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芬留下的氣味就像一根絲帶牽引著梅杰,非常清晰地標出了艾芬行經的位置。梅杰邊走邊嗅。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空晴朗,繁星滿天。明亮的月光灑在大地上,清晰地勾勒出萬物的輪廓。那一列異常明亮的星星閃閃發光,似乎連成一體。
他循著氣味走到巷口。艾芬的味道突然消失了。毫無預兆,沒有減弱的過程,氣味的絲帶陡然斷裂。梅杰心里一慌,吸著鼻子前后左右跑了一圈,一無所獲,味道像被一把無形的刀干凈利落地切斷。
兩個行人驚駭地看著梅杰的舉動……
梅杰只好放棄這個想法,有個好鼻子,但沒有追蹤經驗也不管用。艾芬老奸巨猾,經驗豐富,肯定平時沒少和狗打交道,所以才這么小心。
他走回小屋,細細查看,奢望艾芬或者羅根能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不出所料,一無所有。而且梅杰懷疑即使留下了,自己能否看得出來。看來循跡這條路走不通,不管是靠鼻子還是靠眼睛都不行。作為一個考驗,艾芬一定準備完善,不會留下任何破綻。
那現在該怎么辦?
梅杰走出小屋,坐在臺階上,一籌莫展。
一只精瘦的黑色大公貓突然從對面房頂上跳下,口里銜著一只白色的鳥,看見梅杰猛然一怔,嘴里的鳥都掉在了地上,叫了一聲,連忙撿起鳥來跑了。兩只大黃貓隨后從屋頂上跳下來,緊跟而去。
有個矮個子跑進巷子里,貼著墻根踩著小碎步匆匆跑來,手里握著一個錢袋子,看來是得手后回巢的小偷。他撞見梅杰,愣了一下,做了個威脅的手勢,見梅杰懶得理自己,一低頭走遠了。
梅杰用一根手指輕輕敲著腦袋。這可能是來到這個世界面臨的最大挑戰。之前無論是龍神附體還是火燒柳河鎮都是被逼入絕境,毫無選擇的余地,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結果不錯,但也僥幸。現在的任務,既毫無頭緒,又沒有時間限制,有無數的可能性。
先換位思考。如果我是艾芬,會怎么辦?
作為對新人的第一個考驗,不可能一點線索也不給,一定在某處有提示。不過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梅杰想,按照正常情況,尤坦師傅向守望者聯盟推薦一個新人,事先會向他講一些關于守望者的基本情況。如果找到守望者聯絡人是每一個新人的第一個任務,推薦人一定有所提示。
比如如果尤坦還活著,他肯定會這么說:“哎,梅杰,你在我身邊呆的時間也不短了,應該派上點用場了。現在給我去紅墻城送一封信,把信送到某某某的手里。”
地址肯定是假的,姓名也可能是假的。但一定會留下線索能夠讓人找到真正的地方。如果送信人一看地址是假的,就轉頭回來,顯然不適合做守望者。
想到這,梅杰似乎明白了什么。觀察力,他想。這個任務考驗的是觀察力和決心。現在從頭梳理,如果尤坦還活著,讓自己送一封信給紅墻城的守望者聯絡人。地址和姓名不予考慮。現在知道的是,聯絡人是艾芬。而艾芬是偽裝成地圖小販的樣子公開出現。那么只要發現地圖小販是聯絡員,就算完成任務。
現在艾芬肯定不會再去賣地圖,那么他賣地圖的地點就相當于最初推薦人給的假地址。線索一定在賣地圖的地方。
梅杰跳起來,跑出小巷,沿大街往回跑,幾分鐘就回到了市政大廳門口。
大廳已經關門,白天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空無一人。大街上也僅有一兩個行人低頭匆匆走過,附近的建筑里亮起了燈光。一隊巡邏士兵緩緩經過市政大廳。
梅杰等他們走得遠了,兩三步竄到大廳門前艾芬白天擺攤的位置,低頭仔細勘察。這里靠近一根巨柱,梅杰記得艾芬的桌子就放在柱子邊上。
找了一會,梅杰不得不承認,刑偵真的是個技術活。沒受過訓練的眼睛對線索視而不見。他細細找了半天,一無所獲。白色大理石柱子上光潔滑溜,沒有任何痕跡。由黑白兩色的石板拼成的地面上倒是有不少破損之處,但都是天長日久風吹雨打所致,沒有新鮮的印記。
梅杰只想仰天長嘆。這尼瑪是玩我了吧!加入個守望者聯盟要這么費事,惹的老子煩躁了,大伙一拍兩散,直接拉倒不干了。
他做了兩個深呼吸,平靜了一下心情,又低頭找了起來。這下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起比鈦合金更牛的龍眼,真的是雙目如電,掃過周圍方圓三十米的每一寸地面。不放過一點細節……
終于……他再度仰天長嘆。老子真心不適合干這個!
作為一個對一切找茬、連連看之類的游戲完全無解的男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面對根本不熟悉的事物,用地球人的邏輯,想找出某個老奸巨猾的高等精靈留下的所謂提示,難如登天。
梅杰定了定神,準備再度重復之前的工作,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扭了扭脖子,正要低頭……
街上倏然傳來一聲叫喊:“是誰在那!”
梅杰回頭一看,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是那一隊巡邏兵,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轉了回來。梅杰暈頭昏腦,一時忘了這一茬,站起來活動身體,正好被他們看到。
“別動!”帶頭的士兵高聲叫喊,領著手下沖了過來。
這下麻煩了。市政大廳周圍的街道分外寬闊,一片空曠。跑當然是跑的了,但在這種緊張時期,士兵一定會提高警惕,尤其是市政大廳這種重要的地方,肯定會加強守衛。或者直接派人來站崗也說不定。那梅杰的考驗就泡湯了。
梅杰心思電轉。他一抬頭,看見十幾米的高處,巨柱的頂端和穹頂的銜接處形狀特殊,巨柱在頂端分成三根小柱,像花瓣一樣展開,支撐穹頂。在小柱子之間,有一個空隙。
梅杰不假思索,往后一繞,躲開士兵的視線,縱身一躍,直接跳到四米多高的空中,雙手一張,抱住柱子,雙腳連踩,三兩下就攀到柱頂,鉆進了空隙之中。
眾士兵沖到柱子下,繞了兩圈,發現沒有人。大家面面相覷。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這里有個人。怎么突然不見了。”隊長頭上頂著幾根漂亮的羽毛,非常納悶,轉頭問手下:“你們看見沒?”
“看見了!”眾手下紛紛附和。“有個黑影,一下子就不見了。”
“可能是一只大貓……”有個士兵低聲說。
“放屁!”隊長在他腦袋上打了一巴掌。“老子能連貓和人都分不清嗎?”
士兵抱著頭不說話了。
“都給我好好搜!搜不出人來,誰也別想回家睡覺。”隊長吼道。
眾人四散開去,紛紛在附近找了起來。
有個老成的士兵看大伙都散開了,湊到隊長身邊:“隊長英明,一眼就看出有人。我就啥也看不見。”
隊長哈哈一笑:“那是,不是我吹牛,天上飛過一只烏鴉,我都分得出公母。”
士兵陪了兩聲干笑說:“隊長,我看讓弟兄們整隊繼續巡邏吧。”
隊長喝道:“人還沒找到,不能收隊。”
士兵說:”我看這事來得蹊蹺。以隊長的眼力,肯定是不會錯的。那這個人轉眼不見了,絕非普通人。隊長你想想,最近城里出了好幾件大事,據說死了不少人,案子卻一直沒破。伯爵也一直沒出聲。現在是什么時候?馬上要打仗了。可不能按平時的辦法來。萬一壞了伯爵的大事……“
隊長撓撓頭說:”那怎么辦?“
士兵說:”以我之見,就說眼花了,該干嘛干嘛。“
隊長想了想,把士兵們喊回來,整隊繼續巡邏。
梅杰等他們走遠了,伸手在柱子上一撐,準備跳下來。突然覺得手上摸到了什么痕跡,生生收回身體,仔細一瞧。
柱子上整整齊齊刻著一個等邊三角形。刻痕清晰,邊緣鋒利,顯然是才刻上不久。
這就是艾芬留下的提示了。高它只有火柴盒大小,刻痕很淺,這上面終日沒有陽光,正常視力的人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見。高等精靈艾芬同志生怕梅杰找的太容易,費盡心思,也不嫌累,難為他爬到這么高的地方。
不過,這個三角形是什么意思?
梅杰又犯了難。
三角形,三根石柱……他隨手在柱子上敲了敲,聲音沉悶,顯然是實心的。而且艾芬倉促之間也不可能挖空石柱,在里面藏東西。
或許是指城里的某個三角形建筑物?可梅杰對紅墻城不熟。這個可以排除,艾芬的提示雖然難找,但一定是能力之內。梅杰再度觀察三角形。
它一個邊與所在的石柱底邊平行,一個角指向石柱頂端。梅杰順著石柱看上去,穹頂上是一個個大小相同的的大石塊壘成一個拱形。
梅杰腦子里靈光一現,兩手攀住石柱,嗖嗖爬到了穹頂,一手掛住石柱,一手去敲第三個石塊,堪堪能夠到。
實心,表面也一無所有。
他喪氣地爬下來,繼續苦苦思索。
他有一種感覺,總覺得剛才靈光一現的想法是對的。這種感覺非常熟悉,非常美妙。在大腦中突然閃現的靈感,常常是潛意識中看到了事物本質的表現。
再往深想一想。他抬頭看著小石柱的頂端,又往地上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了。
在地上的時候沒有發現,現在能夠清楚地辨認出來:以每根柱子為端,黑色的石板組成由幾個由三條射線串聯的大小不一的圓圈。所以……
梅杰哈哈一笑,從石柱頂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