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元點了點地圖上的高平道:“就像眼前這個獨立十六旅一樣,本身就是這支僞軍中的雜牌,又是日軍和南京方面安插進去的釘子。晉城的那位老狐貍,恨不得早點將他們打光了,他才恐怕會更高興。讓他賣力的救援,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要不是咱們拿他開刀,換了別人他也一樣不會增援。要是該部其他僞軍被圍,其餘的部隊也許會全力救援。就這麼一支日軍插進去的釘子,這些人都恨不得早點除掉才後快,更不會用心增援了。”
“這些人都是重慶那邊出來的,那邊的中央軍與雜牌軍,雜牌軍與雜牌軍之間的勾心鬥角,不是一般人能夠了解的。尤其是對於賣身求榮,大部分出身雜牌的僞軍將領來說,槍桿子就是他們的一切。友軍有難、不動如山,這可是那邊的傳統。”
“都是幾十年內戰漩渦裡面打熬出來的,手中的那點家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誰也不會爲了別人去賣命的,哪怕是這個別人是他們相互支撐的友軍。尤其是在某些人眼中,友軍甚至比敵人更可怕。”
“老兄,你別忘了,他們的那位總司令,當年五馬拒孫之戰的時候,就栽在自己的友軍手中。他依靠盜掘皇陵、販賣鴉片,苦心經營來的六萬大軍,就折損在中央軍和晉綏軍這兩個友軍身上。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他還能老老實實的再來一次嗎?”
“我估計,這些僞軍現在還在各自的駐防區打轉轉。尤其是沒有日軍監督的僞軍,行動會更加的緩慢。所以,咱們現在需要做的,還是以不變應萬變。該做什麼,就還是做什麼?什麼時候晉城的僞軍出動了,咱們在緊張也來得及。”
“當然,現在咱們多少還是要做一些防備的。誰也不能保證敵情,會不會完全按照我們判斷的那樣發展。但要說在現在這個態勢之下,調整整個部署的態勢,那還是說有些爲時過早。我將偵察連派出去,警戒部隊的陣地延伸一些也就足夠了。”
看著有些不在乎的李子元,馬永成剛要勸說一下。他的話題,卻被何三亮方向響起的驚天爆炸聲給打斷。這陣子劇烈的爆炸之劇烈,讓距離何三亮那邊足足三公里的指揮部,都晃了一晃。整個戰場的槍炮聲,都打斷了一段時間。
聽到這聲爆炸聲,李子元與馬永成對視了一眼,知道這是何三亮那邊爆破肯定成功了。這聲巨響,至少是上百斤*才能搞出來的。高平城牆就算在堅固,也扛不住這上百斤的*爆破。
城牆炸塌,也就意味著何三亮打進城去了。只要何三亮攻進去,這場高平攻堅戰實際上到此已經再無任何的懸念了。解決了高平之敵,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是問題了。這聲爆炸聲,也讓馬永成想要勸說一下李子元的想法徹底被打消。
裝在一具棺材內的一百多斤*,一次性將高平城牆炸開了一道三百多米長的口子。而何三亮還沒有等到爆破掀起的濃煙落下,趁著城內的僞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集中了手中所有的部隊,向已經打開的突破口發起了全線的攻擊。
當嘹亮的衝鋒號響徹被炸塌的城牆處的時候,那邊的劉海山皺了皺眉頭,對著身邊的剛到任不久的團參謀長道:“老張,下命令全線出擊。全團一個不剩的,都給我衝進城去。誰要是落在地方部隊後邊,老子回頭處分他。”
這邊因爲之前的戰鬥,多少感覺到有些丟人的劉海山,下達了全團出擊的命令,明顯是與那邊的何三亮對上了。他倒不是看不起何三亮,實際上自從調到這個部隊工作之後,他對何三亮的能力還是相當認可的。
至少在他看來,何三亮的參謀業務在全軍都是絕對一流的,絕對是一個相當合格的參謀長。每次作戰和戰鬥,所有的事情都理順的井井有條。就整個太行軍區來說,都可以說最好的一個團參謀長。
不會像一些作戰部隊提起來的參謀長,參謀業務一塌糊塗不說,到了戰場上只顧得往前衝。論起大刀片子衝殺是一把好手,可參謀長究竟該做什麼,卻是自己也不明白,更不想搞明白。對於這些幹部來說,參謀長應管的瑣碎事情遠不如他們在戰場上衝殺來的痛快
何三亮要是真的沒有什麼能力,當初也不會讓李子元冒那麼大的風險,將一個那邊被俘人員推上參謀長這麼重要的位置。李子元用人的眼光,劉海山可是相當佩服的。當初何三亮上調到分區的時候,劉海山還很是與組織部門掰了一陣手腕子。
但何三亮那邊指揮的,都是一些獨立營之類的地方基幹武裝。現在居然搶在他的前邊,全軍突進了城,這無疑讓在突破口耽擱太長時間的他,感覺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從何三亮這個參謀長到幾乎所有的營連長,就沒有一個是善茬子。
大部分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軍政雙優。雖說上級和李子元調走了一部分,可留下來的這些幹部素質也是一樣的。這個氣不是針對何三亮個人來的,而是針對戰場形勢來的。原因很簡單,他接手的這支部隊在李子元手中打了無數的硬仗。
可以說仗仗打的精彩,十字嶺一戰以一個加強營的兵力,從幾千日僞軍合圍圈上硬生生的撕開一個口子,掩護總部大批非戰鬥人員衝出去。別的戰鬥不說,就這一場戰鬥就打出的堪稱及精彩絕倫。
自己當初雖說沒有參加那場氣壯河山一仗,可這支部隊在李子元手中積攢下來的傲氣,也讓他到任之後深深感覺到了。從一個地方遊擊基幹武裝短短幾年,硬打出了一個軍區頭等主力團。這個團,應該有自己的傲氣。
太行大功團,師長臨走的時候親自授予的這面軍旗上,就是這麼寫的。在調到這支部隊之前,軍區首長找談話的時候,司令員、政委、副司令、副政委幾乎同時到場。就問了他一句話,能不能保持這個團的榮譽。
當時被找自己談話的陣勢,嚇了一大跳的時候,劉海山才知道自己的那位老戰友,這幾年在潞東那個整個太行軍區,最小的一個分區折騰出什麼動靜來。當時他怎麼回答的,都有些不知道了。
現在他接手的這個被上級首長特別重視的部隊,現在居然在進度上,落後在一羣地方武裝面前。這個氣,他根本就咽不下。無論是什麼原因,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何三亮那邊衝鋒號一響,他這邊也發起了全線突擊。
第一個全軍突進城的榮譽被何三亮搶走,那麼打掉僞獨立十六旅旅部,活捉那個所謂的少將旅長的榮譽,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給何三亮了。自己是主力團,落在地方武裝身後,這像是什麼話?這讓自己這個主力團長,以後怎麼去面對自己的部下?
而何三亮與劉海山全線突破,攻進城的部隊相互在較量,拼命的加快發展速度。城內的僞獨立十六旅少將旅長杜默庵,面對著城內的喊殺聲像一隻困獸一樣,面對著援軍遲遲不至,無論怎麼催促都是一套冠冕堂皇老話答覆的情況,不斷的暴跳如雷。
他身邊的日軍顧問中村正孝,則不斷的給晉城、新鄉、長治,甚至是洛陽方向發電報。在語氣上幾乎可以說是聲淚俱下的,要求他們快速的增援,或是催促援軍趕到的速度。像現在這個樣子,等援軍趕到了他們的屍骨都涼了。
但晉城那邊的回電,始終都是援軍已經出發,希望他們繼續在堅持一段時間,只要堅持下來就一定會有辦法。對於晉城方面地帶的回電,杜默庵暴跳如雷的道:“老子的部隊現在都快要拼光了,還要我怎麼堅持。”
“從昨晚上打到現在,我手中的這點本錢已經是十不存一了,我最後的手槍營都拉上去了。援軍呢?一整夜過去了,人究竟在哪兒。高平離著晉城不過百餘公里不到的距離,這麼一點距離,現在就是爬也能爬到了?”
“他孫*子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別他媽的當老子不知道。這個老王八蛋,嫌我的部隊礙著他的事情了,現在就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藉著八路的手除掉我。他這手借刀殺人的手段,真當我是傻子看不出來?”
看著這位暴跳如雷的老兄,中村正孝很是有些無語。他在這支僞軍部隊當操縱實權的顧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於這些僞軍將領之間的勾心鬥角,他還是很清楚的。但他真的沒有想到,在關鍵的時候這些人還不忘記在相互拆臺。
可問題是,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給晉城方面在那邊擔任顧問的自己上司,一遍遍的求援電報。他雖說是一個少佐,可問題是他手中也沒有兵。的確這支僞軍的軍火撥發,以及糧餉大權都在他的手中掌握著,但他並不直接帶兵作戰。
平日裡面看,這是一個油水極大的肥缺,可問題是一到了關鍵時刻,中國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卻把自己也裝了進去。你老兄現在困獸猶鬥,我現在不也是處在危險境地?你老兄不想死,可我也還想活著呢。
咬了咬牙,在中國已經待了幾年,先後在關東軍和華北服役多年,操著一口流利漢語的中村正孝道:“杜君,現在罵解決不了問題。我已經將城內的僑民全部武裝起來,有了這些僑民參戰,我前邊想還能夠在堅持一段時間。”
“我認爲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抱怨,而是該坐下來研究一下,究竟下一步該怎麼辦。是繼續在這裡固守等待援軍,還是想辦法突圍。杜君,這纔是我們最應該考慮的問題。要想秋後算賬,首先我們得保住去算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