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的世界里,術法威能向來是最該顯露的事情,各地斗法大會之所以興盛,完全是因為修煉資源稀缺,不想拼死拼活,只能通過擂臺比斗決定資源歸屬。
大部分小勢力給弟子灌輸的理念基本都是能立威一定得立,萬萬不能被別家以為自家好欺負。
眼下卻好,雖然兩家是友誼邦交,但司徒游方和常自在初次見面便如此客氣友好,教雙方弟子們好不別扭。
司徒游方回到席位以后,迎面便被諸位師兄弟發難問詢:
“游方,你怎的這般慫?”
“司徒游方,你和那胖子早先認識?”
“你怎么不用符篆狠狠揍他一頓?”
……
司徒游方靦腆低頭,不吭一聲,他在同輩人中本來就不好說話,此刻被指責也辯解不得什么,只能默默坐在席間看向赤龍門一眾弟子。
常自在的處境要好很多,本來在赤龍門眾多小輩眼里就是個傻子,干這種事也還容易被接受,但仍有一兩位同門陰陽怪氣說道:
“這傻子,不會真以為能和司徒家的人做朋友吧?”
“對啊,門里周師兄他們說過,咱家掌門可是有大目標的!”
“你聽誰說的?”
“姜明,你說是不是?”
……
“誰說的,我沒說!”姜明兩個小眼珠瞅了瞅遠處的唐林和司徒達,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心里想著‘這種話怎么能亂說呢,萬一被長輩聽到,尤其是自己那老爹,一定饒不了自己的。’
儒家古經所云‘人之初性本善’,其實不是這樣的,人之初無所謂善,只有生為生靈的本能反應,餓了就要哭,怕被打就求饒,小孩子是最擅于說謊的人。
常自在可不管他們說什么嘲諷譏笑的話,自顧自朝魏長生使了個眼色,二人捂著肚子向唐林走去。
“師兄,我們肚子不舒服。”常自在說起謊來一點兒也不臉紅。
相比起他,魏長生可就心虛的緊了,一直低著頭砮捏,不敢對視唐林。
唐林笑了笑,“去罷,你這次表現很好。”
后一句自然是夸贊常自在剛才顯露的術法手段,但常自在完全不以為意,臺上斗法切磋本就是應付一下,按照這胖子的懶散性格,哪里會與一個不知實力高低的同齡人赤膊撕斗,有那機會還不如多睡睡。
看著兩個孩子向斗靈場外走去,司徒達捋須夸贊道:
“貴門這位小胖兒倒是頗為仁厚,小小年紀便懂得謙和處事,資質亦是上上之選,日后怕是前途無量啊。”
唐林謙遜道:“哈哈~常師弟也沒司徒前輩想的那么好,此子天生懶漫嗜睡,若是能認真修煉,這時的修為還能再深厚一些呢。”
雖是謙遜之言,但在司徒達聽來,這明顯是炫耀的話語,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兒,沒怎么修煉已經練氣三層,若是好好修煉,那筑基怕都不遠了。
兩個人在議論著他們口中的天才弟子,卻怎么也沒想到那小胖子早已經偷偷溜去后山青石崖了。
人與人的差別在很小的時候就會顯現出來,每個人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能獲得的反饋也會不同,常自在這種怪胎,天生就不在意周邊同門的議論。
帶著魏長生來到青石崖后,看到謝玄逗弄那條青綠色小獸,抬起胖手呼喊:
“謝師兄,我們來了!”
謝玄朝這邊一看,猛地跳起,走近后問道:“你們看到掌門沒?”
“沒有。”魏長生老老實實回答。
謝玄欣喜大笑,“哈哈,他許是還在閉關,咱們有的玩兒了,走,我帶你們出去游耍,先去鬼頭澗欺負倀鬼去。”
英招獸瞬間變化巨大,直接載著三人飛出落魄峰,感受著兩面呼呼的狂風氣流,兩個孩子好不激動高興,魏長生興奮道:
“這頭英招獸好厲害,我以后也想要一頭大獅子當坐騎。”
常自在盤坐著,否決道:“獅子不行,你沒見過茍師兄的葫蘆,那才叫漂亮,銀白青藍隨意變幻,好像叫……對,叫小青峰·天樞葫蘆,和他本命物相差無幾。”
兩小兒討論來去,謝玄鄙棄撇嘴,得意說道:“你們平日看見的那些都不是啥厲害東西,知道掌門的那頭坐騎不,隨意變幻身軀,可拇指來大,也可順化五十多丈,那才叫威風。”
常自在嗯聲點頭,“是,掌門的小鯨兒確實嚇人,我見過一次,超級大,不過謝師兄,你這條大狗可是金丹靈獸誒,怎么不向著自家寵物說話嘞。”
謝玄興興道:“什么大狗,它可是有名號!”
“叫啥?”
“嘯天麟!”
……
“哈哈哈~”三人頓了一瞬,互相對視哈哈大笑,常自在道:“這是啥名號,又不像狗又不像麒麟,你當是遠古神袛清源妙道真君的白犬嗎?”
氣氛烘托開以后,魏長生也不再拘束,笑道:“謝師兄這頭靈獸可是貨真價實的英招獸,比那神嗷獸可強了太多。”
謝玄嘴上羨慕鐘紫言的坐騎,心底里還是覺得自己的小青獸好,這種事,歸根結底還是誰親近誰就好,英招獸當時為了不再受拘禁,百般示好謝玄和狗兒,放出來以后一直都很溫順,謝玄和狗兒已經習慣了與它形影不離的日子。
一大兩小三個人就那樣說說笑笑飛向遠方,完全不以為他們偷溜出來玩耍這件事觸犯了門規,或許他們知道,但少年人和年輕人,哪里會安分守教條規則,對于他們,自由才是最應該追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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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種東西很奇怪,童年的時候希望自己快快長大,每一天都想告訴這個世界,離自己這頭雛鷹起飛的日子不遠了。
長大以后的人,面對各種挫折困難,又會緬懷羨慕兒時,無拘無束不需要為修煉資源和人情禮往費心費力。
修士雖比凡人自由一些,但總歸是得為生計奔波,若是自家宗派的實力不強,連混吃等死的資格都沒有,更需要早些掌握生存力量,一步步向外界爭奪資源反哺自身。
赤龍門雖然一直處在上升階段,但大多數小兒輩都沒有過的很安逸,一來教習他們的師兄和掌門師叔一直很嚴厲,自小訓練刻苦精神,講授天地運轉規律,每個人都該有追求;二來有謝玄這種混不吝天天宣揚各種恐怖或者誘惑的成人世界,孩子們想安逸也安逸不得。
生物本能引領幼兒對外探險,自然規律促使人類迎接災厄困苦,天地大道指引修士追尋長生。
斗靈臺上一對對孩子比斗來去,由于上場的都是早先被挑選出來有實力的人,小術法和各種武技的顯露也就不足為奇。
別看孩子們年幼,一個個爭強好勝的心可不小,都想在同齡人面前出夠風頭,這種事最能增加自信心,亦能吸引同齡人信服自己,與自己保持長久玩伴關系,所以能贏是一定得贏的。
孩子們的世界觀不完整,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尤其快,十場比斗除了第一場以外,其他每一場比斗切磋的精彩程度都不一樣,一場比一場精彩。
由于司徒家的孩子年幼時畫符時間長一些,術法方面欠缺很多,赤龍門下弟子類似魏晉、蘇獵這種聰明的人,專挑對方漏洞以術法擊敗對方,輕而易舉就會獲勝,往往被長輩大加贊許。
十場下來赤龍弟子一共贏了六場,不算常自在那一場,赤龍門穩穩壓著司徒家一眾弟子。
勝負對于孩子們來說是很重要的,贏了的人自然興高采烈、歡聲笑語,輸了的沉默不語,有的反思有的氣餒。
誰也沒有發現,有一個身披黑白玄袍的中年男子在龍樓亭臺上已經觀察這邊良久,待司徒達轉頭看見時,鐘紫言才瞬步走入斗靈場。
唐林、張懷義和李守信先行拜禮見過,孩子們看到以后,也一個個稚聲似模似樣道:“見過掌門師叔!”
大多數孩子們沒有師父,唐林和鐘紫言便算他們的教習師父,但這畢竟不是隸屬師徒關系,喚‘掌門師叔’都是因為鐘紫言常常把‘道統為師,尊教承傳’這八個字掛在嘴邊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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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且各自玩耍,多與司徒家的小道友交集一番。”鐘紫言溫良笑臉,一點兒也沒有掌門的派頭。
司徒家有不少小孩子都聽過鐘紫言的故事,畢竟當年兩家要結親的事鬧的轟轟烈烈,沒想到臨近大婚,卻發生了那等慘事,給了誰能受得了。
一雙雙小眼睛注視著那鬢角白絲飄動的中年人,理解一些情愛之事的孩子們會覺得那個掌門可憐,不理解的多數還是覺得那位鐘掌門的確是長得俊美,就是看著有些老了,沒有想象中的威嚴。
小孩子有自己的世界,大人們終究是這個世界的邊緣角色,鐘紫言的出現只能吸引他們一時,隨后各自走動,有些不怕生的直接跑去對方人群里結交朋友。
小孩子結交朋友也有一套潛意識的行為準則,首先要結交的一定是那種實力強的,其次這種實力強的還得好說話,若是兇神惡煞,那多半不討喜。
女孩子結交朋友則柔和一些,他們多會拉攏比自己看著要弱一些的人,當然實力不能相差太遠,長相上也得過得去。
所謂的結交,個人有個人的套路,有些孩子按照以往的經驗靠吹牛來博認可,這種吹牛不是瞎吹,他會根據自己已有的實力或者資源適當擴大,以這種方式顯示自己比一些人優越以后,再開口分享邀請,吃這一套的人,當下就算是被拉攏了,下次見面若是實現了各自的承諾,那倆人的關系能很快升溫。
還有些孩子直接送禮物,大方大氣的孩子總是能贏得更多的友誼,不完全依靠智力交集的年紀,展示這種富有最容易獲得擁護。
“哈哈哈,司徒道兄卻是高看了我,論英雄豪杰,司徒業前輩才是當之無愧。”鐘紫言搖頭笑了笑,示意三人去龍樓亭臺那邊細聊。
兩柱香時間不到,突有弟子來報,謝玄往門里傳了求助訊息。
鐘紫言大驚,安排唐林招待好司徒達,他則快步向著落魄峰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