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你就說來聽聽。”徐凝故作鎮定。
“我準備下的藥,事后給別人服用了,但是那人卻沒有事。縱然凌兒身體先天不足,卻也不至于有性命之憂。”
“或許凌兒就是因為身體太弱了,你怎知道別人能承受的藥量,凌兒也能承受得了?”
“死了那么久的人,你何必狡辯。而且,你今時今日已經到了這個位置,難道承認了,讓我心安對你還會有什么很大的威脅么?”離煜軟下了語氣,似乎想誘她承認。
“我沒有做過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的。難道我看起來就是那樣敢做不敢當的人?雖然很想幫你解開疑惑,但是我也不能為了你的心安,昧著良心承認我殺過凌兒。”
“呵,你已經給了我心安了。”瞬間又換回了之前那副冷漠的嘴臉,離煜冷笑道。
“時至今日,按照你們的計劃,林煥不足以成為你的威脅。但是你依舊不肯承認,就只能說明,你做的這件事情,連離堯都不知道。但是,你很怕他知道。”
“你在那里說什么瘋話,你要是再這么胡言亂語,我可就……”被看穿之后,徐凝底氣不足,說話的時候都是一副很心虛的樣子。
“你認為,你帶來的那幾個人就能殺了我?那我還敢站在這里?”
“別在這里說大話誆我,你自己一個人,縱然你有武功,卻也敵不過他們七人。”
“可是,我手里不是有你么?你就在這里安安靜靜的呆著,等到你的侍女發現你。”
本來離著不是很遠的離煜,箭步沖到徐凝的身邊,她還沒來得及高聲呼救,只覺得腦后啞門穴的地方,被離煜用力擊中。
在失去知覺之前,最后聽到的,是離煜那一如既往調侃惡毒的語調“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你醒來之后見到離堯的時候,我一定還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本來還想著偷偷摸摸的找到其他隱蔽的路出去,沒想到出門來看院內并沒有人,他樂得輕松,大搖大擺的走了。
剛才那一下,雖然沒用上十分的力氣,卻也足夠徐凝自己睡到天明。除非她帶來的那些人還沒傻到,讓她自己在屋子里一夜,都不聞不問。
相比于這邊,金冬兒那邊著實更難熬了些。
金冬兒做的事情,哪些是能由得了她自己的呢?一切不過都是聽著上面的吩咐,可是這一次,上面的吩咐卻始終沒有明白的告訴她。留在林煥身邊,她左右為難。
捫心自問,她并不希望致林煥于死地,可是如果林煥不死,自己與孔禮又怎么能有以后。但是,這樣又太自私。換一個角度來想,曾經自己或許能更容易的除掉林煥,但是如今,林煥對自己的懷疑,讓自己還有什么機會能去害他。
她也不知道,這樣一日拖過一日,是好是壞。
“冬兒,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
久未留宿在自己房的林煥,這天卻出奇的要在自己這里休息。
“有九年了。”每一天,金冬兒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只想著看以后,卻從不敢回想過去。往回看看,發現過去了那么久的時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她不敢去想。
“九年了,那你今年可有二十六歲了?我記得你跟我的時候只有十七,一個女人最好的時候,你都耗費在我這里了。我待你如何?”
今天的林煥,看起來有些奇怪。少了平日里那種威嚴的感覺,也沒有了平日里那種戾氣。這時候的他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倦了的夫君,想來家里尋求一絲的慰藉。
“將軍待我,自是不薄。”
此刻的金冬兒,似乎也忘記了自己來了這幾的任務。仿佛眼前這個人只是自己的夫君,雖然那與自己對待孔禮的愛不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回答時,金冬兒顯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說錯什么,會讓林煥失望。
“到了這時候,你怎么還是不肯說實話。”林煥笑的無奈。
“我……我可是做錯了什么?冬兒愚鈍,若是做了什么將軍不高興的事情,還望將軍明示。”
“你并沒有做錯什么,所有人都沒錯。”
“將軍,您這是……”
“無妨。你還記得凌兒么?”
“將軍這是怎么了,平白提起小姐。平日里您不讓提起,家里自然也就沒人敢提起。”
說起林凌,金冬兒有些警覺。之前去見江晏的時候,江晏也想自己打探了林凌過往的事情,當自己說著不清楚的時候,雖然看不清,可是還是能聽出江晏語氣里的失望。
林凌,到底怎么了?那么多年沒人提起的存在,近來卻總是被提起。一個已經死了十年的人,對于此時此刻,還能有什么影響?難道僅僅是因為這是林煥的心結?
雖然將自己送到林煥身邊多年,可是金冬兒自始至終只以為他們是為了顛覆室翼。
甚至包括金啟都不知道,真正的盟友是離堯。本以為派了探子到林煥身邊,不過是要在必要的時候廢去離堯的左右手。可是不曾想,他們所做的,只是為了除去離堯的絆腳石。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跟你說說話,說說凌兒,這些年我也沒什么人能讓我說些。”
金冬兒并沒有什么回應。
此時如果說對于林煥給予她的信任,她很感激,那無異于是極大的諷刺。縱然她從小就被訓練著,少有實話,可是現在,她卻不能說出口。
金冬兒自認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卻也沒到說謊成性,毫無良知的壞人。不斷地騙人,只是因為如果不去欺騙,就不能自保。而那些她所欺騙的人,又有幾個不是欺騙自己的呢?
捫心自問,林煥果真是待自己不錯的。姑且不算其中的真情有幾分,但是對自己的防備甚少,那其中的假意自然也就少了許多。雖然不知道以后自己與林煥到底是如何的,可是卻不想再去騙他。
“怎么,一向能說會道的冬兒,今天怎么話格外的少。你說我有心事,我看啊,有心事的人卻是你。”
看著林煥,金冬兒不知道該怎么描述此時的他,或許可以用平和來形容他。這樣的林煥,從未見過,心下傷感。
可能,這就是快到最后的時候了。
“雖能沒有心事呢,不過說白了,冬兒不過也只是一介下人,將軍有什么話盡管說,冬兒自是聽著。”
“凌兒比你小不上幾歲,我總是會想,如果她能活到今日,又是什么樣子?又或者,如果一開始,我沒有整日把她帶在身邊,向別人家的家長一樣,把她當做大戶人家的嬌氣小姐,整日關在家里,是不是就會好了。”
林煥的眼神里,流露出了無盡的懊悔。
“將軍,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已經是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想來也是無益的。若是真如你所說的,你將小姐一直養在府里,不讓她與外人接觸,那你認為小姐這人生還會有什么樂趣?雖然將軍不曾說起小姐過去的事情,但是冬兒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能經常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必小姐那些年過的是十分開心的。”
“雖不至于快樂,但是她至少不會活的那么痛苦。”
“那將軍您呢,您有后悔您這一生么?”
金冬兒沒經過細想,脫口而出這句話。話說出口,她有些后悔,如此唐突的話,她從未說過,至少是在林煥之前從未說過。在林煥的面前,她一直謹言慎行,生怕說錯一個字,招來林煥的厭惡。
但是既然林煥已經說了這些,她竟然也有些想跟林煥說說自己的心里話。
“我?我這一生何談后不后悔。生在將門,這一切都不是可以由我來選擇的。如此想來,我這一生,除卻凌兒,卻也沒什么可以后悔的。”
見金冬兒若有所思,又似心不在焉,林煥反而問她“冬兒你這一生,可有什么后悔?”
“冬兒根本就是沒有資格后悔之人。”金冬兒笑的凄涼。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
見金冬兒入此,林煥覺的也沒有什么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不過都是牽出彼此的傷心事罷了,事已至此,卻也不必再深說什么了。
“將軍今夜還是不留在這里么?”
“不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最近你就好好留在府里,輕易別出門了。”
林煥這樣囑咐著出了門,沒有給金冬兒問為什么的機會。
他只是想給金冬兒留一條活路,對于她的來意心知肚明,可是畢竟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在戰場上自己或許是個毫無畏懼的人,除卻戰場,除去守衛室翼,自己并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而他自己心中,也知道金冬兒這樣的身份,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難處,可是至少,自己還是能保全她。至于她今后的路,還是她自己選擇,自己并不會強求什么。
最近?果然,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按照林煥說的,就留在府里。這樣也許可以保全自己,但是孔禮那邊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