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崗村依山傍水,這的夏季涼爽怡人,小時候,老爹常把我送到爺爺家裡過暑假,至今再回想起那些時光,一幕幕畫面恍如昨日。
“最美是鄉村啊!當年胖爺我在內蒙插隊的那個村子裡也有座山,掏蜂窩,打野鹿,簡直是勝過活神仙!哎,不知道孟老支書還健在不……”胖子觸景生情,那德行,還好肚子裡沒什麼墨水,不然就要吟詩一首了。
“少爺,我們是不是等在外面?”一身黑色中山裝的阿豪從人羣裡跑過來問我,半年不見,阿豪胖了不少,刀削一樣的臉上還蓄了嘬山羊鬍,乍一看去很是搞笑。
聽老爹說,他已經給過去的那些老兄弟們安排了新的身份和工作,只有阿豪幾個心腹不願意離開;四十多歲的老光棍,即便公司裡沒給他們安排什麼工作,還是很早的上班,也算是給年輕人做了榜樣 。
“在外面像什麼話?老爺子喜歡熱鬧,別顧忌那麼多;更何況咱們和過去也不一樣了。”我笑著擺了擺手,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浩蕩車隊,“而且像今天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了。”
寧靜的龍崗村今天格外熱鬧,村口本就不大的廣場一早就被各種叫不出牌子的豪華轎車圍得水泄不通。
不過村民們似乎都對此見怪不怪了,除了村委會的幾個老幹部出來組織工作,其他人都有條不紊的忙著手裡的活;
按照慣例,過去的二十年間,每年都會有一次類似的“接待活動”,這一切都因爲村子裡住著一位德高望重的古姓老人,只是老人家已經在去年過世了。
相比起來,今天的來人數要比以前多出許多,基本上全是年輕人,一個個穿著也很正式,不像過去還有很多古裝劇組一樣的怪人混在裡面,當然時間也不是老人每次過壽時的隆冬。
本該去農忙的大人們都留在家裡,畢竟一頓平常的粗茶淡飯能換來幾十上百的收入,誰還願意去莊稼地裡找罪受?
不用上學的小孩們蹲在牆頭看著熱鬧,有些膽子大的還撿了土樓卡往車門上扔,結果被報警器的嗡鳴嚇得一陣瘋跑,來來回回,樂在其中。
“小竇,你是不是那年往張大爺家的豬圈裡扔鞭炮,結果跑路的時候踩糞坑裡了?”我閒得無聊,小聲和身邊的花生打趣道,“你那條褲子好像還放在老房子的衣櫃裡,要不要找出來做個紀念?”
“他孃的!”花生小心的看了眼正和師父聊天的芃野小美女,咬牙切齒道,“老古,小心我和你拼命啊。”
我搬過他套在我脖子上的胳膊,哈哈笑道:“投降了行不?保證不對別人提,繼續獻你的殷勤去。”
跟在我身後的幾個夥計還在不停接打著電話,不時瞟向我的眼中充滿著掩飾不住的貪婪。
他們過去都是跟著阿豪混的,在採沙場和運輸隊做小頭頭,學歷普遍不高,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說到底,有些事物再如何改變,還是離不開某些東西來維持自己的存在,有德地產如此,或許整個宇宙都是如此……
日上三竿,準備齊整的衆人浩浩蕩蕩的開始登山,其實山的四周並沒有什麼道路,除了蚊子,更有毒蛇出沒,但對於在場的衆人,這顯然不是多大的困難;
時逢夏季,山間到處都是青翠的色彩,這些年,村民響應國家的號召,龍崗山的植被已經逐漸恢復到解放前的水平。
記得縣裡本打算開發一些旅遊項目,但這個看似很好的提案很快就被擱置了。
到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當初有德地產虧空時,老爹那筆本可以用來解燃眉之急的資金到底用在了哪。
如果放在普通人的眼裡,睚眥必報的古鐵柱能爲了眼前這棟山頂空地間坐落著的磚瓦小屋投入三千萬的巨資,簡直是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稀奇的事。
爺爺的墳墓就在小屋不遠處,山裡黑土堆成的土墳,連墓碑也和他“邪門歪道”的綽號一樣,用難以辨認的狂草任性的寫著“古有德爺爺之墓”。
“你爺爺就是在這裡度過晚年的?”師父看著爺爺墓碑前的照片,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老傢伙在刀尖上走了幾十年,也算是個好歸宿……”
“地方是按他老人家的遺願挑選的,這的風景好,雖乘龍氣但不駕龍氣,因果不及子孫,卻也是把自己置身於孤煞中。”我聲音沙啞道。
“那你怎麼還……”心直口快的赫連芃野皺著眉,可能是意識到場合不對,話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理應如此,如果古老師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想讓自己上輩子的因果牽連到後代,現在的人吶,眼界活得越來越狹隘,須知將心比心,纔是佛心……”
師父蹲下身子,掃掉祭臺上的灰塵,打開手上提著的食盒,精緻的黃花梨木格里,不是什麼果品糕點,而是一碟新出鍋幹炒豌豆,外加一瓶民間釀造的高度燒酒。
“原來你也加入過他們,可你怎麼不和我說呢?”
“李瞎子死得慘,彌留之際嘴裡還唸叨著劍棠大哥……”
我和老爹都自覺的退到遠處,只留下師父在那碎碎念。
望著遠處幽深的山谷,恍惚間好似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寒冬,那天我立好那塊爺爺早就寫好的墓碑,想著他生前說過的很多不知所謂的話,一夜未歸……
“呵,女人真是矯情。”一身黑斗篷的王二冷哼了聲,花生和狗子一臉怒意,可這老傢伙的背景確實驚人,見我沒說話,只能悻悻然。
那天一號離開之後,王二手下的龍影小組便留在了城外,一路上和我聯繫甚少,卻也讓人省心。
“小子,我承認你爺爺是個狠角色,可你還真以爲掃個墓,然後裡面這個老頭子就能保佑你了?”王二非常的惱怒,“我的時間不多,沒時間和你做這些無用功。”
“所以王前輩你現在還沒個兒子。”我轉過頭,看向旁邊臉色不知何時變得慘白的管康,“爲什麼會來這,你問問咱們的管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