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瞞著我多久?我不相信你是記性不好!你沒有告訴我太多了!”西蒙抓住了阿多菲娜胳膊,但易形者的力氣哪里是他能對抗的,紅發少女輕而易舉地掙脫開,一推安全門,五樓天門灌進的冷風瞬間席卷走道,一起走出的兩位校官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阿多菲娜徑直走到了天臺一角,反身跳上欄臺,氣鼓鼓地抱著肩膀,大聲道:“我不告訴你那些,是為了你好!你才來到新世界多久!才一年多罷了!你哪里懂得世界的殘酷!哪里曉得海德拉的殘酷!你是個純血小子!又不是出生在廢土的泥腿子!你怎么知道我從前是什么樣子的!你要我告訴你海德拉九首會議關于你的決定么?我怕你嚇死!”
“我在東線戰場活到了歸國,我要是嚇大的,還能站在這里!”西蒙頓時沖起了一股無名火,涼風撩起了他的黑發,也把他的眼瞳化成了鋼藍色。
“你當然不是嚇大的!你丟下了多少戰友才活到現在!我看過梅利薩的讀心報告!你至少……”阿多菲娜話音未落,西蒙暴怒地一個箭步沖了過來,雙手扼住她的脖子,吼道:“我不許你說這個!你又沒上過戰場!什么叫做放棄他們!撤退的時候有人幫著我跑嗎!我救過多少人!你知道嗎!”
“來啊,推我下去啊!”阿多菲娜展開雙臂,無畏地直視著西蒙,她身后就是六十英尺高的工字樓,底下是堅硬的柏油瀝青路面,人來人往,墜落下去說不定還能砸死個倒霉的參謀。“你也懂得這種感覺么?想再來一次么?”阿多菲娜像一只遷徙的鳥,眼睛明亮得過分。
西蒙把阿多菲娜拽了回來,怒氣來的快散的也快,扶著額頭道:“抱歉,有些東西就是噩夢。”
紅發女孩理了理衣領,點了根煙身雪白的女士煙,反身靠在欄臺邊,四月春寒料峭不減,尤其是在北方,核戰后的北方,她的馬尾辮掉去了發夾,過肩紅發如同一幕上佳紅錦緞,忽而生聚忽而披散,風向變了,往后撩成了楚楚可憐的發幕。
“我懂,呃,我也很抱歉,我最近壓力很大,突擊者羅蘭德戰死在哈里斯堡,海德拉內部遠不是表面平靜這樣簡單,我上樓的時候說過,我和斯坦霍夫一起是純血派領袖,與之相反的就是突擊者、操偶者組建的聯合派。”
“有四分之一的海德拉支持純血,字面意思并不是純血人,而是海德拉純血,時代寵兒將只會挑選一個種族,我們會將一切適合注入海德拉之血的人類變化成海德拉之子,核戰已經證明了舊人類的脆弱性,而我們,理應成為王者。”阿多菲娜總是會在衣服口袋裝一個船型軍帽,她沒心情戴上,拋起落下把玩著。
“四分之一支持聯合,顧名思義,希望帶動起剩余人類得到救贖!救贖什么!去將長生之血消耗在一群廢土流民身上?要我說,世界的達爾文社會本質沒有變過!弱肉強食!新時代不包容弱者,而海德拉居然有人要包容?這些人都該絞死!”一會兒功夫,阿多菲娜就抽了兩根,她索性兩根兩根一抽。
“四分之一是梅利薩的人,他們絕對效忠至高王,不參加任何斗爭,比如說薇薇安,剩下的人則是騎墻派,在揣測陛下心思,一待風向轉變,他們會擇派加入,邊緣者梅內德斯就是這種墻頭草,塞茲·零也是,但他因為我的緣故更偏向純血派。”
阿多菲娜踮起腳尖按著西蒙的肩膀,仰頭看著他,堅定道:“血統史官不肯告訴你這些,但是我愿意!我愿意!我看上你很簡單!你血管里流淌著紫血,你天生就屬于海德拉,你天生就是統治者!你根本不需要放棄誰!沒有人值得你特地拋棄!因為萬事萬物都是你的!包括我!”她抓住西蒙的手,再一次放在胸膛上,她的心臟比常人跳動地猛烈的多。
“我明白,你在哪,我在哪,我不在乎,也不值得我在乎。”西蒙平靜道,抽回了手,他自顧自地抽著自個的紅星香煙,勁大油重,一口煙圈噴出,兩個人默然地抽完了手頭的香煙,直到煙蒂落了一地。
先是阿多菲娜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得一拳把欄臺打了個坑,西蒙跟著揚起唇角,僅此而已。“你怎么打算肯特堡這件事?我猜海德拉沒那個耐心等到十年后吧。”
“這個我們可以回去說。”阿多菲娜制止了,向著天臺門口一努嘴巴,拎起公文包交給西蒙,說道:“鋼鐵軍統帥部到處是竊聽器,這里比篩子還漏斗,最先得知作戰計劃一定不是前線部隊,而是統治家族的族長。”
“來,我們先解決掉你的那些私事,干凈了我們再去一件一件地搞定。”
工字樓內就有海德拉聯絡處人員,阿多菲娜拿起電話吩咐了幾句,把話筒遞給西蒙,解釋道:“你的血統任務獎金已經發放了,等著你確認領取,龍湖幾天前就把債務勾銷了,話說他們那點小錢賺大發了,oooop,我好像順口了,算了,不打緊,去告訴薇薇安,把你的錢轉去鋼鐵銀行。”
“我是西蒙·海耶斯,請把我的一切獎金轉入我在鋼鐵銀行的公共賬戶。”西蒙掛下電話,阿多菲娜攔下了一輛吉普,剛好上面坐著約翰·梅隆。“搭個順風車,去C區,鋼鐵銀行。”
“樂意效勞,女士。”梅隆少校推開了司機,親自把盤。
“取錢還是存錢。”梅隆回頭道,越過有兩輛M1坦克駐守的兵營區入口,把A區與其他區域隔離開的黑墻近在咫尺,堅固厚重的防爆門緊緊關閉,兩隊配備了單兵機甲的黑墻軍巡邏隊正在交崗,BCDE區,兵營區、金融區、高等工廠區、行業工會與高級公寓區。能在這個區域內活動的,盡皆是鋼鐵城的精英階層。
“兩者皆有!我很早就想買個黑膠唱片機了!”西蒙頂著風按著大檐帽大聲說道。
吉普穿過紅綠燈,穿過斑馬線,巍峨的鋼鐵銀行赫然在目,梅隆少校打開了車載電臺,中性女聲和著鑼鼓打擊樂器,忽而電子琴伴奏。“塵歸塵,土歸土!最新流行!”少校搖頭晃腦道。
“塵歸塵,土歸土。竊取于光中,還未在此時,奇跡等至最后一刻,浮生若夢,徒手隨風,誰又能知道……”梅隆少校跟著哼唱著。“如果兩位覺得不錯,本周日在大劇院,斯維里婭·奧涅金的同名劇目上映,兩位若是感興趣,隨意一家梅隆家族產業通知一聲就好。”
“好。”阿多菲娜不假思索答應了,挽著西蒙胳膊道:“我老早想看啦!”
“周日晚七點,大劇院二樓貴賓區,恭迎二位。”少校把車停在鋼鐵銀行前。“謝謝,少校。”二人同時說道。“客氣了。”
踏上純黑色的大理石臺階,西蒙仰頭看著羅馬萬神廟一般的鋼鐵銀行,七根立柱筆直圓潤,每一條豎槽都有十米高,人在其下宛如螻蟻渺小,八名頭戴M35鋼盔肩抗禮儀步槍的盛裝衛兵肅立,近到前去,西蒙發現那些步槍并不是戰前聯盟制式的M1加蘭德禮儀步槍,而是大洋另一邊的M98K步槍,在春陽下閃閃發光的不只是重型鍍鉻槍管,還有光可鑒人的桃木槍托,這玩意絕對不是樣子貨,哪怕研發了兩百多年,一顆7.92x57MM全威力步槍彈完全夠一槍放倒一個壯漢。
“Das Reich”西蒙輕輕念到衛兵的花體字臂標,活生生走出歷史的老古董,見來者皆是軍官,更有一個高級軍官,柱旁兩個衛兵齊齊地舉槍敬禮,搞得西蒙怪不好意思的。“弗蘭茨是什么時候崛起的?”西蒙低聲問道。
“崛起?”阿多菲娜奇怪地掃了一眼,亮出證件,踏進異常廣闊的銀行內廳,越巍峨越空曠的建筑,越是能給來客無形的心理壓迫,從而反客為主。鐵柵欄圍成的客戶窗口后清一色面容木訥的中年經理。“弗蘭茨什么時候需要崛起了?在避難所時,上一代奧古斯都就是監管者,出來了帶頭組建議會,議會主席一直由弗蘭茨族長擔任,寫進了議會法里的。”
“噢。”西蒙若有所思,“德裔移民?”。海德拉同樣配發了完整的證件給他,他跟著阿多菲娜走到專門的海德拉柜臺。“取六萬現金。”
“稍等。”柜臺里遞出一摞面值百元的硬幣替代劵,在任何一家歸于鋼鐵城公共資產的商鋪都可使用,不少中立城邦也流通鋼鐵城替代劵、替代幣。
阿多菲娜攔住了要起身離開的西蒙,一只手擱在柜面,懶洋洋道:“開設聯合賬戶,將阿多菲娜·莫爾芬的公共賬戶與西蒙·海耶斯的公共賬戶,聯通,密碼不變,從今往后,西蒙·海耶斯擁有我本人公共賬戶的同等權限,任何資金調動不必特地通報我。”
她回過她,二指貼唇,歪頭笑道:“你的二十萬,不用還了,一輩子欠著吧。”她繼而撫唇輕笑。
Ps:文中的歌曲是最近熱播網飛劇的《Zu Asche Zu Staub》(塵歸塵,土歸土),聽完后覺得這個調調非常適合階級割裂的鋼鐵城,故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