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嘛,這只是個普通房子,四面墻加個頂蓋,有什么了不起的?”
話音一落,整座教堂瞬間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噗嗤聲,包圍住西蒙的芝卡城留守海德拉們頃刻間排排倒下。
“埋伏!”有人吼道,但早在槍聲出膛的第一刻,這些久經百戰的聯合派海德拉們就已然動了起來。
然而于事無補。
西蒙眼神微微一凜,那些反應快到連埋伏都難以奏效的海德拉今日仿佛束手束腳般全部固化當場,任憑子彈透體而過,就算是子彈!也能輕易奈何他們嗎?!
一個覆蓋著光學迷彩的純血海德拉漸漸地從教堂外 陰影中浮現出來,全息投射的飾紋讓他看上去與周圍渾然一體,手中的M5步槍噴著淡淡青煙,有經驗的權重長則位置更靠后些,手中侵染著血色的步槍仿佛標志著他們傲然獨步的戰力。在心靈序波交流里,這個放在內戰前也是相當罕見的海德拉權重長吩咐道:“控制彈藥,血液不多。”
西蒙拍拍膝頭,空著手走到了尸體倒斃成片的教堂中場前,俯身看著其中一個猶自吐著血沫,掙扎著不肯死去的留守海德拉,輕輕搖頭道:“看,并沒有天譴來把我劈死。”
西蒙臉龐流露出顯而易見的譏諷,指著在明暗光線里尤為駭人的受難像道:“我們都信奉一個神靈,然后你們在這兒誘殺了數十個血源同出的同胞,你們在殺死他們的時候,沒想過今天?”
純血海德拉們紛紛解開了迷彩盔布,恍如一顆顆頭顱漂浮空中。這些純血海德拉接受了西蒙高等血脈饋贈,故而一旦收攏起氣息,所有能力值低于他們的普通海德拉全部如睜眼瞎般,即便在場有不少選擇了體格強化作為核心能力者,照樣吃不消涂抹了西蒙紫血的特殊子彈,那種勝過切膚之痛的重彈一瞬間打爆了留守防線。
被質問的留守艱難地咳出口粉紅色血沫,似哭似笑,從喉嚨里擠出話道:“哈哈哈……一群……一群……打死……死的狗……狗!”
海德拉們那個不是五感極鋒銳者?一言既出,最后的一點,看在昔日同袍份上的情分立馬飛散,西蒙垂下眼皮,連再詢問一番聯合派動向的心情一并沒了,猛然抬起腳,釘著鋼掌的靴底就是狠狠一踏!
鮮血四溢,橫尸遍野,捆縛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千百年看慣了這幕,哪里會生起半點波瀾。
“大人,不清理掉?”穆凱爾問道。
也是,不管出于什么性質,如此慘烈的死亡景象被芝卡平民發現,勢必是要引起極大緊張,況且純血海德拉們還需要在芝卡城停留一段日子,難保得到了尸首的芝卡城官方嗅出出些什么蛛絲馬跡。到底來說,一方仍是明,一方仍是暗。
“浪費手腳。”西蒙嗤之以鼻,頭也不回道:“既然引蛇出洞完了,再回去也就方便多了。”
穆凱爾按理來說要比西蒙更痛恨聯合派,但不論是派系與否,血腥爭斗與否,雙方總不吝于給予敗者最后一片得以安眠的墓地。落敗的海德拉也是海德拉,總不可能令其尸身葬在野狗口中,在海德拉禮堂中得以安息,則你我皆好。
“噗噗噗……”教堂門口再次傳來些異樣聲響,穆凱爾看也不消看便知是一群此時入了教堂橫遭殺戮的無辜平民,他心知時不我待了,看了一眼凝視著受難像的西蒙,一聲不吭地指揮海德拉們全速撤走。
“到底是凡人……”西蒙說道。
芝卡城的海德拉安全屋對所有海德拉開放,所以西蒙沒去過也可以通過特有的氣息追蹤到精確位置。西蒙砸了咂嘴,這棟紅瓦三層小樓和墓碑城中的安全屋簡直如出一轍,唯一不同是墓碑城那座是里里外外皆是海德拉所有,而芝卡城卻是地面三樓是真的歸平民居住。
“鈴鈴……”門把手鈴鐺敲了幾下,淅瀝雨珠將門口地毯淋得更濕,門外暴雨如注,西蒙解下雨披隨手一掛,走廊還算完整的發黃墻皮掩不住里頭嘈雜爭鬧,西蒙微微張開些五感就曉得二樓正在做些什么皮肉勾當,但這和他一毛錢關系沒有,西蒙連機關都不曾使用,直接從樓梯走下了負層。
電力是稀缺的,有能力自行設置發電廠的城邦自然是把珍貴的配額放在維持城市運轉所不可缺少的工廠中,光一個凈水廠和分揀場廠就夠吃掉水電機辛辛苦苦積攢的能量,至于燃油發電?做夢呢?
漆黑不見五指的樓道不會對海德拉們造成任何困擾,經過了一道水波般蕩漾的分段后,一蓬微光漸次展開,海德拉的芝卡分部驟然呈現目前。
與墓碑城堅韌硬朗氣質相符,墓碑城分部一貫使用了金屬制品,鐵色墻紙前掛著大量摘下來就能使用的槍械、盾牌、刀劍,很多桌椅全是海德拉們以槍械鋼打造而成,然而沒有棱角,全在漫長的等待出發時日中磨平。而芝卡城很好地與墓碑城形成了另一個極端,瀕臨密歇根湖帶來的充裕漁獲讓芝卡人生活不那么難捱,處在西行樞紐的位置又接納了北部廢土無數廢土客。消遣是芝卡的主題之一,所以鵝黃色軟布鋪滿了芝卡分部每一個角落,留聲機裊裊歌聲伴著蜜茶未絕煙氣,仿佛一下子就能提起人的疲憊感。
但這種消遣顯然是與伊萊賈·所羅門無關。
海德拉分部審訊室里,西蒙看著眼前這個瘦地皮包骨頭的所羅門,心中毫無一絲憐憫之情。在鋼鐵城的那段時日里,他經常路過G區,那個新時代血汗工廠,大量招募自城外的健康流民在條件極其惡劣的廢料分揀場里一天至少工作12個小時以上,稍有不慎就是鞭打、扣薪,每個月都能從G區拖出近百具尸骸,更別提守備軍肆無忌憚地對城外流民開火。這些無辜者的鮮血供養起了黑墻內的“文明世界”,西蒙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么“高尚紳士”,哪怕是在戰前,披著人皮的“紳士”犯的錯、想實現的野心全靠年輕小伙子去流血犧牲,最后連飯都得省著吃,這樣的“文明人”搞成什么樣子,西蒙都無感。
“名字。”
“伊萊賈·F·所羅門。”
“年齡。”
“29。”
“職業與家族地位。”
“黑墻工程師,所羅門家族嫡系成員。”
伊萊賈表示的順從無比,穆凱爾問一句他便說一句,西蒙瞥了一眼伊萊賈身上扎著的幾個針筒,那玩意西蒙認識地很,正是當初在芒茲維爾千面者給他扎的海德拉毒素。這種東西用好了反而是種助力,當然是對海德拉而言,用在普通人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慢性毒藥,沒了海德拉藥劑吊命,恐怕明天的日頭伊萊賈都見不到。
“所羅門貿易線路和貿易暗語,貿易規則。”穆凱爾手上清單列滿了一個個事關所羅門立身之本的問題。位居鋼鐵城統治家族,所羅門家族壟斷了大湖工業區70%的醫藥、生物制劑市場,里頭堪稱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雖有代表鋼鐵城控制的成分,但沒有所羅門的投票,十三議會想干成事倒是不容易。
伊萊賈頓時有所噎住,也就這么幾秒,一股鉆心徹骨的痛楚便是一下攥住了心臟,伊萊賈像是小雞捏脖子般細聲細氣叫起來,直是西蒙點頭,穆凱爾才停住了毒素輸入。
面上陡然慘白,伊萊賈哪里不知便是所羅門突擊隊下一秒出現在這里也救不了他的事實,灰暗前景已是讓這個昔日驕傲的黑墻公民變得只想茍且偷生,在海德拉藥劑反向輸入下,他又浮上點不正常的酡紅,又一遍地敘述著問題答案。
“這位‘大人’身上種了反審訊機制,之前審出來的東西真真假假,阿多菲娜大人為了一探虛實親自去實地調查,結果吃了所羅門的埋伏,幸虧阿多菲娜大人實力強悍,哪里是一群賣藥的奈何得了。”穆凱爾頗是不屑道。海德拉多是從輻射區域異化而來的流民,位居九首的阿多菲娜、九首之下實力首位的塞茲·零、幾十個權重長一半都是“下層人”。
西蒙沒聽后半句,光是關在棺材樣盒子里幾個月就不是人吃得消的事情,西蒙看著伊萊賈一條條地在地圖上標出所羅門秘密貿易線與沿途駐軍點,西蒙想起了一個根本問題,手里捏著藥劑閥門,面無表情道:“所羅門的戰前避難所在哪里?”
“呃?”伊萊賈茫然地抬起頭,這個問題倒是第一次被問及,他立刻撥浪鼓般搖頭,回道:“我不知道,就算是有,位置也不是我能獲取的。”
“看來所羅門先生還是沒搞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西蒙朝著穆凱爾努努嘴。“那您負責開導一下所羅門先生。”
“樂意之至,大人。”
“不!我已經說了一切了!不!”
西蒙隨手帶上審訊室門,把里頭的嗚咽嚎叫蓋住,思考起那個問題來。每一個戰后城邦崛起基礎都是城市廢墟內的戰前避難所,發展也是為其以核心。鋼鐵城的克利夫蘭避難所已成公共議會所在地,以所羅門強悍地足以針對海德拉的生化能力,若說沒有特定避難所很難信服。
思索起內戰開始后各方動作與阿多菲娜臨行前的無形交流,西蒙逐漸明了起來。
“末端的開始。”他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