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風(fēng)寂寞地吹, 郎逸夫站在疏疏落落的碑林間,背影清冷。他就著煙,有深深地吸進一口, 吞云吐霧間, 方才繼續(xù)。
“和博洋之間, 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回國那一年我考慮再三, 還是決定讓她和我一起回來。我讓博洋通入自己的圈子, 走進我的世界,了解我的生活。除卻在郎家,我的生活, 她都可以親眼目睹,切身體會。即便, 她心里很清楚我們之間的距離。”
“你知道桔梗的花語嗎?”郎逸夫話鋒一轉(zhuǎn), 突然問道。
霍彥愣了一愣, 想起先前有個愛花人士,閑時和他聊起桔梗。
“此草之根結(jié)實而梗直故名桔梗, 花資寧靜高雅,花色嬌而不艷乃花中處士而不慕繁華。”是素素凈凈的紫顏色,代表著絕望和永恒的愛。
“是勿忘和無望。”
霍彥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郎逸夫背對著他,看不到此刻的表情。只是長長的吐著煙氣, 輕輕笑出聲。
“二十歲的年紀(jì)多么天真啊!以為只要把她帶進自己的世界里, 彼此間的距離就可以消弭于無形, 以為只要我們形影不離, 我們的世界終會融合到一起。然而, 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是我的自作聰明, 我的自以為是。”他又重重地吸上一口煙,冷風(fēng)劃過臉頰,像生冷的刀,要挑開那些已經(jīng)愈合的傷疤。
“博洋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我們之間的距離。魚鳥的癡戀,怎么會是天水相隔這樣簡單。它們實際上就非屬一類。看到的是距離,看不到的依舊是距離。她進入到我的世界,看到的都是格格不入,都是絕望。那么愛桔梗是為什么?因為是桔梗花才真真切切道出了她心底最不愿承認的軟傷。愛能夠勿忘,同樣又是無望的。所以,博洋開始退怯,開始逃避。而我卻一再強求她留下來。我一直固執(zhí)的人為,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只要夠努力,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付出的夠多,可她,遠遠不夠。于是,我們之間的矛盾開始顯現(xiàn)。這樣已經(jīng)生出裂痕的愛情,又怎么能夠經(jīng)得住世俗的考驗?zāi)兀俊崩梢莘驀@了口氣,伸出手來,拇指輕輕撫過墓碑上少女的照片。
天光開始透進拉著窗簾的房里。零星點點。曉蒙坐在床上不出聲的看著岳郅和,愣了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郎家,郎家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岳郅和聞此言,有些嘲笑般看她,“姓郎的人家,能有他們不知道的事?”他撫弄著打火機上的雕空花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雖然郎逸夫出出維護著博洋。但是,自從回國以來,他還要顧及公司里的很多事情。于是,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又因為這個樣子一點點疏遠開來。”
“是博洋想選擇退出的。我知道她還愛著阿郎。可是她對彼此間的愛情缺乏必要的安全感,那雙眼里永遠寫著不確定,不安,未知。接著,他們開始有矛盾沖突。阿郎一味地攻,博洋卻一味地躲,無形的裂痕撕扯著雙方。以及他們之間本來就還沒有牢固的感情。然后,郎家人便在這個當(dāng)口,很合時宜地插手進來了。”
“郎家人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就是等著他們彼此感情不合,要來個臨門一腳。”曉蒙情緒激動起來,手用力地拽著被子一角。
“這樣的事情,誰有曉得呢?”岳郅和慢吞吞的回答著
“隨后,便有了那天晚上相似的戲碼。”
曉蒙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一說到那天晚上,她便有些心神不寧。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大徹大悟般問道:“你,你,你是說,老太太也去找博洋了?”
“是的,那一次談話也可算得上是臨門一腳了。踢了他們防不勝防。博洋就像是鬼迷心竅了一樣,鐵了心的要走,就像如今的你一樣。”岳郅和說著,凌厲的目光就向她看過來。
曉蒙心虛地低下頭來,躲過他的目光,小聲嘀咕,“這兩碼事情嘛!”
岳郅和移開目光,又低下頭去撥弄手里的打火機。“阿郎之前一直被瞞在谷里,知道博洋走到那天,才知道出了事情。于是,他開了車追到了機場。”
“怎么樣,人追回來沒?”曉蒙急切地追問。
岳郅和看了看她,沉默了好久,才冒出一句話來。
“算是追回來了,不過,也算是永遠都沒有追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