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離堯的提議是把林凌葬在離家的墓群里,雖然這不合規矩,但是只要離堯應允且堅持的,就連太后都不能拒絕。可是林煥卻拒絕了,他甚至沒有將林凌葬在自家的祖墳里。林家的人,大多戰死沙場,為了室翼,就連林凌,也為了室翼而死。他不希望林凌繼續重復著林家這樣的宿命,他要林凌離這一切都遠遠的。雖然一切都已經太晚,至少不會變的更晚。
如果當初自己早些想明白這些,離堯就永遠不會遇到林凌,這一切可能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他并不知道,那個死后形容可怖,臉色發黑,五官扭曲的女人,只不過是離堯找來的和林凌身形相似的女人,穿戴了林凌的衣服。
“林凌”被林煥葬在了深山里,每年她的生祭,死祭,林煥都會來這里,陪她說上一天的話,縱然她永遠也不會有回應。
而林凌,每年在這個時候,就躲在一旁的樹后,看著林煥,聽著他對自己說的話,一句句的應著。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告訴林煥真相,那么這就一輩子會成為秘密。如果林煥知道自己最心疼的妹妹,這等大事都瞞著自己,傷心的程度,一定會高于自己的死訊。
一直到了天明,林煥才離去,而林凌就站在那里,陪了他一夜。
“累死我了,你不累么?”林煥遠去了,卻在背后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林凌一驚。
回頭看去,很是眼熟,不過那次相遇是在夜里,這次在白天看到,那人越發顯得不修邊幅了。
“你怎么也在這里。”沒有疑問的語氣,林凌只是隨便說說,明顯不期待得到江晏的回答。
“我說,你的良心呢?你在那里呆了多久,我可就在這里陪了你多久,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江晏倒是顯得很委屈的樣子,這可跟他那看起來粗獷的外貌不太相符。
“你跟蹤我?”
“別說那么難聽,我只是恰巧知道你住在哪里,看你晚上自己出門不太放心,所以跟出來看看,沒想到啊,你這人還真是不領情。”
“知道我住在哪里?康易告訴你的?”
“對啊。”江晏想都不想就應承了。
“撒謊,康易絕不是這么沒有分寸的人。你到底什么來路?”
“來路?說的我好像很厲害一樣。我?你不是也看到了,就是一個酒鬼。”說著,江晏還搖了搖自己手里的酒葫蘆。
“誒,你可別想著殺人滅口啊,我也是很厲害的,不過就是念在你是女子,不跟你動手。”看到林凌面色不善,江晏搶著說道。
“跟著我到底為了什么?離煜派你來的?”一直以來都沒人知道自己的所在,只有離煜回來之后才打破了這平靜。
“鯉魚?你是不是在這里占了太久累傻了?魚怎么能告訴我你在哪里呢?而且我也不會聽魚說的話啊。其實想找一個人沒有你想的那么難,就是看想不想找。”
“那你找我所為何事?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并不相識,未有瓜葛。”林凌正色說道,不想跟這個人繼續糾纏下去。看起來這個人油腔滑調的,自己要是一直跟他糾纏,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
“哪有為什么,想找就找了。”
“那您自便吧,還有,我不喜歡陌生人來打擾我,希望你以后閑來無事的時候,去找別人,不要來煩我。”看著江晏,林凌還真覺得自己遇到了無賴。許是從小就被林煥保護的太好,很少認識其他人,對于江晏這樣的人更是不可能認識。所以就算被江晏氣的惱火,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出來。
還沒走出幾步,江晏就拍了拍身上的土追了上來。
“剛才那人,是你什么人?”江晏很好奇的問著。
林凌瞪了他一眼,分明就是告訴他離自己遠點。江晏卻故意裝傻充愣,越靠越近。窄窄的一條小路,林凌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幾乎被擠到旁邊的溪水里。
“你就那么討厭我?還是你討厭所有人?你有喜歡的人么?”江晏一直在問著,林凌只是一直躲開,并沒有想回答他的意思,但是江晏明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著。
“你看你,干嘛離我那么遠,你都快掉下去了,這離下山還遠得很,你要是掉下去了可沒有換洗的衣服,我這一身想必你也不稀罕吧。”說著,就伸出手去拉住了林凌的手腕。
本來還無妨,但是他這個舉動卻嚇到了林凌,她下意識的往相反的方向掙脫,腳下一滑,摔在了小溪里。小溪就是淺淺的一些水,站進去也只能濕了鞋襪,可是林凌這跌坐進去確實整個人都濕透了。
“我就說吧,讓你小心一些,你看你現在。”江晏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林凌想著,這才是他的本意吧。
拒絕了江晏想把她拉起來的手,林凌自己站了起來,不領情的一瘸一拐朝著下山的方向走著。
江晏看著她那個狼狽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卻還是跟了上去。
實際上,沒走多久林凌就已經瑟瑟發抖到不能繼續行走。那次的毒藥,雖然康易能救回她的一條命,可是那毒藥用的太多了,對她的身體傷害很大,毒性不能根治,終日靠著藥調養著,身子卻還是越來越差。康易告訴過她,下毒之人一定是要致她于死地。
江晏走過去要背起她,她卻依然不愿意。
“大小姐,你就別再挑剔了,這里除了我,你看看可還有其他什么人?你一直看著的那人早就走遠了,所以啊,我要是不管你,你就算死在深山里也沒人發現。”不顧林凌的抵抗,還是背起了她。
幸虧自己知道她住在哪里,否則還真保不準她一句話不說不告訴自己住在哪里。
到了林凌的住處,藥材倒是不少,根本就跟個藥廬一樣。這里本是康易多年前住的,曾經的康易,還不是一個畫師,而是大夫,在這里做著他的神醫白生,好不自在。就算后來康易成了康易,也會偶爾回來這里,做回白生,去行醫濟世。直到救回了林凌,沒有一個合適的身份可以將她掩藏的很好,于是就用了白生這個很招搖的身份,這樣反而更安全,而且這樣一來林凌還可以經常到王城里去,沒有人會懷疑。一直以來,白生都為離堯出謀劃策,這并不是秘密。不過這樣便捷的進入皇城的身份,林凌并不在意。痊愈之后,她不復當初的心性,只想著離那里遠遠的,只是偶爾離堯拖康易帶話給她,她才會去王城里看看,也絕不會有好臉色。
看著林凌虛弱的樣子,江晏想著找些藥給她熬好,可是自己并不懂藥,急的團團轉。
“這些藥材你都知道怎么用么?告訴我,我給你熬藥。”
“不必了,你離開就好了,免得我看著心煩。”說這話的時候,林凌冷的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我好心想幫你,你還不給我好臉色。不待見我也就算了,生病可是你自己的事情,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我可還是少見。”
“早就該死了的人,還會在乎這皮囊?”
話沒說完,江晏卻又要背起她。
“你做什么?”林凌一驚。
“你自己不肯說,那我只好帶你去找大夫了。你跟我無冤無仇的,我可不能看你在我眼皮底下死了。我既然幫你了就幫到底。”
“我不能去看大夫。”林凌用盡了力氣大聲說道,如果不這樣,這個人想必是不會放棄吧。
“我又不是聾子,你這大聲做什么。”因為是背著的,所以林凌說話的時候離江晏的耳朵很近。
“你是什么人?”不想著二人正說著,離煜走了進來,看到江晏,一絲的不悅閃過。
原來離煜昨天就來過了,他記得林凌的生辰,但是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林凌,所以就在這里等了一夜,天亮了出去轉轉,就在附近,聽到了說話的聲音知道林凌回來了就進來看看。
江晏放下了林凌,打量著離煜,只覺得這人看起來陰郁瘦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你又是什么人?”挑釁似的看著離煜說道。
“凌兒你怎么了?”林凌病的明顯,離煜看在眼里,就不再去理會江晏。
“凌兒?原來你叫凌兒,認識這么長時間了,我還是才知道。”江晏自言自語道。
離煜聽到了江晏的話,白了他一眼。
“誒,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個脾氣,怎么都看我不順眼。那我可不管了,本大爺走了。”
快要出門的時候,挺到林凌用并不大的聲音說“喂,今天真是多謝你了。”
“不用謝。”本來裝作生氣的江晏立馬擺出了大大的笑臉,不過就是被濃密的胡子擋住了不太明顯的看出來。“還有,我叫江晏,不用喂喂的叫我。記住了,江晏,以后有什么事就來老康那里找我,我最近就住在那里了。”說完就走了。
“他說的是康易?他也知道你在這里?”
比起江晏,林凌覺的離煜的為人更加討厭。雖然江晏不拘小節讓林凌有些受不了,不過總比離煜永遠話里有話好得多。她并不回答離煜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