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逸夫,你個沒良心的混蛋!”
辦公室的門被突然打開,外邊的好事者們還沒有來得及收起八卦的目光,就撞見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雙手掩面,哭的是梨花帶雨,扭著那水蛇腰,踉踉蹌蹌的沖出去了。大伙兒雖然有那么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好歹都是看過TVB的人,心里都跟個明鏡兒似的。所以,彼此間心領神會的交換了下眼神,緊接著頗有默契的會心一笑。便又回到各自的工作中去了。
這樣的場景大家早已經習慣。自從那個郎氏企業的少東家掌管這家分公司來,每天都在上演著八點檔的肥皂劇。自然,那個郎逸夫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里里外外的風流韻事捆成麻袋估計都能壓死他。所以也不難理解為什么這個花心少爺放著郎氏企業的公子不做,硬是被發配到這三流城市的分公司里當個小頭目。
當然,這個時候的涂曉蒙可沒那個閑工夫看熱鬧,此時此刻,她正在準備一個企劃案。本來該是昨天晚上就要發給老總的,結果工作人員晚上才拿過來,又碰上這兩天一些些小感冒。這下倒好,急急開夜車也硬是沒有趕出來。上班那伙兒還心虛,沒想到碰上老總情人鬧事,那心里真是偷著樂呢!想著想著,涂曉蒙就要笑,結果嘴剛咧開就聽到了老總的召喚。
“涂秘書,進來一下。”
郎逸夫的聲音屬于男低,沉沉的,大伙都說好聽,但是現在的涂曉蒙身上只一個勁兒的冒虛汗。她理了理頭發,踩著還沒穿熟練的高跟鞋怯怯的走進來辦公室。
“前天那份鵬程公司的企劃案怎么沒發給我?”聲音低沉,沒有感情。
郎逸夫背靠著老板椅,雙手交握,眉頭緊鎖,閉著眼,身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搖來搖去。他的確有一張招女人歡喜的臉。很干凈,郎眉星目的。寬寬的額頭,四四方方的臉又是有棱有角。薄嘴唇,一看就知道是薄情寡性的人,不怎么笑的時候喜歡抿著。但是此時此刻的涂曉蒙當然沒那個心思去犯老板的花癡,她一個職場新人,代班還沒多久就碰到工作不能按時完成的窘事,心里自然是五味雜陳。如今,自己略顯難堪的杵在老板面前,腦子亂的一片空白。憋了半天才吭聲。
“郎,郎總,我,我,我”
一連說了三個我,涂曉蒙硬是沒把那句“我沒完成工”說出來。就是郎逸夫這樣性子沉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
“支支吾吾的,是沒完工嘍?”
他睜開眼,從老板倚上坐起來,幽幽的盯著涂曉蒙看。是痕跡很深的雙眼皮,墨咖啡色的瞳瞼,涂曉蒙從來不看郎逸夫的眼睛。公司里的小姊妹間都流傳著“看上三秒神魂顛倒”的傳說,實際上現在這個時候,與其說他的眼睛勾人,不如說是殺人。于是,涂曉蒙把頭埋的低低的,很尷尬的“嗯”了一聲。她雙手反背在身后,有一下沒一下的絞著衣服后擺,像極了犯錯的小孩子。手上出了汗,原本燙平的衣服也被她一下一下扯出了褶皺。
辦公室異常安靜,偶爾可以聽到外邊工作區里電話的鈴聲,除此之外只有彼此的呼吸。郎逸夫始終保持著沉默,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局促的女孩子,頭低低的,白皙的頸脖露在外邊,有幾簇碎發懶懶的搭下來,還是學生的樣子。手背在身后,老老實實的。郎逸夫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很久以前曾經有過。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只是覺得熟悉,于是心情不明緣由的壞起來,他看了看涂曉蒙,眼睛用力的閉了一下,把思緒從很遠處拉回來。
“今天你得做出來,明早要用到的。”
他朝前挪了一挪,單手支著桌沿,另一手扯了扯領帶,眉頭皺的很緊,繼續說道:“明早必須交到我這里”他故意用手指把桌子敲得篤篤響,涂曉蒙見了哪還敢怠慢呀,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似得,一個勁兒的說:“一定,一定,一定。”
郎逸夫又靠回老板椅,沖涂曉蒙揮了揮手就不愿多答了。涂曉蒙見狀也就知趣的退了出來。關上門的時候自己不僅哀怨的嘆了口氣。偌大的辦公室里又恢復到寂靜中,手中的筆記本悶悶的轉著,郎逸夫依舊坐在老板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來搖去。眼睛微微閉著,腦海里浮現出熟悉的身影。那是很多年以前,曾經也有這樣一個相似的人。細眉細眼,有些羞赧,局促不安的站在他面前。多像那個時候的她啊!還記得曉蒙進公司第一天,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嚇了一跳。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為,是她回來了,畢竟,她們有著太多相似的地方。然而,她們終究是不同的。“你們公司怎么回事啊?這晚上還要剝削員工,真以為資本家當道呀?”唐燦在電話里打抱不平,那深深的哀怨仿佛順著電話線滲透到涂曉蒙這邊。
“唐燦,今天飯局真去不了”涂曉蒙揉著太陽穴,眉頭皺得緊緊的,再次重復剛剛的話。
“曉蒙,能再想點辦法吧?我們這位是很難得才排出時間來得,你好歹也給姐姐我賞各個面子呀?”唐燦還在做著掙扎,“再說”她頓了頓,繼續道“你們那個老板不是老看你眼神怪怪的嘛?說不定是對你有意思,不如,使壞一下?”
“唐燦!”涂曉蒙氣急,握著手機的手掌上都是密密的汗,“過分了啊!”她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其實唐燦也并非胡扯,涂曉蒙很早就覺得這個老總有些不對頭。記得第一天進公司,郎逸夫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一聲不吭,足足盯著她看了半分鐘。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發了火。在涂曉蒙看來,郎逸夫是那種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人。每次她去匯報工作,郎逸夫總是會走神,喜歡盯著她看,眼神冰涼而有怒意,態度也總是冷冷淡淡。雖然公司里關于他的議論很多很多,諸如喜歡玩弄女人,甩起人來又狠得不行。做事雷厲風行又不擇手段。辦事能力很強卻冷面冷心沒有親和力。但是,涂曉蒙還是不大了解自己的老總,甚至很多時候都怕他。似乎他們彼此之間都有一種出自本能的互相抵抗。
“好啦好啦,算我沒說,那你真不去啊?”唐燦自知理虧,準備放棄最后的掙扎
“不去不去不去啦,是真有工作,要加班呀,前幾天不是感冒嘛?”涂曉蒙覺得和唐燦真的是交流困難,她再度死命的搓揉太陽穴。
“唉,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啊!記得,你欠我一頓飯。”唐燦終于罷休,掛了電話。
曉蒙無力的靠在辦公桌前,哀怨的嘆了口氣。
結束工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涂曉蒙的房子是合租的,同住的那個女孩是酒吧駐唱歌手,這個時間還沒有回來。曉蒙隨便在廚房弄了些吃的,準備洗洗漱漱就睡了。一切都做好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凌晨兩點了,她如釋重負般癱倒在床上,眼皮已經負重很久了。“快點睡了,明天還要早起”涂曉蒙這樣想著人便昏昏沉沉的了。然而,很不湊巧,枕頭邊突然有很龜孫子的聲音,大喊著“爺爺,您孫子給您來電話了”。曉蒙摸索這手機,瞇著眼睛看顯示屏,三個字很合時宜的映入眼簾。
“郎。。。。郎逸夫!”她昏沉的大腦停轉了幾秒,隨后那張討人歡喜的臉和復雜的眼神在腦海中清晰起來。于是當“孫子”的電話響到第五遍的時候,涂曉蒙鼓足勇氣按下接聽鍵。
“喂,您好,請問是涂曉蒙小姐嗎?”電話那頭是親切的女聲,這倒讓涂曉蒙有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會是郎逸夫的私人號碼,但是,疑惑還沒有解開。
“呃,我是,請問有什么事嗎?”
“你好,我是郎逸夫先生的秘書,我姓徐,叫徐梓琪”這句話讓曉蒙吃驚不小,秘書,怎么又冒出來個秘書,那,我,我不也是秘書嗎?難道,難道因為那個企劃案,就就,她的大腦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轉速飛快,思路清晰。電光火石間,她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曉蒙努力得說服自己,要鎮定,鎮定,保持冷靜。于是,她很費力的咽了口唾沫,繼續聽下去。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郎先生突然有點急事回了上海,臨走前他吩咐了,需要涂小姐你一同前往。”徐秘書的聲音很柔和,卻把涂曉蒙轉的云里霧里的。
“請,請等一下。徐秘書的意思是,我也要一起去上海?和郎,郎總?”涂曉蒙被徹底弄糊涂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又神經兮兮的問了一遍,對方在電話里依舊不溫不火的重復著“是的,這個是郎先生的意思”
得到了明確肯定之后,涂曉蒙的問題又來了,“郎總究竟為什么要我也去呢?那我現在的工作怎么辦?我的企劃案剛完成呀!我去上海又要干什么呢?”她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接二連三地射進電話里,那一頭的徐秘書忍不住笑了起來:“涂小姐,不用擔心,郎先生會給你做安排的,請您快些動身吧,郎先生已經為你買好去上海的飛機票,吩咐的車子很快就會到你樓下,請您快些做好準備。”
“什,什么?現在?現在我,我還。。。。。”涂曉蒙急得舌頭都打結,還沒來得及說完,徐秘書便催促道:“涂小姐,請快些動身吧,務必在半小時之內到達機場,郎先生不喜歡遲到。就這樣行嗎?再見,祝您順風。”電話很合時宜的掛斷了沒有留給涂曉蒙任何辯駁的機會。她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臉,很明顯的痛感告訴她剛才的都是活生生的現實。涂曉蒙還是一副大夢未醒的傻樣子,終于,她從石化中驚醒。一臉哀怨的蹦下床。嘴里學著白天那個來郎逸夫辦公室的情人的樣子,尖著嗓子罵著:“郎逸夫,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