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輕薄面汗顏思相與 昭若夢悽迷湖畔影（一）
這日，客棧中的醬油所剩不多，阿牛本欲前去購買，卻被成名攔下，自告奮勇說要表現一把，阿牛欣然同意成名請求，囑咐一路小心，早去早回，順便捎二十斤粗鹽回來，成名稍作準備，便開開心心出發了。
成名曾和阿牛一起去購買過各種生活必需品，知道商販位置所在，成名先沿著鄉道一路朝南走，約莫走了三裡地，出現一個十字路口，成名拐至西邊方向，沿著當前道路又行四里地，將至目的地，成名路上尋思：好容易出來一趟，眼下客棧也不忙，我何不趁此機會到處轉轉！想起阿牛說過這條路朝前走到盡頭就是西湖勝地，已打定主意先去那裡賞玩一番，待返回時再置購調料食鹽。
既然做出決定就要付諸行動，成名果真順著道路一直朝西走，先是經過一個小鎮，成名看鎮上四處頗爲冷清，也不過多逗留，穿過小鎮沿著小路繼續朝西南方向走，已走七裡地，卻遲遲未至湖畔，成名有些灰心喪氣，頗感後悔，便欲回頭離去，忽覺身上清涼爽快，成名精神一抖，自知這舒適愜意的感覺是河水蒸發過後吹來的陣陣涼風所至，心知西湖就在附近，成名立馬回心轉意，不由加快腳步繼續朝前走，果然，再行片刻，道路盡頭，成名已然看見湖光山色，垂柳翩翩。
成名已至湖岸，放眼望去，整片湖泊猶如一片海洋，水光旖旎，嶙峋波動，遠處兩座山峰沒入雲霄，又垂下來倒映湖泊之中，青山綠水，依依環抱，水上水下仿如兩個相同的世界?？茨呛嫔巷w鳥飛來飛去，湖心中央朵朵荷花盛開綻放，似乎對彼岸之人投懷送抱，表示熱烈歡迎，有幾對情侶駛著小船盪漾在湖水中，時時傳來歡聲笑語，好不快活，陣陣微風襲面，令人心曠神怡，賞心悅目。
成名順著岸堤朝北走，岸邊細柳纖纖吹拂面龐，像母親溫柔撫摸，十分柔滑，成名忍不住折一枝柳條在手中來回玩弄，低頭看水中五彩斑斕的金魚游來游去，自由自在，成名容貌映在水中，看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眸如晨星、脣紅齒白，成名自己也覺得憐愛，捧一把清水洗了容顏，水中倒影也變得支離破碎。
成名漫步而去，靜心觀賞著江山如畫，走過斷橋白堤，踏過麴院風荷，眼前是一條小河溪流，由湖水分流而成，那河水清澈見底，一覽無餘，緩緩朝前流去，成名心也似這溪水般靜靜流淌。
成名心緒靜如止水，無慾無求，無關風月滄桑，忽聞鶯歌燕語，笑聲輕曼，成名循聲而去，再走十幾步路，但見下游河對岸七八名女子坐在青石上，正在浸洗衣裳，幾名女子時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忽地又轉身笑罵，互相嬉戲，看她們纖指輕點溪水，朝對方臉上濺去，對方掩面躲開，亦如法炮製，朝另一同伴身上呲水，彼此你逗我，我逗你，儼然一幅溫馨和諧畫面，笑語聲連續傳至成名耳中，成名內心蕩漾不已。
成名靜看那些年輕女子：豆蔻梢頭、風信年華、朱脣榴齒，螓首蛾眉、豔如桃李，凜若冰霜、燦如春花、皎如秋月、手如柔荑、顏如舜華、仙姿佚貌、冰肌玉骨、環肥燕瘦、眉清目秀、千嬌百媚、梨花帶雨、宛轉蛾眉、靡顏膩理、粉妝玉琢、月裡嫦娥、國色天姿、玉貌花容、秀外惠中、仙姿玉貌、美若天仙、美愈天人、貌賽西施、美豔絕世、清豔脫俗、妖嬈動人、豔光四射、淡掃峨眉、雙瞳剪水、貌美如花、美如冠玉、紅飛翠舞、齒白脣紅、綽約多姿、亭亭玉立、如花似玉、花枝招展、姿容絕代、玉指如蔥、膚如凝脂、清秀高雅、秋波流轉、櫻桃小口、空谷幽蘭、眉如新月、嬌小玲瓏、小家碧玉、粉裝玉琢、夭桃穠李、清麗脫俗、花容月貌、明眸皓齒、天生麗質、沉魚落雁、傾國傾城、國色天香、閉月羞花、眉目如畫、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玉潔冰清、冰雪聰明、明豔動人、人見人愛、人間尤物、出塵脫俗、吹彈即破、白璧無瑕、美豔絕倫、楚楚可人、人淡如菊、嬌豔如花、至真至純、盡善盡美?、品貌端莊、麗質天成、窈窕淑女、天姿絕色、風姿綽約、風華絕代、語笑嫣然、嬌豔欲滴、玲瓏剔透、人間極品，一股青春無敵氣息撲面而來，成名定定心神，從這些女子身上一一掃過，到了最後一名女子，成名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去了。
她與其他女子明顯不同，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她，那就是翩若驚鴻，她的身材嫋嫋婷婷，珠圓玉潤，翹臀曼妙，她的肌膚粉嫩如雪，面如桃花，楊枝玉露，五官玲瓏秀美，她的眉毛彎彎細長，仿如星空初升的月牙，她的眼睛乾淨明亮，便如這溪水一般清澈見底，她的鼻子細膩小巧，她的嘴脣溫潤如玉，她的牙齒潔白無瑕，她猶如九天仙子下落凡世，又如出水芙蓉，一塵不染，她猶如一朵雪蓮花含苞待放，她的美令人窒息，她的一笑一顰都完美無缺，便是這驚鴻一瞥，成名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竟看得癡了。
成名從未有過這種心動澎湃的感覺，正是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成名就這樣癡癡佇立河岸之間，不覺時光匆匆，便如孤煙彌散，待到成名從迷離中回過神來，千轉百回間，河流對岸空空如也，仙女們早已不知所蹤，只是溪流水聲依舊，晚霞落日餘暉，成名不勝落寞。
成名再見到這位姑娘，已是七日之後，自上次成名與她匆匆而別，她的音容笑貌一直停留在成名腦海中，揮之不去，這七日來，吃飯想的是她，睡覺想的是她，就連走路想的也是她，成名夜不能寐，彷彿著了魔，往後每天都來這裡偶遇，希望她會再次出現，可每次耗上一整天，最後卻都落敗而歸。
成名終於再次見到了她，欣喜若狂，他怎能再次失去機會，與她擦肩而過？爲了展示最好的自己，成名對著水鏡細細打扮，將長髮捋順系起，將眉毛舒平展開，將臉龐粉刺抹勻，他一襲白衣，將一片荷葉化作摺扇，盡力按捺住興奮躁動心情，儘量表現的自然平和，朝一衆姑娘們緩緩走去。
七八個姑娘見一風度翩翩美少年徐步而來，立時放下了手中的衣裳，停止了嬉戲打鬧，都目不轉睛看著成名，她們何嘗見過如此完美的少年，他的腳步沉穩有力，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的氣質勝似幽蘭，他的呼吸抑揚頓挫，他的面龐精美絕倫，姑娘們深情盯著成名久了，也覺不好意思，兩頰泛出淡淡紅暈，害羞轉過頭，卻又偷偷用餘光去看他，這一片時光寧靜又祥和。
姑娘們多想成名在自己身邊停下腳步，放肆享受他的溫柔氣息，可這只不過是一廂情願，只見成名頭也不回的走到了最前頭，在一位姑娘面前停下了腳步，那位姑娘似乎沒有感覺到他人的到來，依然在石畔上清洗打磨她的衣裳，歲月依舊靜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位姑娘終於感受到了異樣，輕聲道：“你們怎麼不洗了，在幹嘛呀”？久久無人迴應，恍惚覺得身後站有一人，放下衣裳，站起來轉過身道：“哎呀，別鬧了，誰站在我後面”，感覺到身後之人高大威猛，似乎不像是同伴，秀眉緊蹙。
成名此時幾乎與那姑娘貼身而立，那姑娘身著薄衫，胸口微微起伏，身上淡淡清香，指尖殘留點滴溪水，聽她細語呢喃，成名心跳加速，大腦立時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將手中摺扇變作一朵水蓮花，呈在姑娘面前，柔聲道：“送給你！”
一衆女子見成名變出水蓮花開口向姑娘示愛，既是羨慕又是嫉妒，個個幽怨不已，當中一人呼道：“她看不見！”
那姑娘也已感受到了男子氣息，及至面前這人開口，果然是男子聲音，嚇得後退兩步，卻不妨一腳踏空，眼看將要跌落河中，成名忙上前扶住姑娘細腰，姑娘立穩身子，愣了片刻，馬上掙脫開來，又轉向旁邊。
卻說成名將蓮花獻於姑娘，不見她伸手去接，忽聽有人言語“她看不見”，正琢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忽見姑娘朝後倒去，不假思索自然而然上前將姑娘扶住，便是一剎那間與姑娘雙雙對視，但見她眼睛雖然明亮，眸間隱隱透露出絲絲哀傷，成名遲疑間，姑娘已掙扎避開，成名此時看這姑娘已低下頭來，胸口起伏的更厲害，小臉變得紅撲撲地，鬢角稀疏散落著幾根秀髮，楚楚憐人，看姑娘有些害怕，成名慌亂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壞人……”
衆女子看到成名著急窘迫樣子，十分可愛，逗得格格嬌笑，一人道：“是她自己不小心差些摔倒，又不是公子的錯?！?
卻說那姑娘偶然與成名肌膚相親，被陌生人摟了一把，心中本有些委屈，還有些責怨成名，此時緩和過來，心情稍稍平復，想到剛纔那人的臂彎溫暖有力，不禁又是心中一羞，只是低著頭不被衆人發覺，此時大致瞭解到是怎麼回事，只感覺到面前這人身上有一種迷人魔力，深深吸引著自己，姑娘已經不再責怪成名。姑娘努力去分辨那人容貌，卻是朦朧模糊一片，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個輪廓，姑娘心中無限悲傷，悲傷情緒被成名搞笑言語化解，轉瞬即逝，姑娘道：“公子不必道歉，小女子還要謝謝公子出手相救！”
成名見姑娘不生氣也不責怪自己，性格如此溫柔開朗，喜道：“是我無意冒犯了姑娘，姑娘不怪我，我已經很感激了，哪敢言謝！”
一衆女子見成名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內心更爲慕仰，也都湊了上來，一人道：“公子從哪兒來，怎麼以前沒見過公子？”
成名應道：“我偶然路過這裡?！?
一人又道：“公子叫什麼名字？”
成名應道：“我叫成名！”
一人又道：“公子住在哪兒，以後還來不來了？”
成名看衆女子問個不休，那姑娘卻是一言不發，想要引起那姑娘注意，猛然瞅見那朵蓮花掉在地上，在那姑娘身前突然驚道：“哎呀，不好了！”
一語果然奏效，姑娘疑問道：“怎麼了？”
成名已撿起蓮花，看著潔白的蓮花沾滿泥土，沮喪道：“本來要把這朵水蓮花送給姑娘，可惜它現在已經弄髒了！”
姑娘道：“公子爲什麼要送我蓮花呢？”
成名結巴道：“我，我看它鮮豔美麗，和姑娘十分相配，所以……”
姑娘已經伸手接過蓮花，也不言語，俯身把蓮花放在溪水中沖洗一遍，回身舉在手中，問道：“現在它乾淨了嗎？”
感動就在一瞬間發生，從姑娘身上接過蓮花的那一刻起，成名已經愛上面前這個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姑娘，成名從未有過如此愉悅暢快、如沐春風的體驗，成名此刻的心是炙熱的，看著蓮花上水珠剔透，成名道：“比剛纔更漂亮了！”
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哀怨，幽幽道：“可是我看不到它！”
成名驚道：“爲，爲什麼？”
姑娘道：“因爲我眼睛失明瞭！”
成名聞語猶如晴天霹靂，成名沒想到眼前這個清秀女子居然眼睛失明，她的心靈像白雪一樣純潔，她的性格像松樹一樣堅韌，她完美無缺，成名在心底吶喊：爲什麼上天對這個姑娘如此殘忍，成名不知所措，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人們常說這個世界是美麗的，那是因爲人們的眼睛明亮的，但是如果你有一顆純淨的心靈，你看到的世界何嘗不是同樣精彩，正如大師們所說的，認清你自己。
姑娘看成名久久不語，道：“公子是不是很失望？”
成名道：“不會，我，我……”
姑娘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緩緩道：“我要回去了，公子保重”，已然俯身收拾衣裳，衆女子也都跟著一起整理衣物。
成名尋思自己與姑娘萍水相逢，知道了她雙目失明，姑娘肯定認爲自己會嫌棄她，這才無故離去，成名從見到姑娘那一刻起，已經深深喜歡上了她，此志生死不渝，又怎會因一雙眼睛而嫌棄她，雖然成名被姑娘誤會，成名也絕不會放棄，只是一時不知怎麼開口解釋，見姑娘已經收拾妥當將要離開，成名道：“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嫣然一笑，道：“我叫溪裡，溪是溪水的溪，裡是哪裡的裡！”
姑娘說了名字，成名隱隱約約覺得在哪裡聽過，些許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擡頭已見衆人遠去，成名朗聲喊道：“姑娘何時再來？何時才能再見到姑娘？”
溪裡回頭答道：“若有緣自會再見！”
其中一女子亦回頭道：“七天後我們還會來這裡洗衣服，公子到時候再來吧！”
成名望著衆人遠去的身影不勝落寞，心裡空落落的，這種感覺仿如大海里一葉孤舟任意飄蕩，想要緊緊地把握它卻怎麼也握不住，只能任由風浪吹打，最後消失不見，成名期待著再次遇到那個恬靜明媚的姑娘。
卻說阿牛上次吩咐成名去購置糧油粗鹽，過了半日才見他回來，回來後整個人跟丟了魂兒似的，心不在焉，做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起初阿牛並不在意，心想成名玩得太累了?？赏釘等粘擅刻於荚绯鐾須w，每次都無精打采的，阿牛這才發現不對頭，數次詢問，成名也都含糊其辭，搪塞過去，並不告之實情，阿牛也問不出個究竟，心想反正客棧也忙得過來，成名每次回來也都沒出什麼事，就由他去了吧！一連七日過去，到了第八天，成名回來後卻跟變了個人似的，一改往日落寞神態，整個人神采奕奕，容光煥發，言語中表現出些許興奮期待，又夾雜著無奈遺憾之情，阿牛不得其解。
阿牛不明所以，一頭霧水，宮妃娥卻看出絲絲端倪，畢竟女孩心思細膩，敏感知性，宮妃娥道：“大哥近日反常表現，你知道爲什麼嗎？”
阿牛道：“我哪知道怎麼回事！問了他幾次他又不肯說?！?
宮妃娥道：“我倒猜出個大概，只是不敢確定！”
阿牛急道：“小娥你快說！”
宮妃娥道：“只怕大哥墜入愛河了。”
阿牛驚道：“不會吧？”
宮妃娥道：“一開始我也只是猜測，可現在我有七八分把握”！看著阿牛道：“數日來大哥精神一直萎靡不振，這次回來後卻突然變得正常了，精神狀態甚至有些興奮過度，這說明什麼？”
阿牛道：“說明什麼？”
宮妃娥道：“你想啊，自從大哥來到這兒，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幾乎和我們形影不離，他在這兒又沒有其他親人，對這裡可以說是一點也不熟悉，可前幾天外出幾次，每次都回來很晚，回來後失魂落魄，按說大哥成熟穩重，絕不可能做事沒有分寸，能讓大哥心神不定的，這世間恐怕只有女人了?！?
阿牛聽妻子這麼一分析，句句在理，好像真是這麼回事，沉吟道：“照你這麼說，看來大哥真是戀愛了！”
宮妃娥道：“只怕沒這麼簡單，我看大哥還爲情所困！”
阿牛道：“這又怎麼說！”
宮妃娥道：“雖然大哥這次回來後恢復了精神風貌，可言語間透露出失望遺憾之情，結合往日種種反常表現，我猜想大哥第一次外出之時在某地邂逅了某一位姑娘，大哥對那位姑娘一見鍾情，一見傾心，可是初次相見不敢冒然冒犯那位姑娘，沒來得及向那位姑娘那表明心意，便匆匆而別，所以回來後茶飯不思，精神落寞，接下來幾天大哥每天都去找那位姑娘，卻不得見，所以每次回來後依舊如此，後來大哥終於再次見到那位姑娘，便迫不及待向她表白，或許那位姑娘當時拒絕了大哥，或許她並不喜歡大哥，又或者其他原因，所以大哥這次回來後興奮卻又失落。”
阿牛已被妻子說服，完全同意妻子看法，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該如何是好？”
宮妃娥道：“大哥對我們情深意重，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不管不顧，總得想辦法幫他一把！”
阿牛道：“怎麼幫？”
宮妃娥道：“目前一切只是猜測，也不知大哥心上人究竟是誰，咱們也不好直接向大哥詢問，我一個女子更不便開口，這件事還得你來”！細語在阿牛囑咐一番，阿牛連連點頭，依言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