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很清楚,當日把自己交給衛(wèi)紫英的時候,終于明白為什么女人往往用以身相許的方式報恩。
我亦只有如此,別無他法。
他一直想要的,終于給了他??晌也幌攵嗄暌院螅l(wèi)紫英也覺得此舉是天經(jīng)地義,順理成章。
但是經(jīng)過這場病以后,我們之間不再是相抵兩清,互不虧欠了。他就算嘴里不說,心里也一定覺得內(nèi)疚。這就是我要的結(jié)果。
他現(xiàn)在是欠我的。
我躺在床上,知道衛(wèi)紫英進來站了很久,閉上眼睛,只裝做沒醒。等他走了,我才睜開眼。侍棋端著燕窩進來,看我醒了,掀起紗帳,“公子,這是上好的血燕,最是滋養(yǎng)的。快趁熱吃了吧?!?
“我不想吃。”
“公子,你身體不好,正該好好保養(yǎng)。你要是不吃,堡主要罰我的?!毙⊙绢^半真半假。
我只好起身,她連忙用枕頭墊在我背后。正喂我,聽見外面一陣喧鬧聲。
“怎么了?”她聽聽,繼續(xù)喂我,“別管他,咱們只管吃咱們的。天塌了也沒人敢鬧到這里來。”
我看看這小丫頭,怪不得衛(wèi)紫英把她撥給我,倒有些大丈夫既來之則安之的氣魄。
“侍棋姐姐為什么這么說?”我朝她笑。她呆了一下,臉又紅了。
“我住的地方是哪里?都有些什么人?”
“公子住的是蓋云園的披霞閣,這間是最好的上房。這里本來是預(yù)備給堡主住的,可堡主性子清淡,不喜歡修飾太過。每日里又有許多事情要辦,索性搬到前邊的照云樓,所以公子一來就倒給你了?!?
外面喧鬧聲很快停了,我起身,“這幾天悶得慌,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權(quán)當消遣了。”
侍棋連忙把碗放下,“公子使不得,公子身體才好些,要是驚了風(fēng)寒,奴婢怎么擔(dān)當?shù)闷穑俊?
看她要攔我,一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讓我知道。越這樣我越想出去看個究竟。
她不敢強行阻攔,“公子稍等?!蔽艺驹陂T口,看她從外間自己的枕頭下抽出二口刀來。原來她也有些身手,帶著她走到哪里都放心了。可是我沒忘她還有一個用處就是看著我。
走出院子才知道,有很多護衛(wèi)守著我這里,看見我出來,都恭敬地低頭行禮。我的園子外墻的一些芭蕉樹和花草被踩得東倒西歪,看樣子就在這里出了事。照云樓就在對面,離我的園子很遠。
急急走過去,遠遠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處,衛(wèi)紫英站在樓前臺階上,單手倒背,仰風(fēng)而立,整個人只能用玉樹臨風(fēng)來形容。
神情狂傲而鎮(zhèn)定。
我走近些,拉著侍棋躲在一棵樹后,讓她不要作聲。原來在臺階下被捆著幾個人,為首的黑衣漢子被按在地上跪在那里,前前后后站滿了人,那個我見過的書生和黑壯漢也在。
只聽那個黑衣漢子大叫:“衛(wèi)紫英,你有種殺了老子,老子這步田地什么也不怕。”
衛(wèi)紫英淡淡一笑,“錢江久,你在江湖上也算個人物。你有膽子闖進來,敬你是條漢子。這次我先放了你。”
“老子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既然敢來就沒想活著出去。你休想放了我就感謝你。”
衛(wèi)紫英笑道:“當然不用你謝我,既來了就留下點記念,下次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呸!誰用你假情假義!我齊天門被你滅了滿門,三百多口人一把火全燒成灰,你還讓人把方圓百里都封上,不許往外逃,”“那個黑衣狂叫起來,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刀劍,掙扎著要撲上去。“衛(wèi)紫英,你這沒人性的畜生!”
這句話我也很贊同。
“我要殺了你!把你千刀萬刮!你與我們明里訂下盟約,暗地里下手倒也罷了,連婦孺之流也不放過,世上有你這般狠毒的雜種!”
聽他一罵,衛(wèi)紫英這家伙果然是個白眼狼。
那個書生喝道:“錢江久,你齊天門表面臣服于堡主,私下里卻勾結(jié)摩羅教暗里偷襲我們,又算什么正大光明?此乃罪有應(yīng)得!”
黑衣漢子回頭想罵,被人摘了下顎,只能怒目而視,發(fā)不出聲來。衛(wèi)紫英面上有些不耐,扭頭便走。我只見站在黑衣漢子后面的侍衛(wèi)高高舉起手中的刀,一道白光閃過,立刻血如噴涌。緊接著一聲嘶心裂肺的嚎叫,黑衣漢子昏了過去,他的一條胳膊被砍下來了。
我忍不住叫了一聲,隨后捂住嘴。可是已經(jīng)晚了,衛(wèi)紫英轉(zhuǎn)回頭和所有的人都朝我這個方向看來。
我撒腿就跑,卻看到去路被人堵住。個個都是緊身衣,刀刃在手。
“都退下!玉卿,你在那里做什么?”衛(wèi)紫英很快奔了過來,站在我面前。
我看著他的面孔上,緊張、驚恐、擔(dān)心,隨即鎮(zhèn)定下來,嘴角含著一絲微笑。
我這時候才知道一個人的臉上會同時出現(xiàn)這么多表情。
“玉卿,你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么?這里風(fēng)大,別又著了涼。”很自然地環(huán)著我的腰,把我半個身子遮擋住。
可我看著他,腿軟得止不住抖。
當一個人不為人知的陰暗處被人窺視,他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