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七月中旬。
槐山地界,御魔城外。
氣焰遮天的黑霧剛自清晨散去,昨夜與魔物的最終對決,以一場萬人軍陣瞬失兩成人命的代價暫時贏得勝利。
御魔城中央門樓,氣質沉穩一言不發的司徒羽逸盯著手中戰亡名冊,久久無言。
他今年已五十有九,坐這槐山盟軍統領的位置超過七年,掌權日久,威勢漸深,且本身符法道術冠絕槐山金丹之下,誰見了都不自主生出敬意。
殿里不僅只有他一個人,在下手處,獅目靜睜,身材魁梧的魯鱗蛟默不作聲,只等著統領吩咐事宜。
“唉,死了兩千多人,各家情緒想必都很憤然,此役皆因我指揮不當而遭受大難。”司徒羽逸緩緩坐在椅上,面容乏困。
魯鱗蛟粗獷之音回應:“連著數月攻城,任誰來做這個統領,能穩住局面都不容易,司徒兄不必自責。”
司徒羽逸沉吟片刻,道:“你即刻動身,代替盟軍挨家挨戶先穩定情緒,告訴他們體恤賠償七日內下發,絕不拖欠,言辭柔善一些。”
“出財我家最多,出力你家最多,出靈器甲胄地兵谷最多,那些小勢力出了些什么,依我看,統領就是太慣著他們。”
魯鱗蛟抱拳領命,棕色道袍一甩,就向門外走去。
司徒羽逸叮囑開口:“還是要和善一些。”
“省得。”
……
那魁梧身影走后,司徒羽逸目光明滅不定,良久又嘆了口氣。
這個魯鱗蛟雖是赤龍門三代弟子中有數的高手,可惜稟賦剛直,難熟人情世故,這么多年一直只尊重比自己爭殺本事強的人,把其師父姜前輩的性子學了個干脆。
這樣的人,其實不適合做戰后撫恤的工作,只可惜盟里干活兒的人才太少,挑選出即信任又有周璇能力的太難了。
又盯著戰亡名冊看了少頃,門外一個身著赤龍門道袍氣息樸質的男子走了進來,司徒羽逸見其面,趕忙起身笑著道:
“這才剛剛結束,蘇兄弟就來了,真是神速。那事……如何?”
來人正是赤龍門三代弟子蘇獵,筑基一層的修為,在同輩人里修煉速度算是較慢的,不過他一向穩持,又因時常侍奉陶方隱,在做事方面,一致受槐山多位金丹老祖推崇,甚至在商事聲望上隱隱有追逐簡雍的趨勢。
“你七日前傳信于我,我便一直在老祖洞府守候,昨日清晨他出關時,只給了一句話。”蘇獵膚色偏明黃,那張如古木一般的臉和善中泛著笑意,多年以來都是這樣示人。
“什么話?”
“這乃是云河宗內部的事。”蘇獵念道。
司徒羽逸頓時像是失了魂兒一般,臉色蠟黃。
此番自家老爺子病危,下一代宗主之位遲遲沒有定下來,恰好今年魔物攻城半年有余,他作為槐山盟軍統領被牽制于此,即便是想回去做些什么,也沒個名分。
赤龍門是槐山除自家以外實力最強的門派,若是得不到這家支持,他司徒羽逸個人實力再強,也難撼動族叔司徒禮,那一系人里,司徒酩和司徒飛劍近年來以利好招攬了多少支持者,決計不會讓自己順利當上宗主。
這種時候,司徒羽逸怎么會甘心,收拾了心情,又試問:“那貴門鐘掌門可有歸來?”
蘇獵只搖了搖頭。
司徒羽逸頗為喪氣,拿出一枚儲物戒強裝沒事道:“既是如此,這事便不提了。還勞煩蘇兄弟將此滋補之物孝敬給姜道兄,他兩月前受傷頗重,怕是當下也沒養好,切不能留下病根。”
蘇獵搖頭拒絕,以免司徒羽逸誤會,解釋道:“姜師兄在落魄峰,我不順路,門里令我去地兵谷走一趟,時間緊迫。
另外,這次還給道兄帶來一個好消息,常師弟此時正自晉地趕來,應能為你拒守御魔城出一份大力。”
說罷,拱手離去,留下司徒羽逸平靜思索。
“常師弟……常自在?”司徒羽逸呢喃兩句,忽然間腦子里有了一個虎頭虎腦背著赤紅葫蘆的人影。
那位可是多年來槐山有數的強人,估摸著歲數應該不足五十,可修為已達筑基巔峰,恐怕結丹都不會太遠。
司徒羽逸心道:‘四年多前,聽說鐘掌門帶著常陶二人東游而去,這幾日竟然回來了,如此細思,蘇獵不是在騙我?’
殿里寂靜無聲,司徒羽逸陷入沉思。
御魔城外,一個個練氣底層散修們正在清理戰場,將那些身子還完好無缺的尸體搬上云舟,每隔一段時間送上城樓,由專門負責認人的記事官發配去槐山各家。
隨著時間流逝,氤氳魔氣絲絲縷縷飄遠,御魔城下的川流瀑布里映出靈紋,待到黑夜來臨,稀稀拉拉的雨水降下,瀑布水聲被遮蓋不少。
東、西、南三面戰區還在打掃戰場的散修們忽然間感覺到一股冰寒冷氣自南襲來,紛紛回頭望去,只見一頭頭雪鱗魔物擁擠而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它們的實力雖然都沒有超過練氣后期,卻如惡犬蜂群氣勢駭人。
下城來打掃戰場的這些散修就是因為實力低微難當大任,才做這些戰后的事盡心出力,此時見了南方如千軍萬馬崩塌而來的兇猛魔物,有一人凄慘大喊:“我的娘,冰雪魔犬來了,快跑啊!”
其余人便如受驚的羊群,丟下手中的東西掉頭就跑。
御魔城中央門樓大殿內,困乏中剛剛進入睡夢的司徒羽逸耳中傳來驚呼,眼睛睜開時,門外急匆匆跑進來一個練氣后期的女修士,這是自家族里的后輩,一向膽小,結巴著嘴唇,“統領,外面……有東西!”
“曼兒,莫急,發生了什么?”司徒羽逸平靜安撫,他知道殿里這妮子能來御魔城幫助自己,已經是鼓足了勇氣。
“有冰雪魔犬攻城!”
司徒羽逸蹭的一下站起身,幾部來到店外,站在高臺觀看,果然見城外上萬的冰雪魔犬奔踏而來。
他趕緊吩咐手下:“啟用防御陣法。”
“統領,下面還有人。”
“廢話,我難道不知?你動作再慢些,那些畜生就該爬上來了!”
受了呵斥,手下趕忙揮動靈旗,御魔城靈壁逐漸浮現。
而城下那些散修哭喊著‘不要’。
就在這時,天際云層泛起明黃光亮,一道人影在雨幕中出現,他掐訣念咒:請師兄出劍!
背后朱紅葫蘆口一道白光飛出,瞬息間劃破此方雨幕,自東向西橫掃城外魔物,左右二十里來回穿梭三次,那些魔物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了一大片。
等待白光回返云層人影背后葫蘆中時,地面還剩下七成的魔物生生止住沖勢,一頭頭環顧四望,不知發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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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槐陰河下游小劍山故地,矗立了三十多年的聚寶城中燈火通明,作為槐山地界通商第一城,這里常年開放,從沒閉合過。
聚寶城容納了槐山大半商家,城外城內由靈地開設的無數洞府也住滿了散戶,每日的靈石交易不可計數,近年來連晉地許多宗派的修真子弟都時有滯留,可謂聲名遠播。
城內最大的酒樓是有云河宗開設的‘升仙樓’,終日鶯歌燕舞,尤似仙宮,令進來的每一位低階散修難舍誘惑。
修士也是人,隨著修為漸深,欲望也會越重,在修真界做生意,只得比凡俗間更用心,才能賺了那份靈石。
此時站在一樓門口的司徒酩大腹便便,進進出出的客人都對他拱手見禮,他也笑迎笑送,對這番場面的交集很是享受。
身居高位,自然不會一直干看門攬客的營生,做盡面子后,跨過門檻直上頂樓,自有狗腿子喚來姣美女子跟著走進房間。
那女子怯弱褪盡衣衫,光潔軀體跨上司徒酩丑陋的肚皮,上下嚶噎,一番云雨,她再埋頭吞咽,司徒酩興起含下一枚丹藥,翻身上馬,揚鞭快拍,正迷浪時,門外有人不合時宜噔噔敲了兩聲門。
“媽的,哪個狗東西不長眼睛,沒看到爺爺正行好事兒呢?”
司徒酩煩躁著如猛獸般用力一頂,直將前面的女修吃疼捂嘴沒了聲息,拔出來后,揮手給其遮了被紗,自己迅速套上衣物,開門掃眼。
一見面前的人,他立刻訕笑:“大哥,怎么是你,有什么事喚個人傳話就好,何必親自跑一趟。”
司徒禮披著黑袍遮面皺眉,雖是方臉小眼睛,可兇起來一點也不比金丹期的修士差,冷聲訓斥:“值此關鍵時刻,你在干什么?”
司徒酩還想狡辯兩句,見司徒禮目光中包含著殺機,灰溜溜沉默認錯。
“打探到沒有?”
司徒酩小聲回應:“打探到了,姓鐘的還沒回來呢,斷水崖下那條血蛟沒人能使喚動,陶老頭前兩日出關嚴禁門下弟子卷入咱們一族的內部爭斗,您就放心吧。
單靠司徒羽逸那小子,怎么可能斗得過您,宗里上上下下一半的人都支持咱們,宗主再不愿意交權,他難道想看著家族離散、宗門覆滅?
更何況他老人家現在口不能言,您只需要靜等著他歸去,我們自會呼吁推選您做宗主。”
司徒禮在寂靜的走廊里來回度了兩步,“姜玉洲那邊呢?”
“他還在落魄峰養傷呢,司徒羽逸被拖在御魔城挪不開身,他以什么名目來咱倚江山。
再說了,即便他真敢違背陶老頭的命令,我即刻把當年司徒十七暗殺玉獰子的事抖落出去,屆時讓鷹眼草臺那位殺神出來收拾他,再有本事,還能對付得了金丹?”
司徒酩陰惻惻狠笑,司徒禮頷首點頭,站在原地依舊在沉吟。
“大哥,您就放心吧,咱家內部的事,你怎的總是怕赤龍門插手?
那姓姜的真要敢插手,全槐山的人都會知道他赤龍門居心不軌,誰還愿意與他家交集?
這里終究是有規矩的,若是姓姜的膽敢去幫司徒羽逸,我手下的人直接去斷水崖把沙大通和顏真瑩哄騙劫持,這座城里赤龍門商鋪的韓老婆子也逃不脫……”
司徒酩逐漸獰目冷笑:“這些人雖然皆是練氣期的廢物,可據是首批自東方隨赤龍門遷來的,出個什么閃失,嘿嘿,鐘大掌門在槐山出了名的仁義,回來以后能饒的過他姜玉洲?”
司徒禮這才打消了疑慮,自顧自走向樓梯,臨下去時,又翻頭凝目看向司徒酩。
司徒酩剛要進房間,對上了那雙眸子,無奈訕笑:“您放心,我明日就去地兵谷游說,吳前輩向來本分,不可能插手咱家的事。”
待人走后,司徒酩迫不及待進了房門,淫笑著搓手:“嘿嘿嘿,小東西,我來了。”
翻開被紗一看,瞪目怒罵:“我日你娘的,這么不經受。”
白潔嬌柔的軀殼已經冰涼一片,再是腰肢細長、腚圓貌美,他也只能大罵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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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峰,黑煞秘境入口處。
已經等了十多日的司徒十七終于見那龍門虛影里走出一個人影,墨袍批身,劍眉星目氣勢駭人,甚至周身隱隱泛著稀薄的劍氣道蘊。
“你總算出來了,當年應承的事,該不會食言吧?”
姜玉洲看著眼前之人,當年那個精神抖擻靈光慧目的司徒十七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奔波勞碌發絲散亂的蒼發老頭,且連頭發都比常人稀缺一大半。
司徒十七自小就長的丑,尖嘴猴腮身形不高,姜玉洲打第一次見他就印象深刻,這三十多年密切交集,此時仔細一看,他壽元已經不多了,修為也遲遲沒有突破筑基后期,明顯是沒了結丹的機會。
“走,去殿里說。”姜玉洲坐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司徒十七來到此間的小殿。
入了殿,姜玉洲親自為司徒十七倒茶。
二人沉默的度過片刻,司徒十七開口問:“你的傷勢……”
“已經修復了七八分,那頭魔物十分兇悍,若非羽逸相助,我恐怕脫不開身。”姜玉洲的氣態漸漸沉靜。
司徒十七沉吟良久,“那……”
“放心,當年我怎么答應你,今時就會怎么做。但你我得需明晰一個道理,早在藏風山創立時,門里就嚴禁我明面插手你家紛爭,現下司徒禮一系明顯比你近年拉攏的那些人強,我再有手段,總不能馭著雷云攻山逼迫吧?
所以得有個定計,到底殺誰才能扶他上位?”姜玉洲皺眉發問。
談及具體的事,司徒十七心里有數,灰蒙的眸子綻放亮光,思索片刻說道:“司徒酩、司徒飛劍、管魷思,還有鬼靈溪那一家。”
姜玉洲當即搖頭,“鬼靈溪那一家不行,甄家甄隆和我簡師兄交情匪淺,他要是死了,我怎么面對簡師兄。”說著說著,姜玉洲起身思索,道:
“關于這一家,我回趟藏風山求簡師兄暗地里游說,甄隆絕不是那種死心扶持司徒禮的人,他商事嗅覺敏銳,多半是覺得司徒禮做云河宗的宗主比司徒羽逸更合適,槐山大半戰力都在你家門下把持,因一個宗主的位置發生爭奪,內耗時間一長,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那些附屬家族。”
“好,此事由你!”司徒十七妥協點頭。
姜玉洲繼續問:“管魷思不是你宗煉器堂長老?怎的也參與這種事?”
“唉,司徒酩與地兵谷做了交易,說只要他愿意支持司徒禮上位,宗里愿意放他脫離束縛,轉投地兵谷自在逍遙,這個條件我們怎么答應,那老東西這么多年貪下來的煉器靈晶和水火精萃夠修御魔城全部的外壁靈紋,他就是死,也得死在那個位子上!”司徒十七言語間滿是憎惡,恨不得活生生把管魷思捏死。
殿里寂靜良久,姜玉洲最后問道:“殺了這三人,司徒羽逸的阻礙就沒有了?”
“自然還有,但壓力會大大減少,殺了司徒酩和司徒飛劍,司徒禮猶如斷卻兩臂,殺了管魷思,宗里剩下各堂掌事都會安分。
我宗之所以鬧成這樣,全因為沒有后繼金丹,你仔細想想,以羽逸的資質,結丹不是遲早的事?
他在小一輩中的聲望足以和司徒禮在老一輩中的聲望相抗衡!”
司徒十七信心十足,他晚年執念僅剩這件事,若真做不成,這三十年暗地里做的那些狠毒折壽之舉,全付東流。
姜玉洲點頭道:“好,這三人我來殺,會是神不知鬼不覺,你只需給我時間和位置。”
“現下就有一個機會,司徒酩這幾日一定會去地兵谷,你可自槐陰河水底潛伏,待他路過時,施以雷霆手段!”司徒十七拿出靈圖指了指位置。
姜玉洲正要細細商議,殿外突然急匆匆奔來一個練氣小童,“殿主,陶師叔回來了,簡師伯傳你回一趟藏風山。”
姜玉洲皺眉呵斥:“未得召見,你竟敢直闖進來?”
那小童眼淚花兒都擠出來了,“陳師兄剛剛路過傳告,他急著去斷水崖呢,事況緊急,求您諒解。”
姜玉洲驚訝:“何事?”
有司徒十七在場,那小童怯生生不敢開口,姜玉洲和司徒十七相交這么多年,此時哪里管那么多,“你快些說,盛年說了什么?”
“掌門魂燈快要滅了。”那小童哇哇大哭。
“混賬,你在說什么?”姜玉洲腦中如晴天霹靂,怒罵驚斥。
小童頓時嚇得面白如紙,魂兒像是丟了一般。
姜玉洲一個踉蹌向后退了兩步,直指著司徒十七:“此事你萬不可傳出去,否則我必殺你。”
身影一閃,人已經出現在落魄峰外,直往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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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河域神風谷內,朝日初現,幽風逐漸變得狂大,呼呼作響。
這座山谷四方盒蓋,算下來不足二十里,南北壺口通透,自西向東衍生一條如利劍般的山崖,劍尖處既是崖端,常年受狂風蠶食吹襲,磨的極其尖銳圓通,也或許是時間太久,土石已經被磨沒了,剩下那構成劍尖斷崖的材料該是某種玄鐵。
劍崖另一端靠著山壁,其上殘像恒生,完全是由天地風力勾畫的大作,龍飛蛇舞,不知從哪里開始,也不知從哪里結束。
崖上的洞道直通谷底,崖下往南百丈距離有一個小遮風臺,這兩個月間,鞠葵每日就在這里度過。
兩個月里,她盯著崖上枯坐的身影看了無數次,中途離開兩回,都是那個男人清醒后,求自己去買一些結丹所需要的東西,可她不明白的是,這個鬼地方連靈氣都微不可查,怎么可能結丹。
而作為崖上受狂風吹襲的鐘紫言來講,這兩個月和死了沒啥區別,經常感覺神游物外,一次昏迷長達二十多天,醒來以后口干舌燥,皮膚被風沙磨的血痂結了又落,落了又結。
但他知道,這地方就是自己結丹前的必經之地,那是一種冥冥中的感應,好像隔著千萬年光陰長河,橫跨好幾個時空的兩個人在等著自己拿一樣東西。
是什么東西呢?他不知道,他在等。
回憶有關神風谷的一切傳聞記載,只知道這地方自兩千年前就已經是拘魔宗的領地,整整采了一千兩百多年,才把這處三階靈地中的礦脈耗盡,七百年前往后,少有人來。
時間流逝,日光照下,午時來臨以后,天色突然陰沉,雷霆霹靂驟起,不一會兒便有大雨蓬勃淋降,本是快要斷絕生機的鐘紫言猛地睜開血目,抬頭觀望天象,群星浮現,那些星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動變化,光陰更迭,星起星落,恒宇周轉。
在谷底觀望崖上景象的鞠葵蹙眉疑惑,在她的眼里,這天還是烈日炎炎,風還是狂暴呼嘯,唯一不同的是,鐘紫言像是傻子一般突然睜眼望著什么都沒有的天際云層,周身有一股神秘的星力包裹著他。
這兩個月,鞠葵感覺這位清風子每次醒來都愈發虛弱,有那么一刻,她心里覺得:這人估計活不了了,自己是不是該放棄了。
可一想到世上真若是少了這么一個人,自己的人生得多無趣,就舍不得離開了。
當下那傻子既然抬頭望天,自己也權當磨練意志,學學吧。
此間山河變幻,兩人猶如盤踞太古山岳頂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間,有一灰衣老道巨影端坐二十四品道蓮上,周遭人影閃動,鐘紫言和鞠葵看不清其它,只望見那灰衣老道腰里系著五個破敗木牌,每一個木牌上分別寫著不同的名字:
太華、幽恒、岱宗、飛衡、玄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