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樓一層大聲吆喝的這個年輕人正是李陌方,近一年不見他,整個人顯得壯碩了幾分,面皮上的市井氣重了不少。
常自在正想著走過去拍一下那小子的腦瓜,鐘紫言連忙攔住,讓幾人站在外圍找個空桌先看一看。
整個牧野馬林像當前腳下的這種開放谷市至少有上百個,這里人員雜,規矩少,小商小販的生存空間很大。
青松子對三人小聲講著:
“大部分在這片地域生存的修士多少都有一些經商本事,人們互相之間希望對方信守承諾,希望彼此知道‘交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希望將互惠互利作為牧野馬林修士的行事原則。
東洲很多地方的人以為壽丘的亂是全地域性的亂,事實上并非如此,一個奇怪的現象是,本來應該最亂的底層區域牧野馬林非但沒有那么亂,反而無聲之中運轉著某種‘和平’的秩序。
這其實很好理解,只有牛羊才會成群結隊,而猛虎向來獨行。
因牧野馬林地域無法誕生強大修士,很多人一旦修煉到筑基就會離開,留下來還厲害的那些家伙會欺負弱小的人,收刮他們的靈石和其他資源,這種事一旦發生的多了,總會有一些散修站出來連接普通人抵抗,千余年發展至今,打打殺殺多了以后,很多人厭倦這些把戲,有智慧的人就想出用榮譽文化來約束這片地域。
信用、仁義、榮譽,三者結合而成的‘仙俠名士’傳聞越來越多,其中尤以蠻舞神廷和東方真人的精神最被這片土地上的人推崇。
當下這位小兄弟所干的事,正是當年東方真人年輕時候的本職行當:在茶樓當商販。
不過他顯然像個市井痞人,而東方真人的行舉更像仙俠名士,只可惜他已經仙逝很久了。
”
“哦?”鐘紫言和常自在都對這片地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使得這里的人能按照某種體面的秩序生存的那些修真先輩。
“蠻舞神廷這人,聽你提了好多次,現下既然還活著,咱們不急著探討,我想問的是,聽你的語氣,似乎那些仙俠名士中,你最推崇的是‘東方真人’?”常自在興致勃勃看著青松子。
“當然,因為老夫小時候也極崇拜東方真人!”青松子捻須回憶,露出了少有的柔和微笑。
鐘紫言道:“那便講講這東方真人有何出奇。”
在鐘紫言以往的很多見聞里,越是底層修士群體,生存越艱難,人物關系就會越混亂,仇恨無處不在,因為人最容易變壞。
而這里,似乎不同。
當青松子即將開口之時,茶樓一層東北角柜臺前突然有一個小身影詫異驚呼:“清風真人!”
這令在場的五十余位散修齊齊向著那個小身影眼神所看的方向看來,集中點正是鐘紫言這一桌。
清風真人是誰?沒人知道,但有人這么一喚,眾人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店里來了四位看不清修為的前輩,那絕對是筑基修士無疑了。
李陌方愣在原地,正在臺下提著一只灰毛兔子的陶沅鳴也欣喜低呼:“三爺。”
牧野馬林養練氣,此地練氣修士遍地走,筑基修士卻不太多,鐘紫言四人的修為這一幫人根本看不透,他們紛紛拜禮:“見過四位前輩!”
鐘紫言沒想到這些和他們沒有任何瓜葛的散修竟然會主動打招呼致敬,一時有些不解,倒是常自在哈哈大笑,抱拳輕晃,“不必多禮,在下常巖,自翠云山而來,專程見見我這幾位小朋友。”
他說的幾位小朋友,正是李朱陶三人,而他的爽朗更贏得了那些練氣散修的敬重。
鐘紫言這才反應過來當下是什么情況,也就在這一時刻,他忽然理解了一點牧野馬林的規則氣氛,這里的底層散修們透著一股鄉野豪俠之氣,他頷首微笑,“貧道清風子,要在此處叨擾一些時日,諸位自便。”
那些人見朱明空蹦跳著去到被喚作清風真人的桌旁,人家前輩們找小朋友敘舊,他們就不好再過多攀話,又將目光轉向賣兔子的李陌方身上,李陌方頗為為難,他正賣到緊要關頭,可那三位前輩就在當場,不去行理有失誠意。
為難之際,見清風真人笑著沖自己點頭,李陌方一下子松快開來,繼續講著:
“李某這次賣的不只是這只二階兔子,還賣最新一窩蒼風狼的巢洞地點,不管諸位是想誘捕成年蒼風狼,還是抓狼崽子,買我這只靈臺兔絕對不虧,快快叫價來。”
茶樓一層的大多數人就開始類似拍賣會一樣有秩序的叫價,實際上那靈臺兔和蒼風狼的價值眾人都很清楚,所以叫價也不會出入太多,不一會兒便被買了去。
李陌方道:“正巧諸位做個公證,李某與這位仁兄交易自清,靈臺兔一旦脫手,概不退爭,這三日李某都會在茶樓小住,若有言語不實之景,李某定能自證真偽……”
壯漢買了靈臺兔,拍了拍李陌方的肩膀,笑罵:“你小子就別扯這幅似模似樣的腔調了,裝什么牧野人,在這里住了半年多,若是沒得我們信任,哪里會容你在此吹賣東西。”
“嘿嘿,多謝張大哥照顧。”李陌方拱手罷,很快跳下臺子,來到門口那張鐘紫言一行正在坐著的桌子旁。
與陶沅鳴一同彎腰:“見過清風前輩。”
“呵呵,走罷,樓上敘舊。”鐘紫言和藹微笑,他的面貌仍舊打扮作年事已高的全白發老人家,溫和的言語總能讓人感覺到如沐暖陽。
一行人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上樓去,下面喝茶的一眾散修議論紛紛,其中一個牙尖嘴利的瘦猴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