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知情的自不必說,其余靈場諸家話事人互相對視觀察,皆不見有人出列抗議。
是人就想要自由,修真者比凡人聰敏,更能知道鐘紫言此番講說會對整個槐山修真界造成什么后果。
可很多時候,局勢掌握在那些有力量的人手里,幾家金丹勢力都未曾反駁,區區筑基散修門戶,家里小貓都沒有幾只,哪敢當眾據理力爭。
鐘紫言一人立于臺上凝視眾家,面對著寂靜的靈場緩慢眨眼,這一刻,誰敢站出來說個‘不’字?
這種場面,非是他氣勢威嚴震撼人心,而是他背后早有多家勢力支持,此前幾個月,赤龍門拉攏槐山多家中立勢力,其內包含陰卒墓地、空聞寺院、亨通道觀、乘云堂、搬山草廬、鹿王廟六家最具實力的門戶。
再加上趙良才和司徒業旗下的從屬、吳夲南疆的追隨者,除鷹眼草臺外,此間著實沒有什么強大力量敢站出來叫板。
鐘紫言靜待良久,開口道:“既然眾家沒有異議,自下月起槐山開展大核查,由我赤龍門姜師兄與云河宗司徒十七道兄總領事務,此二人秉公做事,自會將大小門戶一一統算。”
實際上核查統算根本不難,單憑赤龍門和云河宗的暗探就能知悉九成九,之所以大張旗鼓,乃是為日后組建槐山盟軍做準備,畢竟每次打仗不能強擄散修,惡事做的多了,人心渙散,上了戰場也不會真拼命。
“我亨通道觀贊崇此事,既然眾位同道對此事無有異議,不若請鐘掌門說說貴門稍候的喜事罷?”高鼎的言語總是帶著令人發笑的氣質。
站在高臺后方的周洪咧嘴笑出了聲,“真是得力盟友吶,今后但凡牽涉戰事,將這位高前輩請去,還怕掌門開口無人迎合?”
立在他身旁的宗不二也跟著笑了笑,朝后尋瞅謝玄時,發現謝玄不在此間,“盛年,謝玄呢?”
陳盛年順勢回頭看,自家同門好些人都在場,常運常樂兄妹、苗芙、周娥、孔雀、岳西鳳均對視而來,唯獨不見謝玄的影子。
“宗老大,謝玄鐵定是趁著這點功夫與玉漱膩歪著呢,馬上要辦婚事,受不得諸多繁雜禮節,這小子總是一副好吃懶做的憊懶性子,等他辦禮時,可不能饒了他。”常運憨憨的圓臉一旦笑起來,顯得格外奸詐,也不知為何,他那身子越來越胖。
“哈哈哈~”在場幾人轟然笑開,周洪雖然年紀比他們略長很多,但一點兒也沒有隔閡代溝。
靈場間,鐘紫言笑著回應高鼎所提及之事,靈場外,整個藏風山都在鋪著紅光大彩。
掌門早有吩咐,一到申時便開始全山布置喜慶之景,門下弟子雜役,以及外援散修軍卒,皆有序進展事項。
藏風山外,謝玄坐著三丈高的英招獸眺目遠望,不像山內常運所說,此刻他周邊無有一人存在,他像是在焦灼等待什么重要之人似的。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自西南方向飛來一道碧色劍影,謝玄目光發亮,面色泛著興意,等到那劍影飛在近處停下時,謝玄笑道:“二弟,果然沒有看錯你,真來了,快快隨我入山。”
來者一身碧水長袍,寒風瑟瑟,他也不覺得有多冰冷,面色紅潤笑嘻嘻道:“誒呀,大哥你傳信要辦婚事,我怎能不來,幸虧陳叔兒去幫汦水宗鎮壓魔物,我才挑了機會逃跑出來,不然枯坐的日子何時才能完,走走,看看你家新山門。”
他自然便是沈宴,個頭半大不大,沒有要長高的意思,樣貌依然是潔白俊美,眼神中總是露著對萬事萬物都好奇的模樣,是那種真正能稱得上道經所云‘純真本性’之態。
二人一前一后飛落藏風山下,謝玄帶著沈宴走上入山大道,邊走邊道:“二弟,山上不允弟子飛行,我那掌門師叔正在召開勞什子喬遷典禮,一眾槐山頭臉人物都在靈場站著,只能委屈你跟我走一走這入山大道,你且聽我跟你介紹一番新地盤的各種犄角旮旯預設用處。”
“好,大哥只管講說。”沈宴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路隨著謝玄往上走。
“西面那片竹林是陳師兄種下的,內里有他平日教授小一輩師弟和他自己演練參悟的數百連環陣。
東面的水流自后山地脈倒灌噴涌而出,流經山內多條河盤道,里面有陶師叔那頭紫豹子喜歡吃的絨翎魚。
順著腳下西北方向這條小路走可以直達后山,不過路中間有幾座龍亭阻礙,現在還未開放。
我們同門師兄弟的居所在后山‘紫云居’,雖然規定弟子今后都要定居那里,但我喜歡的還是斷水崖,等過幾天管制寬松一些,還是會回去的……”
把這座藏風山能說的地方都說了一通,二人也走到了山上的靈場路邊,謝玄指著場內各色服裝裘袍的修士,“今天可算是把槐山地界能請的人都請來了,你看看,掌門師叔一人站在臺上與眾家談笑風生,那些家伙即便有不贊同的地方也不敢跳出來反駁,我們家總算是在這片地方站穩了。”
沈宴點頭道:“人還蠻多欸,不過我們清水湖的人更多,有機會帶你去逛逛。大哥,你似乎對你們鐘掌門特別尊崇。”
“嗨,那是,雖然平日屢受懲罰,但師叔待我親如子侄,我心底里是一點都不恨他的。走,咱們去藏風大殿看看。”謝玄拉著沈宴直奔山門大殿。
長達百丈的紅綢大毯從靈場綿延到藏風大殿,外門雜事們做事手腳麻利,大紅燈籠與赤色莊嚴桅桿一排排甚為壯觀。
沈宴一步步順著長道向大殿走去,時不時環游轉動一圈,“這地方雖小了一些,但氣氛尤為精致,謝大哥的婚事果真是不同凡響。”
謝玄心里嘀咕,‘小屁猴子,你難道還見過比這種場面更氣派的婚事。’
謝玄笑著推回去,“傻小子,哪有此時送禮的,明早才是時候!”
二人互視一瞬,哈哈大笑,笑聲純粹而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