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瑟說要宴塵把手拿走,宴塵當然不會乖乖拿走。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能跟她見上一面,就此放棄豈非白費功夫?
十指連心,白錦瑟關得又狠,僅那一下幾乎將他的手指夾斷。不過宴塵并不后悔,咬牙忍痛回著白錦瑟的話:“不……除非你開門,不然我的手便一直放在這里!”
他是從小就尊貴的嫡長子,哪里吃過這樣的疼痛?額頭虛汗冒出,他倒吸一口冷氣,說道:“錦瑟,開門好嗎?我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白錦瑟的心情也不好,“有話在外面說便好,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宴塵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加大力氣推開房門。白錦瑟好一陣抵擋,卻終究架不住男人的力氣大。
他,還是破門而入。
宴塵的四指燙得嚇人,但此刻的他顧不上疼痛,只能緊握右拳于身后,一雙清潤雙眸鎖在白錦瑟的臉上,那是無論怎樣都解不開的鎖。
他回身一腳勾上房門,這倒是第一次做如此粗魯之事。深吸一口氣,似是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無論什么樣的情況都能淡然處之的白錦瑟此時卻非常不淡定,那是否說明他已經(jīng)足夠影響到了她?
被自己的猜想驚喜,宴塵熱切地開口,說道:“錦瑟,我很想你。”
白錦瑟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地面上,心中滋味難言。
宴塵并不介意她的沉默,繼續(xù)道:“從前是我不好,我不該眼看著你嫁人。錦瑟,我不該讓你受苦……我已經(jīng)決定放棄繼承相位,我們一起過著平凡的生活可好?”
白錦瑟不會容忍他在她面前多言,過多的花言巧語遠不如開門見山直抒胸臆來得有用。白錦瑟有多了解宴塵就如同宴塵有多么了解白錦瑟,兩年的感情相處,怎會是虛度著的?
“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媼。錦瑟,這些誓言……你都忘了么?”
回想起昔日的美好過往,以及近一年沒有白錦瑟的日子,宴塵心中的酸澀,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涌向全身,侵蝕著他的力氣。
喉嚨滾燙,連說出的話也有了幾分啞意:“你還是在意我的,如若不然,你不會避著我。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直面自己的心。我的話說完了。”
白錦瑟抿著唇,一直不曾說話。
見白錦瑟仍是無動于衷,宴塵的失望就掛在臉上,不加掩飾。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只有屋子里的炭燒得起勁。
宴塵無力地笑了笑,低啞道:“那我先走了,我希望你快樂,如果你真的討厭我……也不要因為我的話而有任何煩惱。”
他轉過身,剛邁出一步,身后的白錦瑟驀然開口:“宴塵。”
她的聲音清冷,充滿理智,不似他那么重感情。
他的笑容從無力轉成欣喜,轉回身來卻見白錦瑟還是那個動作,從他的角度看去,她輕抿著的嘴唇露出一個薄削的弧度,似極了她的感情。
“從我嫁給宴鈞那天開始,就意味著你我再無關系。你應該清楚我是怎樣的人,所以你站在這里,就
是對我的最大侮辱。”
絕色面容,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同時將宴塵在瞬間升上來的狂喜抨擊得不剩半分。
他呼吸一窒,伸出手想要過去抱住她,可是那腳步,卻是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的。
“你告訴我,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白錦瑟的雙眸轉向宴塵,一字一句十分篤定:“我能在這里當教書先生都是你授意的對不對?那個管家也是你特意找來的吧?這里面唯一真的,就是蘭蘭對你的感情。”
從宴塵出現(xiàn)開始,白錦瑟就一直有個疑問,從她逃出來開始,一切都太巧了。
沒有誰會去注意一個乞丐,愿意因為一個乞丐的談吐將她請回家里當教書先生,好吃好喝的待著她。
當日是因為腹中饑餓,所以思考問題也膚淺了一些。就算在府中她也一直小心翼翼,除了打掃房屋的下人之外,唯一接觸的就是張?zhí)m蘭,這樣的生活,簡直安逸得讓她不敢相信。
一切,直到宴塵的出現(xiàn),才有了一個答案。
雖然這答案不甚明晰,但越想就越是可能。
她來到這里都是宴塵的暗中安排,現(xiàn)在的一切生活都是因為他。
這樣……算什么?
她不想接受他的好,因為她的感情就是這樣明晰。是非分明,愛恨分明。從宴塵不相信她的那一瞬間,她對他的心,就已經(jīng)死了。
對一個人心動很簡單,對一個人的心死,同樣也是一瞬間。
所以宴塵現(xiàn)在對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在她眼中,都是犯賤。
聽了白錦瑟的這番話,宴塵多少還是有些愧疚,明明他都是為了她,可聽她一句一句的剖析,他卻升起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是……我不忍心看著你受苦,我只想為你做點什么。”他的語氣中滿是酸澀,“錦瑟,你就真的……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
白錦瑟的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道出了冰冷的話語:“從我叫你大伯的那一天起,你就應該清楚,以后站在我身邊的人,只有宴鈞。”
從她與宴塵執(zhí)手的那一天,一直到今日見到他之前,白錦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會與宴塵面對面,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她的心有多么狠,她知道,畢竟人生在世不會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她絕情,說出的話不給自己留任何余地。對宴塵來說,她的話就像一把利刃,她的語氣就像刺進心臟的手,無情而干脆。
他也不曾想過,那個與自己笑顏相加的灑脫女子,會有一天,這樣同他說話。
那么心痛。
“我會當你今日什么都沒有說過,我今日的話永遠作數(shù)。”宴塵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笑容:“多情總被無情傷,但若非我曾傷害過你,你絕不會如此對我。”
他離開了屋子,不再留戀。白錦瑟看著合閉的房門,滿心疲憊。
要斷,就斷得干脆,拖泥帶水藕斷絲連不是她的性格。雖然自己這戴罪之身可能不會被宴夫人認可,但只要沒有休書,她絕不會做出任何背叛宴鈞的事情。
不為別的,就
為了那個少年的純粹,為了他的在乎,那份不參任何雜志的感情,她……何德何能。
以后的幾天,白錦瑟連授課都免了,直接讓張?zhí)m蘭臨摹字帖。
她也曾旁敲側擊,卻發(fā)現(xiàn)宴塵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讓她很是苦惱。
不過到了蘭州城,白錦瑟一天都未好好逛過。這日恰逢蘭州有集市,張?zhí)m蘭盛情相邀,加上她的確饞嘴于那些路邊小吃,也就跟同她出去了。
張?zhí)m蘭喜歡女扮男裝,中性面容使得她站在白錦瑟的身旁就像一個弟弟。而白錦瑟姿容出眾,即便衣著簡單,仍是有不少百姓側目打量。
白錦瑟早已習慣,畢竟帝都之凰的名號她已經(jīng)不是被叫了一天兩天,人們仰慕的、羨慕的、嫉妒的目光她都沒少見識。
但吸引白錦瑟目光的,卻是街道兩邊的磚墻上,張貼的人物畫像。
她一手拿著蘭州特有的燒餅,另一只手拉著張?zhí)m蘭,街道人來人往,唯有她們二人被這告示吸引。
白錦瑟只看了一眼,便渾身冰冷。
那貼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農(nóng)場逃跑犯人的畫像。盡管畫這圖像之人技術并不怎么高超,可是仔細辨認還是可以看出這人的本來容貌。
更何況白錦瑟的模樣如此出眾,認出她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張?zhí)m蘭還在一個字一個字地拆開,專挑認識的地方讀。白錦瑟拉著她的手疾步行走,邊走邊道:“快點,不要問太多!”
張?zhí)m蘭哦了一聲,但還是奇怪道:“先生,我不多問,只是上面畫的那個人,真的好像先生你呀。先生你是犯人?”
白錦瑟被問的啞口無言,實在不知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沒得到回答的小姑娘并不灰心,而是堅定地反握白錦瑟的說,說道:“先生,沒關系!我一定會保護先生,先生人這么好,怎么會是犯人呢?”
眼看著員外府就在眼前,兩個女子皆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盡管這一路都無人發(fā)現(xiàn)白錦瑟,可是她難免會心虛。
可又有誰會想到,在這個時刻也能生出變故。
一身黑衣如鐵,面部由黑紗罩住。被這樣裝扮的人攔住,白錦瑟實在無從辨認他的來歷,更不知道他的目的。
“你是何人?”白錦瑟將張?zhí)m蘭擋在身后,皺眉問道。
“白姑娘,有些話,還是借一步說比較好。”面紗下的人聲音頗為熟悉,只覺得好似在哪里見過。
她邊打量他邊回想,自己究竟在何處遇見過這般奇怪之人。
思考并不影響她回話,白錦瑟下巴微揚,朗聲回道:“我不借!”
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三個大字一出,估計是個人嗓子里的氣兒就不會順。
“白姑娘乖乖跟我走,我不會傷害你。”那人向前一步。
白錦瑟拉著張?zhí)m蘭退了一步,警惕道:“你說不傷害便不傷害?有什么話,不妨正大光明地說出來。”
那人低低地笑了,不過很快便回了白錦瑟的話。
“莫非姑娘不想知道,皇后為何會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