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三銅這個名字,是鐘紫言在當日王城門外獵虎騎參軍嘴里聽到的。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這個人在凡人群體里可以算是非常厲害的練武之人,一身真氣武功已經達到后天境界,普通凡人不用說三五十個,即便是百人合力來與他作戰,也占不到半點便宜。
按照凡俗江湖的劃分,后天武境已是能開宗立派的人物,更為難得的是,這個谷三銅的年紀應該沒超過四十歲。
當下此人沿著小街路徑蠻橫直穿過去,道路上也沒有人阻攔,臨到路的盡頭時,突然止了腳步往后退,一排排鋼針一般的鐵頭槍箭下一刻已經釘在谷三銅撤離的地面。
早聽燕尾行說刺殺梁國國君的刺客就是這人,也不知他們背后有什么恩怨情仇,此時這人已經被逼入這條狹窄的街道內沒有退路,除了天上,再沒有逃跑的地方。
自南街口傳來馬蹄聲,踢踏踢踏強健有力,那頭馬火紅色的鬃毛如烈焰飄搖一般,其上坐著一個和谷三銅身形差不多的中年威儀男子,此人瞧年紀當有五十歲,劍眉凝重,挽住馬韁盯著谷三銅,一看就是沙場久居帥位的角色。
“師弟,束手就擒吧,弒君之罪,再難有人保你了!”
在戰場上廝殺慣的士卒都知道有一種聲音特別振奮人心,既是大軍在沖殺之前主帥發自內心深處的振奮吼音,這種聲音不是一般人能發出來的,是身經百戰每戰必勝的將帥才能散發出來的。
騎著烈紅戰馬的人聲音里透著不容抗拒的震懾之意,對于敵人來講是一種能令精神顫栗恐慌的力量,對于自己人則是振奮軍心待戰出擊的信號。
“束手?呵呵哈哈哈,師兄,你我師出同門,師父可教過你此生敢有一日束手的道理?”
谷三銅明顯更有江湖氣,他言語之中自帶一股豪烈之感。
這條不足二十丈的街巷,除了鐘紫言爺孫居住的這座客棧,還有三家鋪面小店以及一戶王城人家,此時都老實躲在屋子里不敢探頭,官家的事,還涉及皇族,誰敢在這種時候露頭。
甲士們明顯對于谷三銅是有畏懼的,但他們的主帥在當場,多少給他們增加了一些信心,一個個手握刀柄,只需一聲令下,刀光即會散滿街巷。
“天地君父,這是師父教的,你我自出師后各奔前路,是誰忘記了師命?”街巷外那騎馬的主帥冷漠眨眼,從他從容的神態和言語里,能感受到此番有必勝的把握擒住谷三銅。
谷三銅一襲灰袍抬槍直指向他,凝目厲聲問道:“是誰?是王道還是俠道?是為戰而生為戰而死,還是勤王助攻劫掠天下?
當年你我同軍抗敵,揚言若不能馬革裹尸,便老死他鄉,時至如今,你倒是位極人臣權勢滔天,獵虎侯啊,好大的威風,你且算算你干了幾件好事?
谷某這一生,活的坦坦蕩蕩,從不怕任何人詬害,殺梁磬之因,恐怕整個軍中少有人不知罷?
我兒既已冤死獄中,我便要整個梁國為其陪葬,戰至何處,是何處!”
一番質問,周身氣勢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高漲,后天武境與凡俗武者最大的區別就是真氣外放,人的奇經八脈調動氣血聯合外界微弱自然之力,就像是一頭盤伏多年的山林黑虎逐漸抖擻精神,他要開始殺戮了。
那邊獵虎侯無奈搖了搖頭:“師弟,你我師出同門,所習功法如出一轍,你勝不了我的。”
谷三銅直沖阻攔在他不遠處的兵卒,狂笑道:“我輩習武之人,怎能因山高而不敢攀!”
后天武境和普通兵卒的實力懸殊,離得這么近,谷三銅想殺幾個人輕而易舉,作為獵虎騎的實際掌控者,獵虎侯怎么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即刻下令:
“你等后撤,伺機利用軒轅弩箭射殺他!”
他身后前些日子在城門口與谷三銅撕斗一場的金甲參軍驚詫問:“侯爺,真要射殺?”
“廢話。”
獵虎侯和谷三銅的激斗便不是普通人能參與的,二者都已踏入后天武境,所散氣勁將四面木板桌凳紛紛震碎。
鐘紫言爺孫在客棧樓房上看得異常清晰,這二人招式極其相似,內勁也旗鼓相當,鐘守一問道:
“大爺爺,他們誰能勝出?”
鐘紫言捋須微笑:“灰衣根基更為深厚,紅衣招式更精深,二者內功相當,然對天地自然之感悟差距甚大,你看灰衣出招時周旁氣流順應風向,而紅衣出招更注重痛點。
武技修煉到最后拼的都是內功,紅衣求勝心切,落了下乘。”
“那這樣看來,獵虎侯豈不是要輸?”鐘守一道。
“也不盡然,依爺爺看,要輸的可能是灰衣。”
“為何?”
鐘紫言示意鐘守一去觀察場外早已架起來的軒轅弩車,內里一排九根鋼針般的鐵頭槍箭,足足有九輛弩車架在不同的角度。
“卑鄙!”鐘守一恨恨說了一句。
“凡涉權利之事,成王敗寇,一兒,你日后亦不可拘泥于世俗禮法,成大事者,這些手段該用還是要用的。”鐘紫言教誨道。
“可這種行為真令人不恥,爺爺既是修真之人,難道也贊成獵虎侯的做法?”
街道間獵虎侯和谷三銅撕斗到了最慘烈的時刻,雙方都已經赤膊開來,在剛剛分離的一瞬間,谷三銅雙手柔軟盤旋,一道金色太極圖緩緩生出,站在客棧樓上觀戰的鐘紫言目露詫異之色。
又聽獵虎侯驚吼:“易水密經,你修成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