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姐給玉瑩親手斟了茶,示意她坐在她的對面。玉瑩只好尷尬地走了過來,直挺挺地坐著,也不敢動一下,說什么話。就怕露了馬腳,給這洪小姐發現了。
這夜里燭光恍惚的,也不算是明亮,玉瑩穿著童子的衣服坐在洪小姐的對面,越發覺得這樣的情景有些令人奇怪。
“我叫洪勝丹。”見玉瑩低頭不語,洪小姐倒是落落大方地開口,一上來就自報了家門。
玉瑩不知道這洪小姐是出于何意來找她,只是現在這情形,她不說話也不行,說話,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她只求這會兒彧文也好,潘儒也好,來個人救她一救,可要是他們出現了,她又覺得這事兒更難辦。
正躊躇著,卻見那洪小姐抿嘴一笑,像是在笑玉瑩這會兒的局促,又好像是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你無需緊張,我只是來找你說說話。你也看到了,這偌大的鏢局,除了我的貼身丫鬟以外,各個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平日里,對他們是沒有什么話講的。”
玉瑩聽了這話,心里咯噔一下。那她的意思是說,她不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是……女兒家不成?難道,她已經識破了她的變裝?
洪勝丹看著玉瑩瞪大的眼睛,愈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并沒有錯,她自得地笑著說:“很驚訝?第一次在樓上往下看,就注意到你了。我們習武之人,光從骨骼上,就能知道你是男是女,你無論怎么打扮,都是能看出來的。”
那……自己這扮相豈不是只能騙騙一般老百姓,連那些黑衣人,也是騙不過的。玉瑩心里有些失落,這童子的扮相,她還是有些自信的呢。可要是這么說,難道潘儒也是一早就識破了她么?
“原來如此。那我也不便再裝了。”玉瑩識禮地站起來欠了欠身,“實不相瞞,正如洪小姐猜測的,我確實是女子之身。”
“妹妹無需客氣,我這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想和妹妹做個朋友,沒有別的意思。”洪勝丹趕忙站起來,牽過玉瑩的手將她扶了起來,“妹妹不要多禮了。我見著妹妹長得小,就自稱姐姐了,也不知道妹妹叫什么名字
,芳齡幾許。”
“我……”玉瑩考慮幾番,覺得直接說了身份也有不妥,還是轉念一想,用了在花田村時化用的假名,既然彧文還是錢多多,那她便還是錢春花吧。
“我叫春花。今年二十有一了。”常說著這名字,玉瑩不禁有些難過。這洪小姐為人性格直爽開朗,又這般熱情不擺架子,她卻用假名騙她,實在是不應該。可是,她的這個身份,先不說說了別人有什么反應,肯定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融洽地說話,再者,要是因為這個身份的泄露而讓人家惹了麻煩,她也過意不去。
反復想著,好像也只有用假名最合適了。
洪勝丹聽了這話,也沒有笑話春花的名字土氣,倒是覺得親切了不少,連連喚著春花妹子,不禁讓玉瑩想起那沒分別多久的桂枝來。隨意地聊著女兒家的話題,鏢局的事,鏢局里的那些鏢師的事,洪勝丹滔滔不絕地講著,玉瑩安安靜靜地聽。玉瑩能感覺到,洪勝丹確實是寂寞了,這鏢局里一個女子待著也是萬般不易,連個可以傾訴的人也沒有。這會兒雖說玉瑩也是個剛認識的,可她卻不見外,說了那么多事與她聽。
再聊到這次比武招親的事,若說支持此事的人,卻只有洪鏢頭一人。洪勝丹根本沒有傾心于哪一位鏢師,更加沒有急著想要招親的意思,雖然她知道自己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個人家,可那些柔柔弱弱的,經不了風雨的男子,她是不稀罕的。鏢局里的人,她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要說親情,有,要說談婚論嫁,她反而覺得沒有意思。
本來也想不好萬一誰贏了該怎么辦,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事,洪勝丹實話實說,她是慶幸的。玉瑩也好,彧文也好,還是說那半路殺出的師兄,她都不怨,可在爹爹面前,還是要裝上一裝,平平爹爹的心。
這會兒她來,主要也是為了告訴玉瑩這件事。直接與那幾個男人說,她又拉不下這個臉,何況這么晚了去找他們也怕多生枝節引起什么誤會,想來想去,就只身前來敲了玉瑩的門。
玉瑩大致明白了洪小姐的來意,心里也就漸漸平復了下來。她答應洪小
姐會轉告這件事,洪小姐也告訴她,適當的機會,她會送她們走,絕不給他們惹麻煩。
此番兩人約定了,說話也更放得開些,說著說著,便不著邊際了。
再回想白天比武場上的情形,洪勝丹有些激動地感嘆:“除了我爹以外,我還真沒見過誰能和潘儒打成今天這個樣子。許多多的師兄還是第一個。”
玉瑩看著洪勝丹說這番話,她眼睛閃亮閃亮的,讓她想起晚上的飯桌上洪勝丹說的那番話。
‘到他倆分出勝負,我的婚事就到那時再說了……’
難道,她是看上了彧文的師兄!
“對了,春花姑娘,你和許多多……”洪勝丹繞了個大彎子才進入正題,玉瑩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問她,定是為了問大師兄的事,可惜,她也是今天第一次見到這個大師兄,便連有這個大師兄,也是……
啊!她突然想起,彧文曾經說過,他那短發,是和大師兄打賭輸了被大師兄剪掉的!她,也不算是第一次聽說有大師兄的事了吧……
“我和許多多……是夫妻。”她心里仍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在陌生人的面前,堂堂正正地說自己與彧文是夫妻。想她剛來到花田村時,還騙那前家人說自己和他是兄妹來著。
她曾問過自己,曾幾何時,自己的心里,已經認定了這個夫君呢?可是,她又了解他多少?他很少提起自己以前的事,從那只言片語里,她又了解到她什么了呢?就說今日突然冒出來一個大師兄,明明是和他那么熟悉那么親密的人,她卻根本不認識。
她忽然覺得,自己做彧文的妻子,還是那么不夠格的。
“那,你知道他大師兄……”洪勝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我并不認識。”明明是實話實說,玉瑩此番卻覺得自己的話十分的僵硬,“我與多多相識不久,他的大師兄,今日也是第一次見。之前,也很少聽他說起。”
“是這樣……”洪勝丹的表情明顯有些失落,可是,她并未發現,此刻玉瑩的臉,比她要失落百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