥的希冀目光,隨後他翻過弟弟脖頸,赫然是血肉模糊的咬傷,屍毒已然侵徹進脊髓,最好的結(jié)果只能是體面地死亡了。
災(zāi)刃微微搖頭,拍了拍倖存者肩頭,粗獷嗓音中聽不出一絲疲憊,說道:“多說幾句吧。”於是剛站起身走過沒幾步,耳中便傳來了低低的啜泣低鳴,然後是一聲槍響。
災(zāi)刃腳步略一遲頓,還是繼續(xù)走了下去,他挨個檢查過傷員情況,視情況而定生死,所有人都知道在廢墟中無論如何也帶不起累贅,像這樣的突然襲擊雖是突兀但在清理之中,人皆言活屍喜夜間出沒,不過沒人規(guī)定它們不可以白晝獵食,即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做不到同伴臨死哀嚎時的無動於衷。
災(zāi)刃親手拖過一頭頭活屍簡單剖開心肝後便集中堆集起來,屍臭味警醒了所有食物鏈低於活屍的突變生物不敢靠近。十六條性命,五個即將丟命的重傷員,換回了兩罐密封盒。活屍心肝賣給密爾城的所羅門家族商鋪去製成信息素或是治癒眼盲皆是有奇效。災(zāi)刃不知該哭該笑,光這一遭就值了來回,夠換二十支血清了。
二十人,二十支血清。
災(zāi)刃劃燃火柴,先是點起了一根劣質(zhì)香菸,待腥辣味掩過了血味,這個一圈糙絡(luò)腮鬍的粗糲漢子散了一輪煙,除了哨兵傷員外,所有能動的人皆是一齊往草草澆了一點煤油活屍堆擲過行將燃到末梢的火柴。
火苗閃爍在災(zāi)刃褐色眼瞳中,有手下?lián)旎叵惹凹?zhàn)中被脫手擊飛的步話機,交給了災(zāi)刃。他調(diào)著頻,首先越過了芝卡廢墟公共頻道,那是火車站堡壘駐軍設(shè)立的頻道,只會定期發(fā)佈一些危險地帶警告,偶爾會有集會公告,好歹聊勝於無。
至於另個,只能是災(zāi)刃最信任的兩個副手了。他一連呼叫了三次瞎猴,毫無應(yīng)答,他不曉得那邊是否有變,被活屍圍到街壘時,天空完全被黑膚日間活屍種佔據(jù),即便有友鄰信號彈升空,他同樣無從知曉,災(zāi)刃只得按著原計劃走,幾日後自然能在駐軍堡壘看見。
獨耳那邊倒是回地快速,三兩下交換了些情況,災(zāi)刃輕描淡寫了傷亡,而獨耳照是原樣回覆,像這樣惡戰(zhàn),多利安人探險隊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焰火沖天而起,災(zāi)刃嘬了一嘴煙,低沉道:“我們繼續(xù)走。”
“首領(lǐng),我們還追麼?”
“追。”
……
殲滅這一支分隊與西蒙預(yù)想中一樣順利,畢竟是整整一個裝甲步兵班組突擊沒有重武器的敵軍臨時街壘罷了。莫說有AEXO的自動彈道規(guī)避,就是扛著混凝土塊直接衝也不成問題。活幹的是乾淨利落。
躍上高架橋的裝甲步兵們恰如夏日冰雹,轟然眩震,再度看過反身倚靠著護欄的西蒙,步兵們眼中自然是多了許多尊敬,拿得出外骨骼是一碼事,但如此料敵先機又是另一碼事,能完美操控這支哪怕是在鼎鼎大名的鋼鐵遊騎中也只有王牌才能分配一支的M110A4仍是一碼事。若不是已然知曉西蒙是一位海德拉,步兵們都要懷疑他們是走了大運被鋼鐵軍吸納了咧。
西蒙噴了個菸圈,不輕不重踹了一腳從拉米雷斯腋下漏出來的精瘦男人,後者一骨碌匍匐在橋面上,動也不敢動。
“我要知道多利安人探險隊的一切暗地聯(lián)絡(luò)手段。”西蒙戳滅了菸蒂,撐著膝蓋,俯視著這個名叫瞎猴的俘虜。不待後者發(fā)話,西蒙便截住了話頭,提醒道:“也許你能騙過我,但是我能保證,你的人,只能得到你的屍體。”
西蒙一把拎起了瞎猴衣領(lǐng),常人哪有西蒙身材高大,這一拎,就是把瞎猴拎地雙腳離地。
西蒙拍拍瞎猴手背,卡出了他右手食指,淡淡道:“你最好都說實話,乖乖配合,事後我許你留命。”
“你撒謊一次,我折斷你一根手指,第二次,我戳瞎你一隻眼珠。”
“現(xiàn)在開始。”
“我要你向其他人,報平安。”
……
“首領(lǐng)!看!是信號彈!綠的!”災(zāi)刃瞇著眼望著約莫幾公里外騰空而起的綠芒,他旋即看了看錶,距離上一次呼叫瞎猴已經(jīng)過去了大約十分鐘,但這期間,任何劇烈交火聲都該傳過來纔是,既然沒有大規(guī)模交火,那麼就意味著不當這麼晚。
災(zāi)刃心頭油然浮了一層警惕,取下步話機再度呼叫著:“瞎子,收到請回話,回覆。”
“老大,我聽著。”另一邊竟是很快通了。
“你那邊什麼情況?”
“啊哈!老大,我們抓到了三個菜雞,正由小夥子們玩著歡呢,嗎的,裡頭居然有個女娃扮的,嘖……老大你過下要來試試……,呃,老大,你那邊情況怎麼樣?我看見你打了紅彈,我把小希恩派去看了,他到你哪兒了麼?”
通話那頭一切如常,音色什麼的都是瞎猴該有的,災(zāi)刃稍緩戒心,回覆道:“我這兒也是抓住了幾個菜雞,屁事沒有,照樣往堡壘樓匯合,掛了。”
災(zāi)刃黑著一張臉收回步話機,他掃過身邊一直跟隨的表弟,卻是有些後悔沒把這小子分出去,這樣還得有些保證,他猶豫半晌,下令道:“跑起來!跑起來!我們不追那羣菜雞!直接去堡壘樓!”
……
樓廈漆黑間,正是活屍孳生處,憧憧無影之影裡,卻是有一道看似極不起眼的淡影一閃即過,等到那些一多半是從戰(zhàn)前人類變異種的黑活屍倏忽轉(zhuǎn)首,反倒是一無所獲。這不消多大事,畢竟,對血肉的渴望尚且能在晝間抑制住,等到夜晚低垂,便是傾巢而動,若無所獲,即弒同胞。
防毒面具彷彿將現(xiàn)實隔在面罩外,一層薄薄樓板外,就是成羣活屍,彼特幾乎都能聽見自個“嗵嗵”跳的心臟,恨不得以頭撞牆,他是怎麼昏了心纔敢竄到這兒。怎麼就敢聽了那白癡的信兒,揣著一瓶不曉得什麼紫顏料兌的玻璃瓶就奔這兒來了。
不過身外“麻布”細膩的觸感卻是讓彼特心有所慰,真是一個玻璃瓶再信任也休想騙得他在樓廈間穿梭,這件半光學僞裝網(wǎng)纔是彼特覺得真正保命符,完美隔絕掉了身體熱量,隱蔽在周遭環(huán)境裡。雖說被西蒙坑回了一支遜色得多的麥克米蘭狙擊步槍,但透過高倍率鏡,彼特仍是能牢牢盯住底下街道上的敵人。
先下手爲強,這是最通行的生存哲學,倘若行過東海岸,見識過帝國將軍們對手底軍團士兵們殘酷施行,又跋涉過偌大黑山到了北方,還沒學會這個道理,那麼他也只會是一具倒斃屍骨而已。
槍口伸出了破碎窗口,在海德拉本部長久的枯寂訓練補足了彼特最後的短板,他沒有觀察手,但他知道如何把控住全局,在敵人所在街道的拐角,他看到了自己人,這就是信號,他一顆一顆地取出狙擊重彈擺在手邊,罔顧了背後也許有十頭、百頭擇人而噬的怪獸。
他等待著扣動扳機,他想起了留在城裡的小小少女,那個怯生生的少女。
他知道,他必須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