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看見柳蓓蓓站在不遠處, 許欣歸有些尷尬,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和寒序的事,也不敢貿然開口。
她垂下眼簾, 表情糾結。
還是柳蓓蓓先發話了, 掛起笑喊了她一聲。
“好久不見?!?
許欣歸勉強回了一個笑, 點點頭, “是, 好久不見了?!?
柳蓓蓓唇角揚了揚,往許欣歸這邊走了兩步,回憶般溫和的笑:“上了高中就沒見過了。”
許是對面的人衣著太華麗, 許欣歸不由自主的向后緊張的退了幾步,也呵呵笑, “對, 高中不在一個學校, 聯系就少了?!?
其實哪里是高中呢?她們初三就開始見面都不打招呼了。
許欣歸和柳蓓蓓曾經好過一陣,因為一起練舞的緣故。初一的時候, 她見天的跟柳蓓蓓走在一起,“蓓蓓蓓蓓”的親熱的叫。
柳蓓蓓是一個很好交往的女孩子,長得好看,脾氣好,為人大方, 又喜歡上臺表演, 在學校里知名度很高, 朋友很多, 追求者也很多。不過就是這么個女孩子, 卻從小學,就開始喜歡寒序, 跟緊不舍的明戀,只不過寒序一直沒接受罷了。
許是這么多年堅持不懈的喜歡一個人,真的累了,初三的時候她談了第一個男朋友,不是寒序。
那時候她們關系已經淡如水了,再加上中考的壓力,許欣歸也沒打聽。但她知道,柳蓓蓓談戀愛,不是不喜歡寒序了,而是太喜歡,并且現在還喜歡,否則就不會和她這么刻意的在洗手間外面偶遇。
許欣歸垂腦袋,看到自己腳上踩著的鞋子,紫黑色的,半長的棉靴,笨重的模樣。她把腳往后縮了縮,視線不由自主的瞟到對面站著的人身上,沒敢往上看,只掃了眼她腳上的鞋子。
也是一雙黑色的靴子,只是比她的要時髦很多,看上去就很漂亮很貴的樣子。
她心里莫名的感覺涌了上來。仿佛回到了初一的時光,在別人都看不到的角落,她貪戀的渴望著像她身上時尚漂亮的衣服,羨慕的垂涎著她手里外觀或精致或可愛的格式手機,更嫉妒的難過著她對寒序的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大膽追求。
她和柳蓓蓓不是一個圈子,她清晰的知道。如果真的適合當朋友,和柳蓓蓓一起玩的時候,她就不會那么自卑,那么膽怯,那么不敢說話。
許欣歸是個開智很遲的孩子,二十歲之前發生的事,她都渾渾噩噩,不知人情世故。直到上了大學以后,這種情況才有所好轉。大學里空閑時間很多,沒有人陪伴的孤獨里,許欣歸習慣于把以前的事情都翻出來,嚼碎了再咽下去,以汲取當時不明白的道理。
她也想過當時自己為什么會和柳蓓蓓玩到一起,也分析了自己為什么會和她漸行漸遠,以至最終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最終她給自己這段短暫的友誼下了總結,可能,她對柳蓓蓓的友情,只是一種對那時自由優渥環境的向往,對她露|骨大膽情感的羨慕,或許還參雜著嫉恨,更為重要的,是在柳蓓蓓身邊,她能輕而易舉的聽到好多好多關于寒序的消息,一點也不刻意,也不顯眼。
而她和柳蓓蓓友誼的終結,是因為。
年少的心啊,敏感脆弱到極致,連旁人輕若鴻毛的話語,都能在心上壓成千金重。
許欣歸略略收斂了思緒,雙唇抿在一起就要扯出一個禮貌客套的笑容順理成章的離開。畢竟不是一路人,連靜靜呆在彼此的朋友圈都做不到。
想到自己被柳蓓蓓刪除好友的事情,許欣歸嘴角的笑也出不來了,臉色更是黯淡了一點,她勉強的翹翹唇角,和柳蓓蓓打招呼,“里面有人等我,我先進去了?!?
“寒序?”柳蓓蓓笑容頓了下,“是吧?”
許欣歸咬唇,搖頭笑笑,“不是?!彼肓讼?,尤覺得不夠,補了一句,“我同學。”
“哦?!绷磔砗挽愕男?,朝她這邊走過來。
許欣歸往墻角挪了挪。
她穿過去走到洗手臺邊,打開水龍頭,水聲嘩嘩的,一嘟嚕一嘟嚕的“白珍珠”涌出來。
許欣歸盯著她洗手的動作看了幾秒,準備離開的瞬間,聽到后面的聲音,“欣歸,你和寒序在一起多久了?”
呼吸猛地一窒。
許欣歸呆愣在原地不敢轉身,手腳冰涼的發慌。
“你們高中就在一起了?”
“沒?!痹S欣歸立刻搖頭否認,白著臉靜默了一會兒,開口解釋說:“我沒和他在一起?!睂χ磔淼臅r候,尤其是涉及到寒序的話題,她總是心虛的像破壞了別人婚姻的小|三,頭都抬不起來。
柳蓓蓓一邊的唇角勾了勾。她那個笑,許欣歸瞧在眼里,覺得有點嘲諷的意味,許欣歸低頭,腮幫子緊繃,準備就這么離開的時候。
“許欣歸,你這一會兒夠長的啊,要是讓你去監考,高考生還不得樂死?做個三天三夜的,誰寫不滿試卷???”
天哪,許欣歸閉眼嘆氣,撫額,她和這里的洗手間有仇。
寒序走過來,滿臉不虞。許欣歸走了之后,他就一直留心著隔得老遠的另一個男人,時間一點點過去,許欣歸還沒回來,他就在想,這個女人是不是又扔下他一個人自己跑了。他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但礙于面子,他還是沒起來去尋她。畢竟大老爺們的,成天圍著一個女人轉算什么事。直到另一桌的那個男人起身出去了,他終于忍不住了。
媽的,要是再給他逮到她給他帶綠|帽,他不弄死她。
許欣歸看了他一眼,見到他臉上的不耐煩,小聲的解釋說:“不是。”她略略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對他說,“柳蓓蓓呢。”
“什么?”寒序沒不肯聽她的,徑直走過去將人摟進懷里束住,才低頭看她,“你說什么?”
“柳……”
“寒序?!睕]等許欣歸在介紹,柳蓓蓓就自己出聲了,“今年回來這么早?”
柳蓓蓓是面對著許欣歸站的,背對著寒序。寒序走過來的時候見許欣歸縮在墻角,和對面那人離了一段疏遠的距離,也沒以為兩個人在說話,就直接過來把人摟到懷里準備拐走。
“柳蓓蓓。”寒序松開箍住許欣歸的手,正經的笑:“幼兒園放假了?”柳蓓蓓大專學的幼兒教育。
腰間的力量瞬間消失,許欣歸往后騰了騰,垂眼掩住心底的失落。
“嗯,前幾天剛放的?!?
感到身邊人的動作,寒序面不改色的捉住許欣歸的手,捏在手里揉弄,偏頭低斥一句:“干嘛呢你,好好呆著。”
在柳蓓蓓面前被他一句兩句的哼叱,許欣歸很不是滋味,面上的表情越發平靜。
“你們聊,我先進去,有點冷?!?
寒序眉頭皺起來,手從她袖子口進去試了下她衣服里面的溫度,斂了笑認真看她,“穿這么多還冷?”
許欣歸不說話。
“呼……”他捏了下眉心,重新把人抱進懷里,“別感冒了,這時候感冒不是鬧得玩的?!?
許欣歸扯扯唇角,依在他的胸膛,第一次對他的懷抱沒有抗拒。就讓她裝一回吧,這樣的機會也不多。
柳蓓蓓眼神纏在兩人身上不動彈,神色逐漸淡下來。
“真懷孕了?”
寒序有點驚訝的抬頭,順手給許欣歸把羽絨服自帶的帽子蓋上,笑了聲,牙齒露出來的那種,“傳的還真快。”
許欣歸被寬大的帽子罩了上半邊臉,視線被擋住,只看到他露出來的牙齒,和柳蓓蓓戴頭上那頂毛線帽下緣。她伸手弄了弄帽子,把自己遮得更嚴。她一點也不想看他們有說有笑的場景,他對那么多人笑得那么和煦,對她就是不一樣的嘲諷。
“孩子多大了?”柳蓓蓓挑眉。
“兩個多月了吧?還是不到兩個月?”寒序記不清和許欣歸在一起的時間,把許欣歸的帽子往上拽了拽,露出眼睛來和她對視,詢問的意思。
許欣歸摸摸帽子,把眼睛蓋上,“不記得了?!睂λ乃惺虑椋际沁@么的漫不經心,一廂情愿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怎么可能不記得,寒序輕佻的勾勾唇,也不揭穿她,轉過臉對著柳蓓蓓又是和和的:“都記不清了,也沒刻意記?!?
柳蓓蓓笑笑,沒說話。
寒序給許欣歸拉了下帽子,被許欣歸拽著,兩人扯來扯去不亦樂乎。
柳蓓蓓看著他們的動作,眼底冷了一下,開口問道:“決定結婚了?領證了嗎?”
寒序一愣。
許欣歸把頭縮進殼里,自嘲的笑,她就是個代|孕的,還能有那資格?
“還沒。”
“哦。”柳蓓蓓笑,很理解的模樣。
許欣歸使勁的抬眼皮瞟他們各自的表情,一下就看到柳蓓蓓臉上舒展的笑容了。
“婚禮記得請我,我送一份大禮。”
“不會漏了你?!焙蛐πΓ罅Я讼略S欣歸。
許欣歸也跟著他動作晃了下,淡淡的笑了下,別說望不著邊的婚禮,她也不想要柳蓓蓓來參加自己婚禮。這只會讓她覺得自卑難堪。還有她口中的那份大禮,許欣歸也不想要,她來參加婚禮不當場給新郎告白就是好了,誰還對她的禮物有所期待啊。
許欣歸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重重嘆了口氣?;剡^神來的時候,寒序已經跟柳蓓蓓話別了。
“那我們先走了?!?
“好。”柳蓓蓓彎了下唇角。
許欣歸也笑了笑。
寒序摟著她,走在她外端,許欣歸拉拉帽子,深呼幾口氣,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才有勇氣與她擦肩而過,帽子大大的,擋住寒序的視線。
經過她的時候,隔著一層暖和的羽絨,許欣歸清晰的聽到了兩句話。
“許欣歸,你喜歡寒序很久了吧?”
“初中的時候?”
шωш? тт kдn? ¢〇 她身形晃了下,穩住后繼續走。
好像什么也沒發生。
外面夜幕沉沉,黑暗遮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