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徹夜不歸的理由?”謝云卓唇邊噙著笑意,面容卻冷酷得令人害怕
惠恬恬被他凜冽的視線刺得心口發疼,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我沒有夜不歸宿……我睡到夜半,肚子疼……就去了醫院……剛好遇到程佳明……”
他的手終于松開,眸光依舊料峭:“為什么不告訴我?”
惠恬恬揉著手腕,見他神色仍是不快,突然產生一種不被理解的憋屈和氣惱。
她流著淚,口氣卻硬了起來:“是,你說讓我有事找你。可是我敢找你嗎?你忙成那樣,若不是有重要工作何必一連幾日不回來?我不想麻煩你,不想打擾你工作,希望你多休息,難道我錯了?”
她迷蒙的眼看著他秀挺的鼻峰,薄削的雙唇,以及深邃雙眸中的一絲僵硬。
謝云卓沉默不語。
惠恬恬的心撕扯般疼痛起來。
她的付出換來的卻是他的質問,叫她如何不心寒?
如果他對她的信賴如此脆弱,即使她承諾等下去也未必會等到她所盼望的那一天。
惠恬恬頭腦發脹,喉頭哽咽難言,她再不想看他一眼,轉身飛快地跑出臥室。
謝云卓快步跟過去,自身后一把抱住她。
他的雙臂將她箍得緊緊的,惠恬恬拼命掙扎:“謝云卓,放開我!”
他將她困在懷里,下頜抵著她的發頂,低聲道:“抱歉,我的錯,是我誤會你。你別走……”
惠恬恬冷聲道:“是否每次你犯錯都要同我鬧一場,而事后我必須原諒你?”
謝云卓壓抑的聲音:“不……你可以不原諒,可是你別不理我……”
惠恬恬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明明是你不相信我,還要對我諸多要求。我對程佳明什么態度,早已和你解釋清楚。于你而言,是否每一個對我心懷好感的異性都不能和我有一點點接觸?”
謝云卓抿唇,生硬的口吻:“是我太過狹隘,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淚水已干,鼻尖卻依舊酸澀:“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道當時如何鬼迷心竅,你那樣對我,我還會喜歡上你……”
謝云卓眉間一蹙,他正要開口,卻聽見惠恬恬飄忽的聲音:“你狹隘,不擇手段,又時常騙我,可是我至今還是那么戀慕你,看不見你就想念,擔心你穿衣吃飯,有沒有睡好;看見了你心情就格外好,恨不得一直黏在你身邊……你說,我是不是已經無可救藥?”
謝云卓眸光漸柔。
他松開惠恬恬,低頭去吻她的臉頰。
惠恬恬側身避過,轉身步下樓梯,謝云卓疾步跟在她身后。
客廳里司遠坐在沙發上不安地盯著手表,聽見腳步聲連忙站了起來。
看到一前一后下來的兩個人,前面的眼睛紅腫,明顯哭過,后面的緊蹙著眉,毫不掩飾的擔憂神色。
司遠心底嘆了口氣,雖知現在不是開口的時機,但時間不等人,誤了起飛時間可不是小事。
于是他有些戰戰兢兢地對謝云卓說:“謝先生,飛機還有半小時起飛,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謝云卓連個眼神都沒給他,跟著惠恬恬走向大門,出門前不冷不熱地拋下一句:“你替我去。”
司遠一怔,隨即額角沁出幾滴冷汗。他連忙追出去,神色焦慮:“謝先生,財政部長和聯儲局主席都是應你的邀請,若你缺席,怕是不好交待……”
謝云卓已經走遠……
司遠硬著頭皮獨自趕往機場。
……
惠恬恬有些餓了。
穿過梧桐大道,她進了公園附近一間粥店,要了一份清粥和一份魚片粥。
謝云卓跟著她進去,在她身旁坐下。
惠恬恬將魚片粥推到他面前,便低頭沉默地喝起清粥。
謝云卓靠著椅背,星眸掩在長睫之下,緊繃的神色微微一松。
這只是極其普通的一間早點鋪,清早正是生意興隆的時候,公園里鍛煉結束的老人,上學的學生和路過的上班族都擠在這間小小的店中。
謝云卓疲于工作,幾夜未睡,低眉間眼底染著深深疲色。他端坐在店中不起眼的角落,藏青色西服,雪白襯衣經過一夜沒有絲毫褶皺,一舉一動都帶著優雅華貴的風儀。陽光斜照,映著他半側清雋的身影,藏青色袖口一排金色黑琺瑯袖扣閃過奢華炫目的光。
惠恬恬喝到一半,便察覺周圍年輕靚麗的白領頻頻朝這邊望來,連他們周圍幾桌的客人都比外側的客人斯文,小聲交談的模樣似乎是刻意壓低惟恐驚擾了什么。
她抬頭睨了一眼全神貫注喝粥的謝云卓。
惠恬恬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察覺她的眼神,謝云卓自然而然也看了過去。
惠恬恬垂眸,從口袋里掏出粥錢便起身往外走。
謝云卓隨即跟著到了店外,追上她。
惠恬恬沒有立即回別墅,他們沿著公園的湖畔靜靜地走。
夏日清早,陽光尚且柔和,照著清粼粼的湖水,如藍色絲綢一般醉人。
惠恬恬不禁想起vevey的短暫假日,他們在輕風艷陽里相依相伴,在星夜下纏綿擁吻。那時的甜蜜宛轉幾乎溫柔了歲月,如今看來,卻仿佛上輩子的事,美好得讓她覺得虛幻……
她頓住腳步,視線落在湖面上,面無表情道:“別跟著我了,你還有事要做,不用陪我浪費時間。”
她到這時候還是惦記他有公務在身,事事都以他為先。她無可救藥地為他著想,只是此刻心情抑郁,說出口的話失了勸慰的嬌柔,有些生硬,落在謝云卓的耳里被理解為不屑和嘲諷。
謝云卓牽了牽嘴角,唇邊劃過寂寥的弧度,再開口,卻是溫和溺愛的語氣:“公司的事司遠能處理……不談這些,恬恬,你夜里輸液,是哪里不好?要不要我再找醫生給你看看?”
惠恬恬淡漠地說:“不勞謝先生費神,只是吃壞了肚子,沒有什么大不了。”
生疏客氣的稱呼讓謝云卓薄唇緊抿。他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疲憊地按了按眉宇。
回到別墅,惠恬恬從柜中抱出一床被子鋪在客房。
昨夜輾轉難眠,才睡一會兒便倉促地去了醫院,此刻身體還有些虛弱,她腦袋發脹,雙眼澀澀,只想不顧一切大睡一場。
謝云卓想跟進去,卻被惠恬恬擋在門外。
“臥室有床,我不打擾你。”輕輕說完,她便把門鎖上。
他蒼白的臉色,眼底的青黑都告訴她已經幾宿未睡。此時他們都需要休息,但兩個人的關系齟齬其中,何苦躺在同一張床上讓大家都無法安眠。
到底心里藏著事,即使身上心里都累,她也很久才入睡。迷迷糊糊地醒來,看一下時間也就中午的光景,不知有否睡滿三小時。
頭痛已經緩解,身上卻沒什么力氣。
她在想是否該查一下外賣電話訂份午餐,下樓后才發現廚房里叮叮當當的聲音。
一股焦味沖入鼻端,惠恬恬蹙眉走進廚房,看到謝云卓一身狼狽,七手八腳的忙亂景象。
惠恬恬有些難以置信,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優雅從容、一派貴公子風范的謝云卓此時卻如同尋常居家男子,挽著袖口握著湯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真如神墮凡塵,滿身煙火氣息。
惠恬恬只是呆了一瞬,便快步走過去關上燃氣閥門,輕飄飄地提醒他:“已經糊了。”
謝云卓臉色一僵。
在惠恬恬心里,謝云卓可以在漫著打印紙和油墨味道的書房里徹夜批示文件,可以在奢華寬大的會議室里一身商務西服、方領襯衣溫莎結,面對諸多下屬客戶從容談笑,也可以在和煦陽光下靠于安樂椅中,一杯咖啡,一本裝幀精美的西文書,靜靜消磨一下午的時光。但是他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廚房中,手忙腳亂做著不合時宜的事,讓惠恬恬沉悶的心一瞬間起起伏伏,想要發笑又忍不住想要哭。
她知道他不惜自損形象也要做飯不過是為了討好她。
說到底,他只是太在乎她,所以不擇手段誘她愛上他,看到她與異性走得近便大發脾氣。冷靜下來她才發現,自己何嘗不是一直在患得患失。
在粥店,看到年輕白領打量他她便有些受不了,粥喝了一半便匆匆離開。
對于黎溫雪,更是如此。
于她而言,除了私生女一事會讓媽媽大受打擊之外,和她自己并沒有什么莫大的關系。事實上,爸爸是否有私生女,私生女是誰都不重要,她之所以如此介懷,只是因為那個人是黎溫雪。
惠恬恬見過黎溫雪對上謝云卓時傾慕眷戀的眼神,見過她坐在獨屬于自己的副駕座上甜蜜微笑的樣子,也見過謝云卓在她面前載著黎溫雪與她擦身而過的情景。即使心里明白這對謝云卓來說不過是出于禮貌,但她依舊如鯁在喉。
面對所愛,她同謝云卓沒有區別,對方的好與壞,都不容他人覬覦分享。
……
惠恬恬的話一出,謝云卓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惠恬恬見他僵在原地,嫌他擋路,便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湯勺,繞過他重新淘米洗菜。
菜是謝云卓去超市新買的,很新鮮。他心里牽掛著惠恬恬,面對空蕩蕩的臥室輾轉許久都無法平靜下來。沒有李阿姨在,中午無人做飯,他本可以打電話給熟悉的餐廳訂餐,但是想到惠恬恬還在生氣,他不由地想要緩和兩人的關系,便平生第一次做起飯來。
進了廚房才知道什么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被惠恬恬攬下做飯的事,他也沒有出去,站在門口靜靜地看她忙碌。
惠恬恬被身后深情眷戀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她低咳一聲,也沒有回頭,話卻明顯是對他說的:“別在這兒站著,還要好一會兒,做好飯我會叫你。”
謝云卓聽出她語中的松動與關懷,垂眸,深濃的長睫掩蓋眼底的笑意。他輕聲說了一聲“好”,抬頭溫柔地看了她一眼,便依言走進客廳。他安靜地坐在邊角的沙發上,一抬眼便能看見廚房里纖細婉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