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菸, 一個故事。卻不想,故事還未講完,煙卻先滅了。郎逸夫輕輕踩滅了還燃著的小半截煙。雙手伸進褲袋裡, 驀然轉身, 看著霍彥, 緊繃的臉上突然有了笑意。彷彿剛剛講的都是與己無關的瑣事。他頓了頓, 幽幽道:“這後面的事情, 想必就是不說,你也清楚了吧!”
霍彥僵硬佇立在原地,怎麼會不清楚?
當年, 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袄墒掀髽I闊少攜女伴公路飛車,與集裝箱卡車迎面相撞?!泵襟w當時說得很難聽, 甚至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儘管郎家極力封殺, 消息卻還是不脛而走。
郎逸夫受了很重的傷。那時,是他在身邊, 幫忙處理郎逸夫手裡的事情。那陣子忙的焦頭爛額,還要匆忙應付媒體。以至關於上官的情況還是後來從出事地段的交警那裡才瞭解到的。
劇烈的碰撞引發大火,當時郎逸夫是被肇事司機拖了出來,而坐在副駕的上官卻沒有來得及。於是,到後來, 連屍體都沒能救得出來。
郎逸夫在醫院裡整整待了十八個月??祻统鲈横岜阏{離了上海。郎家人血液裡的冷酷分子作祟, 郎逸夫的事情給郎氏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於是盛怒之下的郎父便決定暫時把自己的兒子調離總部。心腸硬冷。至於重獲新生的“郎家闊少”。生活渾渾噩噩, 更加墮落。脾氣越發的不好, 人也真正蛻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霍管家, 這次你如此冒然行事,莫非是要再找出個上官博洋, 又或許要讓我再死一次?”郎逸夫口氣咄咄逼人,眼睛又開始習慣性的微瞇。“不要告訴我,塗曉蒙的這次車禍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霍彥心裡陡然一驚。這件事他安排得幾乎天衣無縫,都是瞞著郎逸夫,暗地裡進行的。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不敢”他心虛地低下頭,輕聲地回答。郎逸夫看著他冷哼了一聲。隨即轉過身去。
他在墓碑前半跪半蹲著,頭輕輕側過去親吻博洋的照片。還是十八歲的樣子,不曾改變。以一種置身事外的姿態親眼目睹這個世界的物是人非,山川鉅變,滄海桑田。
病房裡,對坐的兩個人均是無言。過了好久,曉蒙才感慨道:“沒想到,他那樣的人還有這樣心酸的往事。”嶽郅和輕笑了下,並沒有接她的話,起身拉開了窗簾,太陽光射進來,明亮得刺痛人眼。嶽郅和站在窗邊,兩隻手背在身後。悠悠地看著外頭的景緻。過了半晌才又開口
“顏舒彤的情況和他當初的情況很相似。所以,一方面他自己就不同意這門婚事,另一方面,他也想試著去幫一幫她。於是,纔會想出要演假戲這樣的事情。至於找上你,”嶽郅和頓了頓才轉過身來看著她,人揹著光,看不清此刻的神情。只聽見他的聲音。
“我不知道博洋的死在他心裡留下了多大的傷疤,但是,他找上了你卻讓我看清了他仍舊在糜爛的創口?!?
“曉蒙其實你和博洋一點都不像,不過是長了張相似的臉,那樣驚人相似的外貌??墒蔷瓦@樣,郎逸夫還是認定了你。我覺得他是蠢,是不夠理智。所以我一直勸他要清醒,要清醒??墒牵苍S,他一直是清醒的,除了你,塗曉蒙,除了看到你?!?
我知道,他是在玩火自焚,甚至要毀掉你。所以我想試圖給你一點信息,來讓你瞭解事情的真相。然而,話一出口,我便開始後悔。從米蘭回來,我就發現事情不對。郎逸夫是放掉了你,但是我卻覺得他越發的不清醒。也許,我是錯了。以爲看得很清楚,其實什麼都沒有看到。郎逸夫本來就沒有束縛你,只不過是他太貪心,想要麻痹自己,以撫平早已潰瘍的傷口。說他自欺欺人也好,自私自利也罷。他不過是要彌補八年來的遺憾,要的真的不多,不過是了卻一個夢罷了。”
嶽郅和走近牀邊,看了對方,停頓了數秒才慢吐吐的開口:“當是成全一段愛情,不行嗎?”
“愛情?”曉蒙迷惘地重複,什麼是愛情,她向來不願意去理會。年少無知的時候還存過幾分幻想??墒?,青春一點點在消磨,看慣了身邊人的分分合合,遂也漸漸失了興致。什麼十丈紅塵,山長水闊,什麼除卻巫山不是雲,都不過是唬弄人的把戲。沒了愛情,人不照樣是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到底是一點影響也沒有的。她倒要看看,這愛情的鬼東西,到底牛鬼蛇神成什麼樣,要叫人生死相許?
於是,她稍稍坐直了身子,擡起頭來看嶽郅和。
“好”她深深吸了口氣,“看在這愛情的份上,可以試試。”
嶽郅和抱著胳膊幽幽地盯了她好一會兒,纔開腔:“我問過醫生了,你的傷沒多大問題,估計也就一週時間。這一陣我回來看你。郎氏和沃華的簽約式與訂婚宴辦在一起,到時候,需要你去應場子?!彼⑽澫卵?,讓自己能和曉蒙對視,“還有,記住了,這件事情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