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氣焰囂張的男人神色一變,頃刻間額頭便冒出了冷汗。
惠恬恬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燈光眩惑,勾勒出最中間男子的頎長身影。他側身朝這里一瞥,冷淡自矜的一個眼神,便讓王總等人暗自抹了一把汗。
看著那群人在服務生引導下進入電梯,惠恬恬心下定了定,連忙將趴在沙發上的謝思琳扶了起來。
姐妹幾人俱是狼狽不堪,那一邊王總還在與年輕男子賠罪:“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原來都是自己人。我們也是好意,這位小妹妹大約沒在意撞了我,我看她年紀小,孤孤單單沒人陪著,我怕她被人欺負,就讓她過來坐坐……”
謝思琳剛被惠恬恬扶著站穩,聽到這里怒道:“胡說八道,坐坐還摸到人身上了,我妹妹那么小,你這老色鬼居然也干得出來!”
王總被罵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巴一張要反罵回去卻被李副總及時制住。
李副總連連賠禮:“都是誤會都是誤會。路助理,老王喝高了,難免腦子發昏冒犯了這位小妹妹。我們也是無意,本想熱鬧熱鬧,不知怎么就成了這種場面。我在這里和各位賠不是,各位別介懷啊。”
謝思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羅珊珊小聲安慰著她,又輕聲對惠恬恬道:“別把事情鬧大,我們還是走吧。”
謝思琳咽不下這口氣,還要嚷嚷,惠恬恬拉住她,讓她把謝思顏先扶回包廂醒醒酒。
謝思琳見謝思顏醉醺醺的一身酒氣,想到過會兒回家定要被長輩責罵,只好忍了這口氣先把謝思顏帶走。謝思姮被嚇到,一直哭個不停,羅珊珊看了眼惠恬恬便跟著回了包廂。
幾人離開的時候王總還一臉的不甘,路姓助理只是略微提了一下最近一筆貸款的問題,他便立刻收斂了神色,在李副總的眼色下喝了一大杯酒賠罪。
一場禍事平息,惠恬恬跟著年輕男子離開。
“剛才的事,謝謝你,路助理。”包廂外,惠恬恬緩了口氣,向他道謝。
“不用客氣,叫我路周即可。你是老板的朋友,我也是聽吩咐辦事。”路周微笑道。
惠恬恬也笑了笑:“那么請幫我跟榮先生道謝。今晚親戚生日一起出來玩,沒想到惹到這種事,不希望家里人操心,是否可以……”
路周見她語帶遲疑,心中明了:“今晚只是意外,沒人放在心上。”
惠恬恬心下一松,卻聽到路周接著道:“不過現下時間不早,未免有人擔心,我送你們回去。”
路周也是好意,惠恬恬不便推辭,只好謝道:“麻煩你。”
包廂里幾人的心情都略微平復,惠恬恬和她們一路安靜地出了會所,在門口等路周取車。
謝思琳突感肚痛,怕吃壞肚子,和惠恬恬幾人交代了一聲便返回里面上洗手間。
路周和她們坐在車里等著,也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再見到謝思琳的時候她一只手被人攙扶著,走得分外艱難。
再看她身旁的男子,身量高挑,豐姿雍容,優雅冷峭的側影就像從畫中剪裁下來一般——不是路周的老板是誰?
惠恬恬驚了一驚,連忙和羅珊珊下車,攙過謝思琳的手。
“思琳,出了什么事,怎么一會兒功夫又這樣了。”
羅珊珊動作有些大,謝思琳蹙眉抽了一口氣,才輕聲道:“沒什么,剛才不下心崴到了腳,多虧了這位先生幫忙。”她說著朝男子感激地笑了笑。
男子眉間一點冷淡之色,低調之中難掩奢侈優雅。他只是淡淡道了一聲:“不必客氣。”便將視線轉向惠恬恬,微笑頷首:“今晚本來云卓也會到,不過途中接到急電回了公司。若是他在場,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惠恬恬聽出他語中的調侃,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兩人稍稍寒暄幾句,時間已經不早,惠恬恬與他道過別便上車離開。
回到謝家老宅,見路周的車漸漸遠去,謝思琳突然輕聲問惠恬恬:“你好像認識今天幫我的那位先生?”
惠恬恬點了點頭:“他是謝云卓的朋友,榮生銀行的榮致謙,我和他曾在公司年會上見過一面。”
謝思琳低眉沉思。
惠恬恬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以為她腳疼,便沒有在意,和羅珊珊扶著她進了屋。
雖然幾人回來前已經做了一番掩飾,但是到底太過年輕,特別是謝思姮,被長輩多問一句便心虛地露出馬腳,戰戰兢兢地把今晚的事全都交待了。
緊接著便是一番訓斥。
可憐謝思顏在幾人中年齡最大,首當其沖被謝云崇當眾痛斥,疾言厲色,字字戳心。二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哭得如同孩子似的。
原本開開心心的一個生日,最后落得尷尬收場。
謝云卓聞訊趕來,幾番勸慰平息謝云崇的怒火。領著惠恬恬到家后卻也冷了臉色。
“若非大哥留意,哄思姮說出,你們是否還打算隱瞞下去?”
謝云卓嘴角緊緊抿著,聲音是異常的嚴厲。
惠恬恬訕訕地扯出一抹笑,為他倒了杯水,軟聲討好:“只不過是意外而已,況且還是思顏的生日,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
謝云卓并不放過她,他推開她的手,臉上是薄薄的怒氣:“你們一群女孩子,沒有其他人陪伴,怎么可以涉足*?若非致謙碰巧遇見,你是否考慮過后果?”
惠恬恬自然也是害怕的,她這一路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被謝云卓一番斥責,心中委屈,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
“我知道我不對,不該這么晚還和她們胡鬧去那種地方……你那么兇干嘛,又不能全怪我們……我們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謝云卓眸中怒火熾盛,他猛地站了起來,語聲冰冷:“惠恬恬,你是否以為自己還是十三四歲的孩子,打扮成這樣去夜店,簡直膽大包天!”
惠恬恬的手攢了攢大腿上鑲著亮片水鉆的迷你裙,垂著頭沒有回話。
起居室內頓時安靜下來,空氣仿佛被凝住。
突然一滴眼淚“啪嗒”一聲落在干凈的地板上,緊接著便是一陣低低的哽咽聲。
謝云卓疲倦地按了按額頭,語氣低緩下來:“我不想對你說重話,我只是擔心……”
惠恬恬依舊低著頭,雙肩哭得發顫。
謝云卓伸手將她擁在懷里,溫柔擔憂的口吻藏著一絲焦灼:“別哭,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到傷害,如果你出事,我……”
惠恬恬終于抬頭,抽噎道:“我不哭,你別生氣……我以后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亂跑……”
她說到做到,寒假之前,推了所有同學的邀約,一放學便早早回別墅,和李阿姨一起準備晚餐。
謝云卓見她如此,反而溫柔勸道:“你也不必如此,偶爾和朋友出去也無礙,只要把握住分寸,別太亂來。”
惠恬恬卻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我讓你擔心,我錯了,你就當我在懲罰自己。”
謝云卓吻了吻她的臉頰,唇邊含笑:“過幾天我要去瑞士開會,我說過要帶你去滑雪。正好已經放了寒假,和我一起過去如何?”
惠恬恬眼睛一亮,隨即皺了皺鼻子,有些遺憾地說:“我不去了……”
“怎么,不想出去玩?”
惠恬恬一只手玩著他胸前的領帶,悶悶道:“中午接到江城來的電話,媽媽的病情有些反復,已經送進了醫院,我這幾天就要回去了。”
謝云卓溫聲道:“蘭姐住院,我也應該去看望,別擔心,明天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惠恬恬搖搖頭,伸手撫摸他臉頰,“這段時間你那么忙,都沒有好好休息。媽媽的病不嚴重,我去照顧就行了。你有時間就多休息,要是再瘦下去我會心疼。”
謝云卓無奈笑笑:“好,都聽你的。”話語間滿是縱容與寵溺。
雖然謝云卓沒有親自送惠恬恬回江城,但春運繁忙,到底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去車站坐車,于是囑咐司遠開車去送。
車子達到江城后直接開往醫院。
惠恬恬已經提早問好房間床號,一下車便與司遠告別直奔電梯。
到了謝宜蘭所在的病房,惠恬恬居然看見病床邊一身白大褂的韓伯寧在陪她媽媽吃飯。
“韓……韓醫生?”她瞪大雙眼,看見謝宜一臉不自在的樣子,韓伯寧卻是大方地笑了笑:“哦,恬恬回來了。”
如尋常長輩一般理所當然的問候卻讓惠恬恬一時間不知所措。她愣了幾秒,才尷尬地問出聲:“韓醫生,你怎么在這兒……不是應該在寧城人民醫院嗎?”
韓伯寧笑容溫文爾雅:“幾個月前我便已申調回江城,畢竟在這兒出生長大,還是回來自在。”
惠恬恬訕訕一笑。
韓伯寧還需看幾個病人,沒待多久便出了門。
惠恬恬歪頭打量著謝宜蘭,謝宜蘭被她這么看著便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有話要問,不用問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惠恬恬“噗嗤”一笑,爬到謝宜蘭懷里賴住不撒手:“媽媽,好媽媽,我到底想什么了呀,你告訴我嘛!”
謝宜蘭一個白眼過去:“告訴你什么,沒大沒小。”
惠恬恬不依不饒:“媽媽你這么漂亮,我都知道你年輕時名滿校園備受追捧,就算韓醫生對你有那么啥意思,我也不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謝宜蘭嫌棄地捏了捏惠恬恬的鼻子,“我都什么年紀了,可不是你們二十多的小姑娘。你給我把住嘴,別到處亂說,媽媽我可不想聽到什么閑言碎語。”
惠恬恬笑盈盈地:“別生氣嘛,我不說就是了。不過韓醫生怎么這么巧又是你的主治醫生,從寧城到江城啊,我可不信他說的那些理由。再說了,我聽說他早年離異,孩子隨母親在美國,條件很不錯啊。”
謝宜蘭揚起手作勢要打,惠恬恬連忙求饒:“媽媽我錯了,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