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的家就在村口廣場不遠的東邊半山坡上,是一座陳舊又別緻的小院。這裡曾是他們一家歡聲笑語的地方,父母走後兄弟姐妹都陸續離開了岬尾島,如今只剩毛利孤零零一個人。
院門口臥著一隻花貓,懶懶地在曬太陽。高陽欣賞了一會兒別緻的小院,又擼了幾下貓,忽聽見院子裡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聲。透過院牆高陽看見毛利警官穿著傳統的和服在院子裡修著什麼東西。
“毛利警官,你好?!?
“哦,是高教授,快請進?!?
毛利的臉色還是略顯紅暈,不過今天他沒有喝酒,狀態比平時好了許多,笑盈盈地歡迎這位來自遠方的客人。進到院子高陽環顧四周,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民宅,從陳設來看毛利警官的生活很樸素。
“毛利警官,您家裡人呢?”
“夫人去世十多年了,孩子大了島上關不住,去東京發展了?!?
“哦,十分抱歉。”
“沒關係,請喝茶。高教授,您來找我是想繼續問那張照片的事?”
高陽並未起這個話頭,而是默默注視著院子裡的一臺自行車,剛纔毛利警官就是在修理它。這自行車十分像日本老電影裡郵差騎的那種,令高陽不免陷入了回憶,年輕時的他總和師兄高倉孝窩在寢室裡看日本老電影。
“這自行車陪著我快四十年了,比我的家人陪伴我的時間還長。毛病不少,但我一直捨不得扔,這個車和我一樣,老了不中用,哈哈。”
高陽的關注點從自行車放射到了周圍,這個毛利警官簡直就是一個零件發燒友,屋子裡院子裡到處都是機器零件,有軸承、滑輪等,簡直可以開一個小型工廠。
“毛利警官副業是修理工?呵呵,開個玩笑?!?
“高教授,有所不知。我在這島上除了當警察,副業還真就是修理工,自行車、摩托車、汽車、漁船沒有我不能修的,我這個人就愛好機器啊,零件啊,沒辦法?!?
“關於那個佐藤一子,她後來怎麼樣了?”
高陽也沒心思和毛利撤閒篇,迅速把話題引迴心中的疑問,在熊和人之間,他選擇先問人。
“這孩子很聰明,學習也刻苦。聽說她後來考上了東京的醫學院。爲此,佐藤大哥,就是已故的佐藤章建的兄長還大宴賓客,搞得村裡很是熱鬧。”
“後來的事,唉。高先生,不是我不告訴你,事關佐藤家和佐田家之間的恩怨你也知道,你想知道具體的還是直接去問兩位家長吧?!?
毛利的話令高陽摸不著頭腦,這個佐藤一子二代難道也和佐田家的人發生了什麼?難不成又引發了一場械鬥?
“這,好吧。那毛利警官,關於那頭黑熊,你是不是有話瞞著沒說?”
“高先生,那頭熊該說的我都說了,那天我也是醉酒失態,酒話您何必當真呢?您不也親眼見過黑熊,何必一直問我呢?!?
毛利對於黑熊的事明顯不願意多說,畢竟當年那場械鬥給他心底裡留下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哪怕時間走過四十年也不能釋懷。
“那毛利警官,我想和您打聽一下關於佐田剛,還有佐藤章男的事,您方不方便?嗯!毛利警官,你怎麼了!”
高陽一心想把照片的事搞明白,毛利在島上這麼多年,問他應該能打聽到一些情況??筛哧柾蝗话l現原本安靜坐著的毛利,突然捂著胸口渾身顫抖,嘴裡吐出一股酸酸的白沫兒,兩眼像死魚一樣翻了起來。
“藥,拿藥?!?
高陽只聽毛利從鼻孔裡哼出了一道輕微的聲音,順著老警察手指的方向有一個木櫃。高陽飛速衝到了櫃子旁邊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個木製的藥箱。治療心臟的紅色藥瓶很明顯得擱在一個角落。
“毛利警官,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
高陽及時將藥物給毛利服下,老警察的臉色由紫轉紅,氣息也均勻了一些。高陽用毛巾擦拭掉了毛利口邊的吐沫,剛纔一切發生的太快,這會兒他也氣喘吁吁,空氣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毛利警官,你可嚇死我了。你心臟不好還喝酒。我這心臟讓你嚇得直突突,不信你聽。”
砰砰砰,砰砰砰,高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的心跳怎麼能像一輛跑車一樣瞬間加速,照這麼跳下去自己也非得心梗不可。
“高,高教授。救,救命!”
高陽邊倒著氣息,邊用耳朵聽著。真是覺得自己太沒用,遇到點事慌亂成這樣,可是一想又不對,在山洞裡遇到黑熊都沒這麼慌,這又是爲什麼,直到聽到了毛利的呼救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心跳聲不是自己,而是毛利警官的。
“媽呀,要了親命!吃過藥,不管用?”
事到如今高陽一刻也不敢耽擱,得立刻把毛利送到診所去。高陽試著一個人扛可半天沒扛動,老頭躺在那有出氣沒進氣的,死沉死沉。
“救命??!快來人??!”
危急時刻高陽開啓了公鴨嗓模式,跑到大街上嘎嘎叫。這一招百試百靈,不到一分鐘呼啦一下圍過來七八個人。高陽定睛一看原來是佐藤家的大少爺佐藤建男和一堆漁民打扮的村民。
“喂,喊什麼呢?怎麼了?誰要救命?”
“快點,毛利警官!送,送醫院啊!”
聽到高陽的話,衆人一股腦衝進毛利家,老頭兒這回躺在地上又翻成了死魚眼,口裡的白沫呼呼地冒出。
“喂!這人怎麼啦!”
“心臟,心臟病犯了,快救命??!”
關鍵時刻還得勞動人民,佐藤建男一聽高陽說心臟病,立刻抱起**利往診所奔跑。這一路真是熱鬧,塵土飛揚,雞飛狗跳,惹得全村人都出來打聽又出什麼事了。
“毛利叔,堅持住!堅持住,毛利叔!”
佐藤建男體力也漸漸不支,不過毛利警官是村子裡備受尊敬的人,他一定要救活這位老警察。
高陽在後面吃力地跟著,腿忙著跑,腦子也沒閒著。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爲何毛利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自己打聽事情的時候發病,這難道又是巧合。
“佐田,佐田,佐田?!?
衆人跑著,跑著,就看佐藤建男懷裡的毛利警官突然甦醒,嘴裡輕微發出聲音,仔細聽像是在喊某個人。老頭手臂艱難地擡起,好像要找誰一樣。
“毛利叔,有話咱到診所在說,堅持住。”
“佐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