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要敗了。”
“哪個張家?”
“張懷放張內閣啊。”
“什么?”
“聽說張貴妃被打入冷宮了。”
“去年不才生的皇子嗎?”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才聽說的。”
“為的什么事?”
“不就是前一陣大澇,他領了皇旨去安撫,聽說收到自己腰里百來萬。”
“怎么這么快就查出來了?”
“本來也是例行如此的,不過聽說他弄得太狠,招得民怨四起。難民鬧得地方官攏不住,連夜上報朝廷。據說那個小的,”金玉則伸出小指勾了勾,大家立刻明白。“這下火了,要狠狠壓制。殺了多少人不知道,反正事后找張懷放算帳,抄家滅門的肯定免不了。”
“我說李夢原,你姐姐這不更好了。”
“夢原兄,你們家早知道了吧?”
“哪里,宮闈之事你們知道什么。”李夢原搖著湘竹灑金扇子,背對著眾人,看著樓下人來車往。他一向嘴緊得很。
趙玉鏡沒有參與這種談話,對他來說既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也顯不出他身份來。
“玉卿,明天咱們一起到湖心賞月如何?”他低聲問我。
我皺眉,自從上次的事他總圍著我轉。好在他自持身分也不會做出過分的事來。
“我身子不舒服。”
“哦,”他湊到我面前些,“哦,”他湊到我面前些,比一般女子還秀麗的五官擺在眼前。
“玉卿,天這么熱怎么還穿領子這么高的衣服,我看你都出汗了,幫你松松罷。”
他做勢要拉我的領子,我把手一搪,“不用,這樣很好。”
他奇怪,看著我,“玉卿從上次病臥在床后就不大有興致,話也少了。你不舒服?”
干脆手伸過來要摸我額頭。我把頭一扭,他只好收回手,有些悻悻。
我把領子緊緊,站起來走到李夢原旁邊。
這是我的忌諱,不希望有人提起。
每天早晨醒來照著鏡子,那個傷疤都在提醒我發生了什么事情。
“小侯爺又纏上你啦?”李夢原低聲問。
我不作聲,看著樓下。“我說當初你自己把話挑明的,惹得他瞎想,這會子又撇清扔的干凈。”
我不耐,“他愿意我管得著嗎。”
突然看到一群人坐在馬上狂奔而過,卷起塵土飛揚,兩邊行人紛紛躲避,讓出一條道來。我認得這些人所佩帶的標志,是衛紫英的部下。
這些人來做什么?
“玉卿明天要給齊相國拜壽?”趙玉鏡跟過來。
“嗯。”
“夢原不去嗎?”趙玉鏡問李夢原。
“當然要去,這種事情怎么能不去呢。”
齊府門前平日里就熱鬧,今天更鬧哄。
醒目的壽字掛在大門上,車馬喧囂,人聲鼎沸,前門后門都是水泄不通。
外公能走到席位上用了幾乎一柱香的時間,因為所有的人都拉著他招呼。
“啊,這是誰啊?我可有多長時間沒見你啦。”大學士曹禹拉著外公的手不放,旁邊圍了許多人。
“是啊,我現在是居臥草堂,閑看南山,自在的很。”
“斐相爺還官的時候頭發還沒白幾根,看看這幾年白了大半了。”史部尚書王柄山感嘆。
“莫說是斐老相爺,咱們不也老多啦嗎。你看他外甥都這么大了。”
說了老半天外公才走到設好的席位上。
看著地上鋪的紅毯,廊下華彩宮燈,四圍插著各種名花,左右兩排交椅,那桌圍椅褥都繡著松柏云鶴。香燭銅鼎,頭上瓔珞低垂,爆竹響徹云霄。
席下雜耍班子從前廳走廊最末一席一直排到主位階下,爭相賣弄技藝,這么大個廳堂竟無一處空地。
外公時不時對坐在前后的老友故人點頭示意,我看著周圍人頭簇擁的齊鳳翔點頭微笑,面如冠玉。
他身邊的干兒子齊巍松、齊柄輝等臉放紅光,不時對他彎下腰來說些什么。
這幾個人私下里被稱為京都五虎。可想而之其猖狂囂張到何地步。
世上真有這種無恥之極的人。
我看著不禁笑起來。
齊巍松兩鬢都白了,其余那幾個最小的也比都比齊鳳翔大。
這么大歲數也不嫌丟臉,居然拜齊鳳翔做干爹,把自家姓氏都改了,人前人后父親父親叫得比親爹都歡。
突然發現齊鳳翔向我這里瞥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隨后轉回頭和別人說笑。
也許是我多心了,這么多人他怎么會看到這里。
不時有人獻上禮品,都是各地官員挖空心思弄來的。白鹿玄龜已是平常之物,到了這里很多人才真正開眼界。
就是帝王家也不過如此了。可以說猶勝。
有多少年沒到這里了?
我拿起一枚紫晶葡萄放在嘴里,外公笑起來:“你這孩子,不過是上貢的新品,哪里有當季的好。”
我不管。家里又沒有,平時外公外婆節檢,怎么會買這種東西。所以每次到外面我都是決不客氣。
外公坐的是上賓席,和主位席只差幾個桌子。可齊士駿還沒就坐,架子也太大了些。
正當我盯上一盤櫻桃,一個穿著不凡的下人走過來。齊家的仆人這身穿戴走到外面,個個都會被別人當財主。
“小人是這里的管家,我家相爺有請顏公子商談幾句。”
“你家有兩位相爺,麻煩你告訴我是哪位。”
“小人說話沒說清楚,回顏公子,是小相爺。”
看我坐著不動,他一直低著腰,很客氣地等我回答。
“玉卿,也沒什么事,你去看看就回來罷。”外公發話。
我只好答應一聲,離開席位,隨這個管家去齊鳳翔那里。
齊鳳翔坐在主位旁邊看著戲臺,一邊聽著左右的人講話,一邊輕輕拍了二下手。周圍的人立刻全拍起巴掌來,有人還叫起好來。
有什么好,我怎么就沒看到好在哪里。
等我走到他身邊,管家跟他通報,他這才回過頭看我。
依舊似笑非笑的表情,從坐位上向我看來。慢慢站起身,“顏公子近來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