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機倉內(nèi)空氣中都滲滿了靜謐, 郎逸夫還有一大堆的公文需要處理。這次的蜜月著實能叫得上奢侈。他停下手頭的事情,略顯疲憊的搓揉了一下精明穴,回過頭來看身邊靠著座椅睡覺的曉蒙。
去度蜜月其實不過是他的一個幌子, 之所以選擇去英國, 主要還是有兩方面的原因。一來郎氏運作雖然漸漸步入正軌, 但是步子走得不穩(wěn)實。公司里不服氣的人依舊躲在暗處要看他笑話。所以, 郎逸夫迫切需要一個能夠證明自己實力, 并且能夠以此把郎氏帶進(jìn)一個新的發(fā)展高度的機會。如此一來,這一次和竣泰實業(yè)的合購計劃就顯得尤為重要。竣泰的總部恰好又是設(shè)在英國,這才是郎逸夫此行的目的。另一方面, 則是曉蒙的事情。他看著對方熟睡的側(cè)臉有些隱隱的擔(dān)憂。自從結(jié)婚以來,他便很少待在家里, 公司里的事情他要過問的太多, 根本脫不開身, 二來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存在實質(zhì)性的夫妻關(guān)系,所以即便是他有什么時間, 也多半是流連夜店。于是不好的傳聞時時出現(xiàn),徐成鳳背地里勸過他好多次,可誰又曉得他們之間這種復(fù)雜的關(guān)系?何況涂曉蒙自己都從來不在乎,連過問都不曾有,別人又能說什么?郎逸夫愣愣的出神, 像是鬼使神差般地, 想要伸出手來去碰她熟睡的側(cè)臉, 卻正好撞見曉蒙惺忪的睡眼。
“啊, 要到了?”她聲音輕飄飄的, 剛剛睡醒的樣子,反倒沒有發(fā)覺郎逸夫的不自在。
“還沒有。”他一臉嚴(yán)肅地盯著手上的工作, 口氣冷冰冰的,也不看她。
曉蒙嘆了口氣,別過臉來看軒窗,卻在一邊聽到郎逸夫的聲音。
“英國這幾天,我有一個項目要談,你這里我會安排人。”
郎逸夫的算盤她早猜出來六七分,于是也沒有看他,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
將近晚上九點才到達(dá)希思羅機場,曉蒙沒有想到樓允回來接機,當(dāng)初岳郅和跟她灌輸一通厲害關(guān)系的時候也曾提到郎家和樓家的關(guān)系,總以為一定是鬧得很僵了,卻沒想到回來機場接他們。這有錢人家的事情,她是總也弄不清楚。
一同來的還有顏舒彤,兩個人遠(yuǎn)遠(yuǎn)得站著,到也似一對璧人。見他們走近了,樓允先開了口,“難得見你有空來,這會兒我得好好招待著。”樓允還是一如往日的嬉笑樣,沒一點正經(jīng)。郎逸夫見著他,也是淡淡地笑笑,道:“這次是我有求于你,怎好意思你來招待,不是故意叫我難堪?”
曉蒙看著他們一來一往又不時走了神,卻聽到郎逸夫跟他們介紹著:“涂曉蒙”她微微笑著伸出手來,其實都不是陌生人,眼神遇到顏舒彤的時候卻無端有些尷尬,倒是顏舒彤顯得大大方方,絲毫不在意之前亂七八糟的事情。
在后來的接風(fēng)宴上,曉蒙才大體曉得郎逸夫此行的具體目的,她其實也不多問。沒有他在倒也圖個輕松自在。這次兩個男人都有公事談,于是顏舒彤便騰出了時間趁著這陣子陪陪曉蒙。起初她還不愿意,樓家夫婦好生勸說一番,她總也不答應(yīng),最后還是郎逸夫做了主,許他工作完了多少會抽個時間陪她。這樣曉蒙也不好拒絕,起初只是覺得和顏舒彤尷尬,卻沒想,人人都把她想做了在撒嬌的小媳婦兒。一時說不上什么,也是好默認(rèn)了。
郎逸夫不和曉蒙住,光是處理公司上的事情時間就緊得很,于是只替她定了間房,房間大,空空落落地卻一個人住。郎逸夫起初覺得不妥還想退房間,倒是被曉蒙制止了。反正住不了多少日子。也就隨了去吧!
這是異國他鄉(xiāng)的第一個夜,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依舊開著。曉蒙有中度的幽閉恐懼癥,怕黑。只要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就要開著燈睡。而郎逸夫卻是開了燈便要睡不著的。于是難得兩個人不得不合床睡的晚上,對于彼此來說都是一個無眠夜。曉蒙躺在偌大的雙人床上,眼睛睜得大大地,一眨不眨地看著天花板。“到底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她的腦里不斷的徘徊著這樣的疑問,莫名其妙的來到上海,莫名其妙地住進(jìn)郎家,莫名其妙的成了郎逸夫的妻子,莫名其妙的躺在這里。她可悲的二十四年的人生有一大半都像是一出鬧劇。她兀自嘲笑著,剛翻過一個身準(zhǔn)備睡去,天花板上的燈卻突然滅了。曉蒙突兀地從床上坐起來,怎么回事?她慌亂地去翻手機,卻才想起來,電剛剛用完,插著才充沒一會兒。連屏幕都沒有亮起。她又顫抖地跑床去開門,房卡卻一時找不到了。曉蒙呼吸漸漸急促,周圍一片漆黑,暗里像是有咝咝的聲音,仿佛有密密麻麻吐著星子的小蛇從無盡的黑里游出來,朝她的方向蜿蜒爬行。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些身上冰涼的溫度,一點點從腳踝開始向她蔓延。那是很久以前有過的感覺。她緊緊地抱著自己蜷縮在房間的一隅。身子顫抖地不能自已,眼淚一點點濕了臉頰。“別……別過來……我……救,救”她嘴里吶吶著,大聲喘氣,淚水啪嗒啪嗒地掉。指甲都狠狠地掐進(jìn)手肘里。沒有人來,只有小蛇,一點點游上她的身子。
曉蒙的意識就這樣漸漸地模糊,眼前的小蛇越來越多,吐著芯子朝他襲來。這個時候,門卻突然“滴”的一聲被打了開來。迷迷糊糊里,有人走近,那些小蛇卻都紛紛退了去。那個人輕輕蹲了下來,慢慢將她摟進(jìn)懷里。有淡淡的薄荷香氣沁入心脾。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聽到有人在耳邊溫柔的呵氣,淺淺哄著:“不要哭,會不好看的,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