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黑色城墻如山脈般迫近,森嚴冰冷無情,州際公路不再干涸破裂,而是有目的地受到了保養維護,數個佩有銀白菱形徽記的工人正在填補著某處彈坑,雖然只有兩名持槍護衛,但漸漸密集的難民人流寧肯在隊列中互相爭搶拼奪也不敢靠近鋼鐵城人員一分。
數百米的難民隊列只占去四車道的一列,在寫著“向北一千米,鋼鐵城”的路牌下設立了第一道檢查卡,機槍碉堡已經提前震懾住了所有心懷不軌之人。
在西蒙進入檢查卡前,一隊駛向城外的裝甲車隊雷霆般撼動著黑色大道,足足震撼了西蒙耳膜幾分鐘。“反應地可真慢。”阿多菲娜鄙夷道,車隊開向那里不言而喻。
“過下交給我來說,犯傻一次就夠了!”阿多菲娜戳了戳西蒙胸口,警告道。
檢查卡擴音喇叭隨即咆哮道:“吉普!過來!說的就是你!”見西蒙慢吞吞地駛來,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跑出碉堡,一人架好了反裝甲火箭筒,但在準備強行扯下西蒙前,士兵們突然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我臉上長了花嗎?”阿多菲娜兩條玉腿擱出窗外,小包里摸出一把葵花子,自顧自地磕了起來,皮兒直接朝士兵領口吐去。“你要不要?”西蒙剛想接,結果阿多菲娜抽回手。“噢,你只吃自己掙來的食物。”
西蒙訕訕地縮回爪子,“既然我臉上沒長花,那你們盯著老娘做什么?都給我滾!叫麥克唐納那個白癡趕緊升高欄桿!”見士兵們頗是灰溜溜地原路返回,阿多菲娜這才志得意滿地晃過手掌,說道:“吃吧,以后別給老娘擺副臭臉色,要是我想,來一打你都不夠我一只手揍的!”
公路欄桿升起,碉堡門口站著一個疤痕斜貫面目的大兵,阿多菲娜徑直豎起中指,嘲笑道:“呦!麥克唐納!都快三個冬天了吧,還守門吶!克勞寧那邊一直招收守門員!我看你退役后很適合去應聘!”阿多菲娜做了個拋打棒球的手勢,一聲響亮的唿哨。
大兵顯然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將火氣撒在西蒙頭上,麥克唐納做了個拇指向下的動作:“莫爾芬的男寵們!祝你夜夜堅挺!”
“拜拜!”阿多菲娜恍然未聽,摘下風鏡甩動著。“呼~”小太妹坐回座位,發現一男人一男孩目光皆是有些不善,她聳聳肩,說道:“你們非要當真,我有什么辦法?不過……”
阿多菲娜蹭到西蒙懷里,鑒于正在開車,西蒙只得單手阻擋著這個認識不到一周的瘋女人,但阿多菲娜突兀間力氣大地驚人,奮力抵擋的下場就是右手像個流星錘砸中車門又反彈回來,紅發女孩找了個舒服地方,懶懶哼道:“不過……我早就說過,你是我的私人財產,所以麥克唐納那個白癡的話去掉‘們’是成立的。”
懷里躺著個蛇蝎美人,西蒙把目光投向逐個等待進城的難民群,與之相對的萬般情緒,羨慕、嫉妒、仇視、渴望、熱切……諸多種種,唯獨缺少善意,西蒙突然領會了四車道的意思:兩車道鋼鐵城出入自用,一條給待審核難民,一條給有高資產的審核難民,顯然,西蒙是第三種難民,兩輛含有燃油的載具,所以價值高得多。
“怎么,又腦袋犯傻了?”紅發纏繞著食指,阿多菲娜看上去才十六七歲女孩模樣,但彼特十五歲的年紀便殺人難以計數,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究竟為何動手,眼神中的危機?風衣?先動手的人總有些好處。
“這樣吧,你和我打個無關緊要的賭?”隨著日漸中午,難民隊伍延長到檢查卡,這時數枚信號彈升空,碉堡機槍打了幾梭子,擴音喇叭喊道:“今日審核人數滿了!滾吧!蟲子們!記得明天趁早!”
“可以。”西蒙回答,阿多菲娜換了個姿勢坐在西蒙腰上,沖著難民隊列打了個響指,說道:“你!你!別看東看西了!就是你!”一個被擁擠推搡得面色發青的半大男孩側首。
“二十元!”阿多菲娜拇指彈過兩枚一美元硬幣,男孩穩穩接住,攥得無比堅實。“一個月后,你來格萊瑟姆酒館向酒保提‘白玫瑰’,我就給你兩百元!”
阿多菲娜連男孩的表情都沒看便縮了回來,繼續躺在西蒙懷里,安逸道:“看,我還是挺有慈善心的嘛,現在我們來提提賭注?”
“格萊瑟姆酒館是什么地方?”西蒙問道,后視鏡里得到了二十元的男孩肩后背著一把與他人齊高的改裝型溫徹斯特1897,保得住飛來橫財。
阿多菲娜磕著瓜子,漫不經心道:“無數個鋼鐵城酒館中普普通通的一個,一月后,要是我存在酒館里的兩百元沒被取走,那你就欠我一個愿望”西蒙寸許長的胡須被阿多菲娜揪著。“反之,我就欠你一個愿望。”
彼特擠眉弄眼道:“哥們兒,這虧你不吃也得吃啊。”
“黑墻?”西蒙避而不談,透過一層薄薄凝固鋼水,依稀可見內中無數街壘器皿雛形,像是純以一爐爐鋼水傾倒而下鍛造而成數米高的城墻?長期風化銹蝕帶來無可爭議的漆黑,或許這道墻并不以防御見長,它殺的,是人心。
視作賭約自動生效,阿多菲娜抽身坐好,表情嚴肅:“黑墻在鋼鐵城內,這是外城墻,記住,是外城墻。”
城門檢查卡近在咫尺,幾輛質量良莠不齊的載具正在接受審核,阿多菲娜依次掃過西蒙、彼特、喬納森三人,說道:“千萬不要在審核官面前耍花樣,他們叫你們做什么就做什么。”
“更不要抗拒!”
審核官身旁大約有三十個裝備了外骨骼的士兵布防,一水兒的戰前M6步槍!西蒙的指節微微發白,直覺告訴他或許在這座城市中,他能找到一些裁決日的答案。
“動力輸出良好,主要組件磨損程度達標,備用零件充足,審核結果,合格。”一輛沿車身輪廓敷設了釘刺柵欄網的探險者在檢測平臺繞著圓圈,廢土載具要么沿襲戰前結實耐用的車輛,要么拆解零件自行組裝,重武器的確不多見,但是各類便攜火箭筒卻層出不窮,簡易的“爆破反應裝甲”自然是馭手首選。
士兵押送著待審核者仿佛接受處決一般站定。“姓名?”一列長桌坐著十三名審核官,最中央的銀發老者閉目養神,若不是刻意環視,鮮活氣息淡漠到令人難以發現,提問者反而是長桌邊角年紀最輕者。那也是相對而言的年紀輕,此人照樣鬢角攀上霜白。
“湯姆·哈迪。”皮夾克掛了串指骨鏈,腦門用機油染得漆黑,待審核者回答道。
“年齡?”
“三十六。”
“經檢測,中期輻射疾病,體格健壯,勞動能力良好,無傳染病,無xing病,有無遺傳性精神疾病?”
“沒有。”
“很好。”審核官填完表格,放入手提箱中,此時銀發老者才微微睜開一絲眼,簽署文件。審核官說道:“湯姆·哈迪,你獲得了為期一年的鋼鐵城居住證,在此期間,一經違反法律,視其嚴重情況判以最低羈押、最高驅逐或死刑的懲罰,表現良好可選擇續簽五年居住證,現在,走近,跪下。”
待審核者在一方磨盤型黑鐵上跪下,另一位審核官居高臨下俯視著湯姆·哈迪,冷漠道:“跟著我說。”
“普世能者匯于我邦,既受黑墻之護,得享鋼鐵庇佑,則當稟法守義,盡其血汗涕淚,筑我邊疆遠拓,但有危難降臨,悉以陳列諸前,衛我雄壘榮耀,至于所誓,固我所愿。”
“起身,居民。”審核官親手扶起新一位鋼鐵城居民,冷漠不減:“請暫且入城一坐,達到規定人數則會統一指定住所,若有去處自可離去,但本審核官必須提醒你,無家游民一經發現三次,即刻驅逐。”
探路者隆隆駛進城中,但審核官制止住了要啟動載具性能測試的士兵,說道:“控制此人。”
話音剛落,外骨骼士兵直接一人一腳迫使破車主人跪下,長桌左數第四的審核官質詢道:“汝等刁民蟊賊,以此濫竽充數,逐出此道!”
破車主人瘋狂叫喊道:“我有車!我有車!”士兵扳動開關,測試臺旋即變為粉碎場,碾碎明顯是專門應付審核官草草改造的破車,審核官道:“你現在沒有了。”士兵隨即飽以一頓鐵拳毆打,命令道:“臭蟲!滾到你該去的位置!”
“下一組!”士兵引導著西蒙緩緩停車,阿多菲娜提前取下了西蒙所有的武器,包括靴筒小刀,說道:“記清楚我教你的點了嗎?”見西蒙頷首,阿多菲娜扶著車門跳下,但是她沒有從審核通道進城,而是折返回去。
“緝拿三人!”審核官厲聲命令道,如阿多菲娜所料,西蒙等人駕駛的是十字軍吉普,代表十三議會的十三審核管皆是人杰,怎會睜眼瞎?西蒙強忍著雙膝跪地,雙臂被反扣鎖死,完全將命運交之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