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雷想是第一次殺人,此刻已嚇得臉上全無血色,顫聲道:“張……張師傅,現……現在怎么辦?我沒……沒想殺他的。”
張總鏢頭先是看了一眼成云帆,見他面無表情,就心下尋思:“鏢局一向都是和氣生財,即使與人爭斗也是教訓一番了事,如今殺了一個有不小來頭,定要早早隱秘處理,況且這次少爺能殺人,多少也有眼前這個神秘少俠的因由在里面。”
遂皺眉道:“咱們快將尸首挪到酒店里,這里鄰近官道,莫讓人見了。”
好在其時天色正午,道上并無別人。兩個鏢師將尸身抬入店中。張總鏢頭低聲道:“少爺,身邊可有銀子?”
斬雷忙道:“有,有,有!”將懷中二十幾兩碎銀子都掏了出來。
張總鏢頭接過,走進酒店,放在桌上,向白發老翁道:“老店家,這惡霸調戲你家姑娘,我家少爺仗義相助,迫于無奈才殺了他。大家都是親眼瞧見。這事由你身上而起,倘若鬧出來,誰都脫不了干系。這些銀子你先使著,大伙兒先將尸首埋了,再慢慢想法子遮掩。”
那白發老翁聽此,也是連忙道:“是!是!是!”
張總鏢頭道:“咱們斬風鏢局在外走鏢,殺幾個綠林盜賊,也是稀松平常。這兩只西川狗賊,鬼頭鬼腦,我瞧不是江洋大盜,便是采花淫賊,多半是到劍南為非作歹,這次除了一大害,我等也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了。”
安撫了白發老翁,幾個鏢師又抬著那尸身到一荒坡掩埋,做完這些,眾人才松了口氣。
這時候斬雷才醒過神,對成云帆道:“方才,多謝成兄弟出手。”
“無妨,這些人也太過了些,可知什么來頭。”成云帆隨口問話。
斬雷開口欲說,卻見張總鏢頭咳嗽了兩聲后,欲言而止。
“走吧,少爺,不要再耽擱,早些上路過了渡口安心。”
幾人紛紛離開茶棚啟程,成云帆待坐進車里還是覺得事蹊蹺,那白發老翁和那青衣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而且以他高于這些武林人士的感官,這附近還埋伏數人,為何一直不見動靜。
大隊人馬再次啟程,離茶棚越來越遠。
茶棚內卻有刻意壓低的對話聲。
“師兄,這斬家少爺居然失手把明月山的弟子殺了,這可咋辦?”
“師妹,我們快些走,不過多會兒,那明月山的連老道定然就要趕到,我們還是不要露出馬腳的好。”
“師兄說的極是,只是我看那斬家少爺武功平平,怎能殺了明月山的嫡傳弟子,真是不可思議。”
若成云帆聽到二人對話,就知道這二人就是昨夜他聽到的師兄妹,他們喬裝在此,不知所為何事。
“師妹,沒看仔細?是那灰衣少年先神出鬼沒的制住明月山的弟子,那斬家少爺才不經意出手一劍刺殺得成。”
“我倒沒注意,只覺那少年身法極快,比我們山水無形步都快,估計只有爹或者娘才能使出。”
“莫再多說了,我們出發跟著斬家人就是。”
隨后二人不再說話,很快從茶棚走出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那白發老翁和青衣女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卻說隨后四五日,成云帆一行并無什么大事發生,眾人都覺前幾日的失手殺人之事已算了解,都各自放心不少。
又沒過兩日,一路人馬就到了劍南州州城,臨劍城。
眾人從北門進城,其中的繁華可是大大出乎成云帆的意料。
進得城來,斬雷還頗有興致的給他講述臨劍城的一些風土人情。
卻原來這劍南州、劍北州雖以漓江、南明山為界,之所以稱“劍南,劍北”,而不叫“山南,山北”或“江南,江北”。概因這漓江劍派與南明山都是用劍的武林大派,又傳說南明山下有一把絕世的神兵利器,名為南明離火劍。
這兩州武風盛行,以劍為尊,州名自此而得。
漓江自劍北州以北的嶺南大山發源,一路南下到了南明山附近,卻倏忽拐彎,一路向西,流向西桂,而就在西桂與南越交界的地方有山溯陽,那里便是漓江劍派所在。
南明山和漓江交合之地,又有數水匯集,一路承納數條江水,徑直南下,直至南越國海疆,此江就是南越國赫赫有名的錦江,距錦江入海口不足百余里有四五座山嶺抱團云集,名為五嶺,南越國武林中被稱為“三山兩水”的錦江劍派,就坐落在五嶺之間。
聽斬雷這番介紹,成云帆對南越武林也算基本明了。
在見過鏢局當家人斬倉成夫婦后,成云帆被視為貴賓安排在一個精致小院內,兩名丫鬟,一名小廝供他差使。
一路舟車勞頓,成云帆也有些乏了,遂先沐浴、歇息。那邊,張總鏢頭和斬雷及斬倉成則在一間密室內仔細說話。
主要是斬雷和張總鏢頭在一一回稟,斬倉成事無巨細的聽著。
在聽到猛虎口吐火焰,他臉上露出驚異之色,但還是忍住問話,越往后聽,臉色約是不好,在聽到兒子失手殺了一個西川來的高手時,臉色已極為難看。
“雷兒,你可太莽撞了。”斬倉成忍不住嘆息。
“老爺,其中可有不妥?”張總鏢頭忙問。
“不妥?”斬倉成雙眼一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搖頭道,“大大不妥,以我估計,這被雷兒失手殺死的西川漢子當是明月山弟子無疑。”
此話一說,別說斬雷吃驚,就是張總鏢頭也大吃一驚。
“那這?”張總鏢頭,腦門子上汗珠都落下來了。
“這樣吧,張總鏢頭,你即刻派人前往尸首掩埋之處,查探情況,一是看那茶棚中人情況,再就是毀尸滅跡。”
那張總鏢頭得令離去。
斬雷臉色慘白,斬倉成見此想責備兒子也有些不忍心,就寬慰道:“雷兒,你放心,也不是多大的事,當年老祖創立斬風鏢局,走南闖北,和明月山的祖師爺也有幾分交情,況且這些年我們一直沒有斷了對這些大派的銀兩孝敬,希望此事能破財消災,再不濟,也可把責任推到那神秘少年身上。”
“父親——”斬雷聽此,臉上大駭,剛要說話,被斬倉成擺手制止。
“爹知道你覺得我們這樣,是以德報怨,但聽你的說辭,這少年俠客,孤身一人,獨自歷練,武功又甚是不弱,擔了這份責任,就算明月山想為難他也不容易,他定是有師門的,雖然他不肯說師門何為,但據為父猜測,必定是隱世不出的古門古派,否則他高明劍法從何而來。”
“再說了,這也只是我們迫不得已的最后辦法,現在還沒到那地步,走一步看一步,等這事了結,你要出去和他一起歷練,倒也可以,只是不能再如此莽撞了,以后鏢局傳承都指望你,你妹妹身子弱,早晚是外姓人,是指望不上的。”
斬倉成又細細教導斬雷一番,才讓他告辭下去。
晚上一家四口給成云帆接風洗塵,成云帆因多喝了一些酒,就早早回去躺下,他本以為這古人的酒沒多少度數,卻不想竟后勁十足,讓他愈發昏昏沉沉。
斬倉成一家四口在后廳閑話,也是其樂融融。斬倉成同夫人商量,大舅子生日也快到了,該打點禮物送去,可是要讓離火島雷家瞧得上眼的東西,可還真不容易找。
兩人正在商議,忽聽得廳外人聲喧嘩,跟著幾個人腳步急促,奔了進來。
斬倉成眉頭一皺,說道:“沒點規矩!”只見奔進來的是兩個見習鏢師,為首一人氣急敗壞的道:“老……老爺……”
斬倉成喝道:“甚么事大驚小怪?”
那人慌忙說:“張……張總鏢頭死了。”
斬倉成吃了一驚,問道:“怎回事?不是剛吩咐他去漓江渡口查探情況,怎就出了事。”心下好生驚駭。
“不知道,張總鏢頭吃過晚飯,回臥房路上被害,身上居然沒一點傷痕,全身卻已冰冷,可不知是怎么死的。怕是生了甚么急病。”
斬倉成呼了口氣,心下登時寬了,道:“我去瞧瞧。”
當即出房。斬雷跟在后面。到得張總鏢頭所居院內,只見五六名鏢師圍成一團。眾人見到鏢主來到,都讓了開來。斬倉成看張總鏢頭的尸身,見他衣裳已被人解開,身上并無血跡,問站在旁邊的鏢頭道:“沒傷痕?”
那鏢頭道:“我仔細查過了,全身一點傷痕也沒有,看來也不是中毒。”斬倉成點頭道:“通知府衙,請他們來探查何因。”
一人慌忙出去,沒走多久,就驚慌失措的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院外面,吳鏢頭和林鏢頭都被人吊死了。”
斬倉成父子同時一驚。斬雷從椅中直跳起來,顫聲道:“是他們來報……”這“仇”字沒說出口,便即縮住。其時斬倉成已迎到院門口,
又命人將吊著的兩位鏢頭放下,細細查探后發現,這兩人身上都沒傷口,死的很是蹊蹺,且都是死后被人吊起。
這時天色早已大黑,斬倉成教人提著燈籠在旁照著,徑直往正廳大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