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玉卿,我說話你到沒有?”
終于嗡嗡聲小了些,我看到我爹土黃色袍子上的金線直在我前面晃悠。抬頭看到我老爹急切的臉,他這回不拉臉子了,眼睛直盯著我。我外公也在我爹旁邊,看到我回過神來,臉上才輕松。
“你別急,既然都知道了大家好好商討怎么辦才好,事已至此,先想個法兒才是。你且放寬心,有我們大伙兒呢。”
我看著姐夫的黑臉,不是他面色不善,他天生就是黑。人長得還算英俊,濃眉細眼,一臉精明。“你說怎么辦?”我倚在椅子上渾身無力。
“刑部尚書單文溪是我門生,當初還是我提攜的。且問他怎么說,他若知趣到也罷了,若到我府上抓人,我立刻到朝堂上當面對著天子百官找他們問個明白。”我外公一臉肅立,清瘦的身板更是挺直。
外公你不想想么,你現在無職無權,何況當朝宰相齊士俊對你一向懼畏已久,誰不知道是不是沖著你拿我開刀來著?不然當今那個敢把我拉扯到這里面去?
你問我外公到底何人,為什么這么厲害?連最有權勢的當今宰相都怕他三分?
告訴你,我外公也是宰相。
不過是前宰相。
當初宰相一左一右,我外公是左宰相,那個單文溪是右宰相。后來我外公告老退隱,所以就只剩了個右宰相。不過后來又把德高望重的禮部尚書黃由補了上,只是這黃由短壽,沒幾年嗚呼了,就只剩下這個齊士俊了。我到現在還懷疑那老頭是不是被這父子倆害死的。我外公當初是因為才華橫溢,被先皇看中,一路高升當的官。至今他的一字能抵千金。我曾經努力學過,總是不成。因為字里透出來的那種風骨,我學不來的。
至于齊士俊為什么對我外公不滿,你見過太陽旁邊有星星嗎?不是不存在,而是被太陽蓋住了光華而已。所以我疑心他妒恨外公。
“您老不必操心,這事有我呢。我看如若真的要提審問話,只是一問搖頭三不知。”
姐夫說出一個誰都能想到的主意。
“你的嘴務必要緊,多問你一句不答。”姐夫對我叮囑。
“問你和這些人什么關系,有什么來往,你只說吃酒見過幾面,平日里不深交。”“你只記住若問你是否作了什么什么,萬萬不可點頭稱是。中了他們的計入了圈套。”
我外公最怕這個,這是最常見的栽贓稼禍。我連稱是,外公說:你先回房吧,在這里也沒用的。我和你父親他們再商議商議。我回去后吉慶問我怎么樣了,我一一說了,他勸我安心說有老爺們呢。我外公細心,讓人做了安神湯讓我服下,這一晚睡得倒好。
第二天我在家里坐了一天,到晚上也無事。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反而我心里更加不安,仿佛等待什么。
到了第五天,終于等待的人來了,刑部主事官李艾和一干人等上門拜訪了。
說是拜訪,綠呢小轎都備好了,只等我上轎。我外公親自迎接李艾,他恭敬得很,可話說得很明白,就是我一定得去問話。圣旨都有了,還能怎么辦。我外公無法,讓我出去見他們,他一見到我楞了一下,隨即跟我公說我什么豐儀,人如美玉等等,外公替我謙虛幾句和聲對我說讓我放心,有他做主。
李艾對外公作揖說:“老大人放心,小人用人頭作保,定然不虧了顏少爺半分,問完話立刻送顏少爺回府,斷少不了一根寒毛就是。”
我外公扔下狠話:“豎子無知瞞著長輩在外面交友不慎也是有的,老夫親自教出的人料他斷不會有什么大錯亂了法記,就是教訓他一頓我也不姑息。問了話后無事便請放人回去以免他父母惦記倒也罷了,若是有人定要治罪強加與他,老夫定要親自追究,定然不饒。”后面二句加重語氣,李艾聽得驚心,忙說:“小人明白,老大人放心,一切由小的擔保,定不教顏少爺受曲。”
我外公冷笑一聲:“你擔保,你擔保得了么?到時候直管你要人你給得了么?”李艾冷汗直流,低頭行禮彎腰不起。
外公一拂袖,“送客。”轉身走了。我看著府上的大門緩緩關上,留下我自己在外面。李艾目送外公直到門關上了,方對我說:“顏少爺請上轎吧。”我默默上了轎子,全不顧多少好奇的眼光瞅著我。
轎子的簾子垂下來,眼前一片暗綠。我就象一口送上門的豬,任由人家擺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