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西蒙低聲數(shù)著手中粗如筍節(jié)的子彈,機艙外上升氣流擾動著機翼,安全鎖扣彼此碰撞著,栓在橫梁上的無主狗牌叮鈴鈴作響,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系在屋檐下的風鈴。
填了五發(fā)進彈匣,西蒙拆解開狙擊槍,放入封盒內(nèi)。游騎兵們大都趁著難得空暇,沉沉睡去,鼾聲此起彼伏,然而卻打攪不了誰的睡意,西蒙拉過毛毯,遮住下身,雙手抱著后腦勺,睜著眼睛等待夢境的呼喚。
“嘿。”鄰座湊過頭,叼著根香煙,問道:“有火么?”
西蒙掏出芝寶打火機,劣質(zhì)香煙散發(fā)出令人格外迷戀的味道,鄰座陶醉地吸了口,卻捱地更近了,猶豫道:“上士,許諾過打完這場仗,會批假,還會兌現(xiàn)么?”
腦海浮現(xiàn)出上士臨死前張地能塞下顆棒球的嘴,而他半邊腦袋被7.62子彈削開,活像只砸爛的西柚,西蒙挪遠了些,回道:“你可以自己問問上士。”
鄰座顯然不打算放棄,執(zhí)念道:“總統(tǒng)許諾戰(zhàn)爭會在圣誕節(jié)前結(jié)束,我想報賓州大學冬季班,海德堡教授的哲學課特別好。您說,我來得及嗎?”
“上一年,元帥許諾過感恩節(jié)把帝國打回老巢,所以,我的建議是報明年夏季班,運氣夠好,你可以抓個帝國美人回去。”有人探過身來嘲諷道。摘下眼罩,露出干癟空蕩眼窩,咧嘴說:“這就是我的獎賞。”
“瞎子喜歡廢話,別聽他的。”西蒙攬住鄰座肩膀,伸出拳頭,安慰道:“期待未來某一天坐在臺下聽你授課,教授。”
鄰座碰了碰拳,此刻太陽離他們很近,燦金云海折射過希望色彩,透到彼此眼睛中。
“那時我會驕傲地送你一本我的簽名書籍,神槍手。”
……
西蒙費力地抬起灌了鉛的眼皮,黑暗一如既往,但也是好事,至少證明西蒙尚且活著。雙腿不聽使喚,好在上半身歸附控制,外骨骼額外添加幾十公斤重量,在嘗試了許多次失敗站立后,西蒙明智地決定先躺著。
腕表時間已近深夜,西蒙意識到自己最少昏迷了半天,隧道仍舊有黯淡燈光,勉強映出避難所滾轉(zhuǎn)門上的銘文:“肯特堡軍用核爆避難所”。來到了地表層,西蒙思索著。
試圖回憶著失去意識前,但西蒙只能想起自己拎了枚炮彈,愚蠢地沖向第二頭異形,剩下的稍稍深入,腦袋便開始偏頭痛。
審視起AATS腕表,代表著提升綜合戰(zhàn)力的時針靜靜地歸零,分秒針象征性地轉(zhuǎn)著。與異形鏖戰(zhàn)的關(guān)頭,什么安全規(guī)定全都被拋之腦后,短短十來分鐘內(nèi),西蒙連續(xù)開啟了三次AATS超載,臨沖上升降平臺,更冒死撥動時針強行提升戰(zhàn)力。
但時針超載帶來的強大戰(zhàn)力絕對不可忽視,之前對付一頭異形,西蒙便已使盡渾身解數(shù)仍然是難以為繼,假如不是另一頭異形前來攪局,西蒙早就淪為肚中餐,扣動了時針超載,西蒙感覺瞬間成了盟軍隊長,戰(zhàn)斗力破表,被撐破的軍服就是最好的證明。最讓西蒙心驚的是僅僅了撥動了一刻就達到如此提升,倘若日后全部解鎖?盟軍當年究竟是進行了什么超級計劃?西蒙不寒而栗。
指肚撫摸著時針旋鈕,不管怎么說,藏著張底牌總歸更好。
縱然保住條小命,過載帶來的后遺癥現(xiàn)在才開始從精神肉體上摧殘西蒙。方才的掙扎起身耗盡了幾個小時以來積蓄的體力,西蒙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太陽穴突突跳著,肌肉膨脹著又松弛,西蒙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quán)。他聞到到一股腥味,他尿在自己褲襠里。
海魚被潮汐帶上岸上后,最痛苦的不是被漁民抓走,或許也不是漫長無味地等待缺氧致死,而是心存希望,挪動著逃回海里,在海水重新浸潤魚鰓前,自行施加了更多痛楚,然后死去。
整個銀河系都降臨到西蒙眼瞳,恒星恰似飛蚊,彗尾掃動。西蒙想起某次戰(zhàn)斗后,帝國營地深處的俘虜營,奇怪的是幾乎所有盟軍戰(zhàn)俘都活著,但當見到同胞的第一刻,他們強烈要求補一槍,以求速死。帝國人給戰(zhàn)俘注射了大量安非他命,好讓戰(zhàn)俘受刑時保持清醒。
后來那間戰(zhàn)俘營,成了關(guān)押帝國人的戰(zhàn)俘營。
直到海嘯滿意地退去,西蒙才精疲力竭地重新沉睡,長夜無夢,猶如死亡。
在避難所判斷天亮日落只能通過時鐘,次日清晨,西蒙在自己的穢/物中醒來,感受著力量涓涓細流般回歸軀體,西蒙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成功脫出了外骨骼,扒開背包,找出醫(yī)療包,急救針扎入手臂時,西蒙甚至舒服地呻吟出聲,相比于過載后遺癥,急救針堪比情人愛撫。
大腿被異形酸血腐蝕開幾個小坑,隱隱有化膿的跡象,西蒙別無選擇,沉默地脫下靴子,軍刀刃面倒映出他鋼藍色眼睛,酒精燈烤紅了刀刃,西蒙仰頭盯著隧道頂,一刀一刀挖出感染層,灑了些止血粉,纏上繃帶。
潦草處理完傷勢,撬開罐頭飽食一頓,套好生化防護服。蒼白臉龐掩蓋不了這條漢子依舊龍精虎猛。西蒙考慮再三,舍棄了關(guān)鍵支柱損毀的外骨骼,一瘸一拐地穿過第二道已然洞開的滾柱大門,通過隧道,來到避難所大門操作臺,插入識別卡,彈出界面。
“是”,“否”。
西蒙猶豫了。
他親眼經(jīng)歷了東海岸核爆,文明之所以成為文明,是因為恪守道德與堅守秩序,核彈落下的那刻,秩序消失了,道德消失了。為求一己存貨,叛軍可以毫無猶豫地對尚是同僚的同胞開火,機炮本該打擊大洋彼端的帝國崽子,反過來屠殺盟軍士兵。
人類踏入黑暗的那刻起,叢林法則便建立,弱肉強食,物競天擇。這項規(guī)則烙印在骨髓最深處,而核爆,是打開潘多拉盒子的鑰匙。
西蒙右手扶住左輪,了無希望時,他曾想過舉槍自殺。舊世界遺跡里,他作為舊世界的一部分,一門之隔,新世界究竟是什么鬼樣子,他并不知道。
“世界以痛吻我,我應回報以歌。”腦中突然閃過一句詩,西蒙完全記不起作者是誰,但霎時,他的心寧靜了下來,他輕輕地念出來,宛如火星落進干柴堆,燃燒掉了西蒙本就不多的遲疑,于是,他觸碰選項。
“避難所大門正在開啟,請等待。”機械女聲響起。隨即,隆隆雷霆暴烈地震撼著山腹,齒輪因太久不曾上過潤滑油而發(fā)出令人牙根發(fā)澀的摩擦聲,起初是一線光束刺透,光明里映照無數(shù)塵埃,隨著大門開啟地越來越大,熱辣陽光刺地西蒙忍不住抬手去擋,熾熱取代了寒冷,幾乎瞬間,被一層橡膠包裹著的西蒙就汗流浹背。
荒蕪,一望無際的荒蕪。
西蒙踏出避難所,腳踏在黃沙之上,西蒙躬身掬了一捧土,銘記下這片土地,這是他踏入末世廢土的第一步。他回頭最后看了一眼緩緩闔上大門的肯特堡避難所,默默地朝著反方向離去。
天空中沒有一絲云彩,核爆不單是重創(chuàng)了地表,同時重創(chuàng)了大氣層,臭氧層遭到破壞,紫外線肆無忌憚地直達地面,多數(shù)植物扛不過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呈現(xiàn)在西蒙眼中的,便是一個寸草不生,半截入土的肯特堡基地。
營區(qū)已經(jīng)蕩然無存,唯一能夠辨認的,是曾經(jīng)的機場跑道,高等級混凝土經(jīng)受住了殘酷考驗,但仍舊皸裂開了觸目驚心的裂縫,橙黃油漆淡地非要仔細俯身去看,理所當然地,那些死于核爆初期的游騎兵,尸骨不存。
西蒙找到傾頹的航站樓,躲過太陽毒辣炙烤,他摘下防護衣帽子,喘著粗氣,汗水黏住眉毛,在先被輻射弄死前,脫水肯定會先要西蒙的命,所幸蓋革計數(shù)器顯示輻射計量度雖然較高,但不至于造成太大危險,吞服了幾片抗輻射藥,西蒙又扔掉了生化防護衣,只留下防毒面具。
核爆改變了舊時地貌,也令尋找路線變得困難。根據(jù)記憶,西蒙知道肯特堡建立于阿巴拉契亞山脈南段,具體在哪里則是軍事秘密,他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指北針,即便沒有,西蒙接受過完整的游騎兵們訓練,大可以通過北斗星定位方向。
背包帶勒地西蒙肩窩子酸痛,里面裝滿了食品飲水、藥品工具。加上剩下的兩只彈匣,西蒙背負了遠超舊時行軍的物資,但他不會再有補給,除非他根據(jù)華府公共頻道的指示,前去尋找自由聯(lián)盟,參加對帝國的反抗行動。
老實說,西蒙不喜歡華府,那里充滿了裝腔作勢的官老爺,老年人做出的決定,卻要讓年輕任付出犧牲,來完成目標,不過前方就如同西蒙腳下踩著的輻射焦土,干涸枯寂,縱使有一點點光芒,西蒙也只得飛蛾撲火.
經(jīng)受著酷熱,背負著沉重行軍包走上整整一天,對于常人來說等同于折磨。西蒙出身盟軍精銳部隊之一的71游騎兵團,這種程度的行進不算特別煎熬。一旦確立了目標,這個士兵就能心無旁騖地走下去,唯一讓他感到憂慮的就是飲用水。
人在極限情況下可以捱過一周不進食,人頂多兩天不喝水就要渴死。固然考慮到避難所外水源稀缺,攜帶了大量飲用水,以及凈水片,但情況依然十分嚴峻。
背陰面生長出少量植被,植被意味著水源,西蒙躲開為了逃避陽光而長地干瘦曲折的荊棘條,溪水泛著詭異青綠色,過氧化導致水面覆蓋著一層黏稠物,西蒙走到上游,水質(zhì)稍微清冽一些,折斷樹枝打算撥散開雜物,枝頭剛進入水中,個頭大地驚人的蝌蚪從水藻中躍出,嬰兒啼哭般哀鳴著,霎時溪水各處冒出無數(shù)蝌蚪,逼迫西蒙落荒而逃。
夜幕漸漸降臨,夕陽強烈到西蒙不得不戴上墨鏡,西蒙選擇了一處斷崖作為宿營地,枯樹枝倒是俯拾皆是,生起篝火,太陽落山后,寒冷應邀而至,西蒙后悔起丟了防護衣,那玩意密不透風,很適合保暖。
蜷縮到崖角,山風穿過風化嚴重的崖壁,裹緊斗篷,西蒙凍地上下牙床不住撞擊。入睡也成了戰(zhàn)斗,西蒙克制住仰天大叫的沖動,努力將思緒轉(zhuǎn)到其他。
作為無家可歸的一個士兵還能想些什么?戰(zhàn)爭。
三次大戰(zhàn)其實早有人預料,不過連預言人恐怕都不曾想到,戰(zhàn)爭來地如此迅速。當能源危機愈發(fā)嚴重,盟軍與帝國之間的矛盾變得難以調(diào)和,圍繞著能源產(chǎn)地,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談判,發(fā)生了一次有一次的小規(guī)模摩擦,倒是給人種不切實際的錯覺,世界大戰(zhàn)會停留在談判桌上。
這種錯覺,1940年的法國人也同樣體會過,自認為嘗過一次大戰(zhàn)的血腥塹壕結(jié)束了所有戰(zhàn)爭。然而記性好的人終歸是少數(shù),毫無懸念地,戰(zhàn)爭爆發(fā)了。
飄忽火光勾勒出西蒙大理石般棱角分明的臉龐,眉骨上淺淺的瘢痕為雕塑作品添上冷峻線條。游騎兵們常調(diào)侃西蒙·海耶斯是隊里的臉面,除了長地太嫩,南奧塞梯戰(zhàn)役留給他件禮物,便是這個。從哪以后隊友們閉了嘴,因為女性輔助人員常打聽71游騎兵團的白死神。
“喀吱~”仿佛是重物壓斷枯枝,思緒拉回現(xiàn)實,西蒙下意識地摸向槍套,豎耳傾聽。
“嚓嚓嚓。”風掃過落葉,篝火篷出幾朵火花,西蒙懂得戰(zhàn)場法則,每當新兵來報道,老油條們才不浪費精力去記他們名字,活不過戰(zhàn)場第一夜的新兵,不是人,是件等同于彈藥的消耗品,放在末世亦然,第一夜,最為危險。
西蒙打消睡意,貼著巖壁,山丘遠處傳來轟隆隆巨響,西蒙疑惑地扣下扳機,附近的山丘起伏幅度并不大,沒道理出現(xiàn)滑坡或者泥石流才對啊。
腦海跳出另外個可能,一剎那,西蒙脊背涌出股寒氣,夜幕似乎真的印證了他的想法,干枯樹林像是被鐮刀刈倒,一頭堪比山巒般的灰熊直立而起,血紅對著鋼藍。
暴吼裂透樹林,卻無飛鳥驚起。
西蒙閃電般掣出左輪,大團槍焰照亮了灰熊胸口的V型白毛,子彈朝著一個點射出,這頭必須稱之為熊怪的野獸毫不介懷地照單全收。
壓抑著內(nèi)心逃離欲望,西蒙瞇著眼持續(xù)開火,柯爾特大蟒在舊時代曾冠以“血手”的惡名,顧名思義,新手駕馭不好大蟒,后坐力反噬回去,足可撕裂虎口!同樣的,大口徑馬格南配得上大蟒威名,但隔著濃密皮毛與硬皮,大蟒六連發(fā),居然阻止不了熊怪!
腥風極近地掃過,西蒙開了最低程度的AATS,護佑著他躲過熊掌拍擊,在MPX與M11A4間,西蒙果斷抄起了狙擊槍,飛竄入密林中,既然馬格南無功而返,沖鋒槍又有何用,尋機用點50才是王道!
崖壁多了個極深的熊手印,一擊未能竟全功,熊怪怒不可遏,熊掌拍打胸脯,赤果果的絕對力量,六顆子彈被嵌地更深,對熊怪而言,比之撓癢癢都不如。
M110A4展開槍托,全尺寸模式下的狙擊槍趕得上西蒙身高,狙擊手藏在樹干,冰冷夜風灌進他遠遠談不上健碩的胸膛,拉動槍栓,這倒不意味著要上膛,而是退膛,西蒙取下銜在唇邊的穿甲彈,彈頭刷著一條黑線,強鎢芯穿甲彈頭。
數(shù)十年歲月中,這片山脈未有人類踏足,熊怪撥弄著西蒙遺留下的MPX,異常好奇這塊黑色塑料,但西蒙隨風飄散出的體味宛如指明燈,之處一條獵殺坦途。
熊怪低哮,不耐煩地一拳報銷了這支精密機械,涎水順著鬃毛邊沿,久未得到雨水的土地歡快地舔舐干凈,或許明晚此時,會有一棵青草破土而出。西蒙斜過高倍瞄準鏡,輔助紅點夜視鏡里,熊怪V領(lǐng)皮毛,像極了某個盟軍領(lǐng)導人的勝利手勢。
鮮血肥沃土地,孕育更多新生命!
在西蒙閃出藏身樹干的同時,熊怪前足陷入瘠薄土壤,廢土時代里,體格代表力量,力量意味生存,在純粹的力量前,任何回應?無解!
西蒙回以力量!
擊針催動底/火,火藥爆炸開,但槍管迫使著這股力量通向筆直出口,增壓器擴大了膛壓,推動著彈頭射向樹林之外,槍口閃過絢麗槍焰,盡管有制退器緩沖后坐力,在熊怪尚未中槍前,西蒙便如遭重擊。
千分之幾秒內(nèi),熊怪嗅到危險感覺,本能地歪過頭顱,穿甲彈頭擦過脖頸毛發(fā),彈頭從肩胛骨射入,從肩窩射出,彈頭動能掀飛了熊怪肩頭大塊血肉,敲髓吸骨般癱瘓了熊怪半邊軀體。
西蒙臉龐抽搐了幾下,M110A4使用穿甲子彈時自動使用增壓器,有外骨骼輔助自然不成問題,人肉硬頂?shù)慕Y(jié)果便是左一槍,右一槍,射手躺擔架。西蒙決絕付出癱瘓右臂的代價,是為了必殺熊怪!
熊怪愣愣地側(cè)首瞧了瞧左肩駭人傷口,巧克力冰淇淋挖去一勺不外如是,假如說西蒙是那個拿勺子的人,熊怪則要把他連蛋筒一起嚼爛啃碎,彌補失去的脂肪與蛋白質(zhì)!
暫時失去作戰(zhàn)能力的左手勾住狙擊槍,西蒙奔跑間從褲袋里摸出枚點50普通子彈,待揚到一定幅度時,理智勝過痛楚,上膛拉栓一氣呵成,換回右手,西蒙需要跑!奔跑!拉開距離后遠距離狙殺!
比拼意志?或許廢土熊怪是個好對手!
三條腿追著兩條腿,西蒙見實在是甩不掉熊怪,心一橫,挑了棵個頭不輸熊怪的樹,三下五除二踢騰雙腿,靠著樹枝,西蒙捂住淤腫肩窩,緊抿著唇,重新架起狙擊槍,東線戰(zhàn)場上糟糕破事海了去了,也沒見廢了柯斯尼堡白死神!
槍聲再響,卻不是西蒙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