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拉克森,看樣子你是做了場春夢?”警報聲回蕩起來,這玩意比新兵營里的橡膠棍來的更直接,不過有一點不大同,一個是被迫,一個是自愿。
自愿且嘴角上揚。
拉克森立馬回身“呸”了回去,一口森森白牙上自是冷冽如畸點幽邃的黑瞳,鄙夷道:“是啊,滑頭,我正和你妹戰(zhàn)斗到緊要關(guān)頭,噢,兄弟……”他拉起墨綠軍色T恤,精鋼鍛打似的胸膛上袒出來的黑黝胸毛無一不在標(biāo)致這老哥們絕是站過實地的真漢子。擠著眼睛,最后補了一刀:“她技術(shù)可他嗎棒了。”
“艸你的,老大。”當(dāng)即就有一記老拳攮過來,拉克森手里T恤一卷一包,反倒是先出言不遜的那個絞了過來,任憑那人如何掙扎,也愣是撼不動拉克森一分,硬生生把這高了他足有一腦袋的大兵勒得猛 喘一氣。“小雞仔,你這副衰樣該去陸戰(zhàn)隊,也許那里需要負(fù)責(zé)撿電池的廢物,對么?羅伊?”
“輸了輸了!”聽得討?zhàn)垼松@才松手,“啪”地一聲,旋做了布條的T恤砰然炸開,一絲皺紋不起,攤在床鋪。順手拿過床內(nèi)側(cè)置物箱中的噴劑罐,“嗤嗤”噴出些油黃色減壓膏,搽到肩背,用力甩著胳膊,打地是“啪啪”作響。
“注意!兩個朱諾標(biāo)準(zhǔn)刻鐘后,B65區(qū)恒壓處理,所有非戰(zhàn)斗單位不得擅自移動!”任憑廣播再怎么聒噪,拉克森不緊不慢地先把油膏在掌心化開,再涂勻。舷窗外時而映過的黑幕原色交錯著戰(zhàn)艦更深沉的外甲金屬光暈,盡數(shù)融進這個地獄傘兵瞳心神光里。
拉克森拾起桌上狗牌掛起,正巧有艘“拉格朗日”級驅(qū)逐艦偏移開軌道,蔚藍(lán)色尾焰很快淹沒住廓影,卻是混合著近地點遙遠(yuǎn)日光、舷側(cè)星光與那隆隆伸出的近地支援火炮的冷硬光澤一道飆過。“First land……”他輕念道。
“First hell.”光著膀子正做著壓胯捏骨節(jié)的羅伊跟拍道,輕輕一躍,刷地立直,也不多說,錘過拉克森左胸,哪怕剛才吃了番虧,日常挨打的鄰鋪戰(zhàn)友依然嘴上討個便宜:“黑美人,是時候接客了。”
“是。”拉克森叉腰走到全罩式立地舷窗前,彼此勾肩搭背,吹著口哨,唱著戰(zhàn)歌的傘兵們絡(luò)繹不絕地經(jīng)過。區(qū)區(qū)幾毫米的高能鋁合金外,就是致命的無氧環(huán)境,超微隕石、伽馬射線、引擎廢熱……隨便一種就能宰了說到底還是蛋白質(zhì)和無機物組成的人類。不過,有些人骨子里永遠(yuǎn)深埋著的本性會一如既往地繼續(xù)無畏,鄙夷一切令平凡而平凡的不凡。
“操爆,就完事了。”拉克森剔剔牙,轉(zhuǎn)身把熾紅之云甩在腦后。
這群莽漢們沿著廊道穿過龍骨區(qū),整個戰(zhàn)艦最強悍的防御皆配屬于此,塞滿各號扳手提著焊槍的損管人員紛紛拔高焊接面具,個頂個垂著頭撫胸敬禮。講真,就算是只老鼠待在先鋒艦隊上,那也比后衛(wèi)隊的將軍來的桀驁!
“下午好,小姐們,要點硬貨么?”羅伊沖著技師們聳胯中指一豎,然后赤裸裸蔑視等來的還是拉克森一記肘子,揪住這貨后脖頸便是一搡,訓(xùn)道:“大伙都在看著,你頭豬在班里的補充兵來之前安分一點,不然我就一腳把你踢回到谷神星。”
“呦,老大,你不能因為那群菜雞就開了我!”降臨區(qū)擁擠沸騰的食堂頃刻間清的干干凈凈,每個傘兵都盤著了張固定桌。羅伊嚷嚷著倒爬起來,拎過兩個餐盤,瞬息間堆滿了食物坐到拉克森面前。
“老大,這次再沒人來,我們就要劃進其他組,我們的榮譽稱號要保住!”傘兵們自然個頂個強健高大得有如猿人。羅伊穿梭來去,肋眼牛排、炸豬扒、小香腸、大塊芝士奶酪直接蔓到了桌沿,直到一整顆三足小鐮腦袋砸得拉克森的麥片粥碗顫了顫,這才被他叫了停。
拉克森低吼一聲,扯過塊巴掌大的牛排便是狠撕著,大嚼幾下送進喉嚨,抓起一杯加滿了胡椒的特供傘兵烈酒壓下肚,長出一口氣,余光瞄過旁桌同樣埋頭大吃的光膀子傘兵們,唯一的區(qū)別是一邊四人一邊兩人。
只是這一盯就來了事,旁桌腰圍趕得上一個半拉克森的巨漢慢悠悠放下豬腿,泛著油漬的軍靴踏在條凳,單手撐著膝蓋,食指微曲敲著桌面甕聲甕氣道:“兄弟,你這兒地方很足,嗯啊……”巨漢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介意哥們我坐來?”
“你不能坐這兒。”拉克森回道,他瞥見食堂內(nèi)像他和羅伊這樣兩人占一桌的情況算是罕見,但眨眼間,卻空出了一些固定桌,顯然,遵循傳統(tǒng)的傘兵們自行完成了“重組”。
巨漢的笑僵在臉上,一手緩緩攥拳,語氣不變:“我沒見有人預(yù)留。”
“我說了,你不能,坐這兒。”“叮~”不銹鋼餐叉戳進肉排直刺盤底,拉克森緊盯著巨漢雙眼,巨漢那桌剩余的四個人不約而同地齊齊轉(zhuǎn)過頭來,目光不善。
巨漢頭傾了過來,一股子口臭像是橡皮水管樣澆到拉克森臉上,海泡石樣粗糙的大紅鼻子閃得人發(fā)晃。“呦,兄弟,你知道規(guī)則,我們是‘橄欖葉’級小組,你和你兄弟,合起來,我們能加一雙劍,想想,年度競賽我們能去到‘始皇帝’戰(zhàn)列艦!你想一輩子在這艘破船上?”
拉克森嗤笑著,拿起叉子,甚至懶得再去對視。灌干了瓶黑啤的羅伊扶著腰站起來,這胖墩的小圓臉天生就討人喜歡,又討人心煩。“聽著,我老大不打算收人,更不會合并,你們這群小姐們最好還是去哪里找找。”
羅伊手指方向正是方才不用傘兵們趕便屁顛顛跑出去,又扒拉著門框癡癡候著的藍(lán)軍服兵。自從前兩個月有傘兵組從輔助隊里招了個僥幸撐了一分鐘沒死的幸運鬼,便流傳著只要伺候到傘兵大爺吃飯,就有機會進來的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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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我才不在乎‘狼人’是不是多長了一顆蛋,兄弟們都看得見你們組里不管補充多少新人,永遠(yuǎn)都剩你們兩個,我沒興趣管什么扯淡事,我要你們兩歸我管!進師部直屬!”巨漢蒲扇大的巴掌撐著固定桌,唾沫星子飛濺。
“不然?你們小姐們是要搖著屁股求插?”羅伊腦袋一仰,做了個左輪手勢,大笑道:“你們小姐真是逗趣,不過你們出多少價,你們小姐就是做不到先足登陸,首先突破,最后撤退。你們小姐只能替我和老大舔鞋底。”羅伊的槍管食指一橫,護木中指一豎,鉤起塊肉條一拋一吃。
“我們‘狼人’永遠(yuǎn)是狼人,狼從來不和狗混在一起。”
巨漢“哈哈”干笑兩聲,站直了揉著嬰兒腦袋般大的拳頭。“兩個昏了頭,以為是個蔥的狗兵。”另外三人同樣沉默地圍住了拉克森與羅伊。眼見一場群架要開打,極敏感此事的傘兵們不勸反喜,唿哨一吹,呼啦啦騰出片地,樂得有些餐飲表演。
“坐下,羅伊。”拉克森攔住羅伊,后者鼻孔里冒著嘶鳴,一支鋼叉在手中變了形,成了指虎套著。
拉克森灌了口酒,他的確是條不折不扣的大漢,但在沒有一個正常人的地獄傘兵里,也就毫不起眼。“我不想耽擱吃飯,但是我要說……”他掂量掂量酒瓶。
“你們?nèi)呵?操的婊子再罵老子一句狗兵,我發(fā)誓把你屁股扭過來,打得跟撥浪鼓一樣。”
“小賤……”
“砰!”
拉克森再灌口傘兵烈酒,愜意地“嗐”了一聲,擱回桌面,左手手指一根根攤開,仿佛某個砸凹進墻壁的傻屌是天然雕在哪兒地,全木墻壁正“簌簌”掉著屑,剛吱聲的黑猛漢現(xiàn)在愣是氣都不吭。
“你們小姐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操!”巨漢暴吼一聲,叫道:“老子不信了!哥幾個打!”
拳頭尚是未落,又一聲震得天花板亂抖的嗓門頓時令豎起的酒瓶、扎起的指虎老實低了頭。然則未見人影,廣播里一陣“嗡嗡”電音。原是戰(zhàn)艦另一處,聲音主人調(diào)校著跟震壞了似的電波,罵道:“拉克森!漢克斯!兩小妞給老子滾去做一百個伏地挺身!其他的!一刻鐘都他嗎滾來上HAC!”
廣播“嗶”地斷掉,又跳出個慫不拉幾的女聲,明顯是剛在傘兵上校威利·勒盼托旁給嚇了半死。播報道:“注……注……注意!一個朱諾標(biāo)準(zhǔn)鐘后!所有……所有傘兵,集結(jié)空投區(qū)待命!”
“算你們小姐走運。”羅伊扔開徹底變形的鋼叉,跟著悶聲趴地,開始極速做俯臥撐的拉克森一起。而巨漢漢克斯那邊也是屁話沒有,極為老實地趴地做起。
步入26世紀(jì),船依舊是船,馬漢的制海權(quán)也仍是那個制海權(quán),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上帝鋪就的天然高速路“稍微”增加了點廣度,從朱諾母星到泰克圖斯星云,光年尺度便是海里馳騁,線列巨艦尚在,老驥伏櫪,新生永在!
“離心連接環(huán)軸溫度穩(wěn)定,動力輸出率提高到40%,進行第二次軌道校正,倒計時五秒,五、四、啟動主裝甲舷側(cè)輔助推進器,三、二、點火……一、開始!”
懸置指揮室彌漫著黑咖啡與利他林的澀香味道,藍(lán)衣技術(shù)員們?nèi)褙炞⒌刈⒁曋⑵聊簧系膽?zhàn)艦等比模型,雙手?jǐn)n起,迅速尋到投影圖內(nèi)一件件分割部件,兩指輕挾某個角門渦噴陀螺儀,逐漸地三軸平衡。這個系著馬尾辮的姑娘是如此投入,以至于艦長穿身而過也恍然不知。
“艦長于橋!”大副立正背手猛一跺腳,將指揮臺讓給這個削瘦堅銳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