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難道你以前對我好,關心我都是假的?”康言芷不想再躲避什么,站在那里看著康易說道。
自己的命,本來就是師父撿回來的。若是真有人要殺自己,那么那個人也只有是師父,才能讓自己毫無怨言。
“你何必這么說?我對你的好,大部分都是真的。”康易似乎有些錯愕,康言芷居然到了這種時候還能問出這樣的話。這個時候,最該想到的難道不是求饒,不是求自己別殺她?
卻還能想著問自己為什么?
何其可笑。
“那你為什么……為什么唯夜要殺我,你卻幫著他?”康言芷本是想著決不能哭出來,可是卻還是忍不住。
“我從沒有幫著誰,我不過是在幫著我自己。這件事,如果被別人知道了,那我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好人的名聲,不就全毀了?雖然我不喜歡做一個好人,卻還是享受著所有人被我騙,把我當做大善人的感覺。”善意的笑容,此時顯得越發可怕。
“師父,你難道不相信我?我說了,無路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我也不會出賣你。既然你不相信別人,當初又為什么要把我撿回去?你自己一個人,不就更能讓你自己心安了么?”
忘記了恐懼,心中只剩下了委屈和疑惑,康言芷厲聲問道。
“收留你,不過也是為了掩飾我罷了。一個既然一身的人,怎么才能讓人徹底信得過?終究還是需要一個讓人看起來毫無抵抗能力的人作為掩飾才好。有了你,無論是離堯還是離煜,都相信自己可以有用來牽絆我的人。這就是我把你救回去養大的原因,現在你可明白了?”
本來,那個把自己一手養大的,對自己很好的師父。自己以為再熟悉不過的師父。此刻是如此的陌生,將自己最感激他的事情,如此無情的說出來。這樣的真相,比真的殺了自己還要難過。
“至于你說了你想一直跟著我,那就等你死了之后,再繼續跟著我吧。反正你不過也是一介凡人,還能活著跟著我幾年?早些死了也好,讓你早些適應,可以天長日久的跟著我。”
說罷,康易死死的扼住了康言芷的脖子,慢慢的,康言芷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意識清醒的最后時刻,康言芷好后悔。
后悔當初自己為什么不聽著康易的,索性就在室翼城找個人嫁了。那樣即便自己心有不甘,卻可以用余生去懷念師父,那個自己自認為全天下待自己最好的人。雖然有些遺憾,卻也不至于現在這樣懊悔。這樣真相,自己知道了,才真是死不瞑目。
又或者,最開始,那么多被遺棄的孩子,為什么是自己,為什么偏偏是自己?如果師父帶了別的孩子回去,讓自己在街上自生自滅,反正那時候也不懂事,應該還沒有現在來的痛苦吧。
自己死了,按照他的說法,是不是又要去找別人來掩飾自己?不知道誰會那么慘,被他看中,被他欺騙,直到發現真相,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對了,還有秦鶴,如果自己不來這里,可能秦鶴也不會遇見師父他們幾個吧。總是跟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都不去照顧他的溫大人了。這也算是自己害苦了他吧,他就算是自詡自小習武,武功高強,可是終究也不可能是唯夜的對手吧。再說了,還有師父幫著他,恐怕秦鶴自己連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自己還真是把他害慘了。
最后悔的就是,在最后見到蘇洛的時候,沒能告訴她真相。
若逸隨真的就這樣被唯夜害死了,不知道還有誰能幫著蘇洛,那樣在乎蘇洛。自己看人果然是不準的,以為最開始看見的那些欺瞞,逸隨便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怎么又會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幾個自己認為再熟悉不過的人,才真的是笑里藏刀。
自己最先知道真相,即便是死了,或許也算得上是最幸運的,最起碼自己死得明白。而且,受的欺騙是最少的。而蘇洛,或許這一生一世,都要被唯夜蒙蔽。不,也許比一生一世還要可憐。他們的生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到了盡頭。
不可否認,唯夜是在乎她的,可是那樣的在乎,又何嘗是幸事?那樣的愛,沒有誰可以承擔得起。
可惜,自己當初還幫著他們欺瞞著蘇洛。
曾經,那時候唯夜殺了那個人,她是知道的吧。只不過是,她只要知道了一丁點兒,就會被迫忘記。這樣,唯夜就永遠都能留住她。這樣的永生,蘇洛若是真有一天察覺到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但是唯夜應該永遠不會讓那一天到來吧。
好難受,覺得已經不能呼吸了,再也沒有力氣,去向那些事情了。
師父的臉,也好模糊,原來自己竟從來是看不清他的……
“喂喂喂,你這是怎么了?”
秦鶴的聲音?他怎么來了?
“快……快跑……”只是覺得呼吸困難,但是康言芷還是盡著最大的努力,喊出了那兩個字。
“我說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在這里坐著都能睡著,你也真是厲害。你看你,一點都不小心,這要是勒死了自己怎么辦?”
康言芷還沒有徹底的明白過來,就聽著秦鶴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大堆話,自己也聽得不是特別明白。
“你怎么哭了?做噩夢了?”秦鶴繼續問道。
“噩夢?”睜開那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康言芷看了看,自己還是坐在最開始睡著了那家鋪子前面。鋪子早就關門了,所以也沒人來管自己坐在這里,耽誤生意。
只是,還是覺得脖子那里勒著什么,讓自己呼吸困難。
“你先別動,等會兒……”秦鶴這樣囑咐道,康言芷只有照做。
“好了。”隨著秦鶴說的,康言芷果然覺得沒事了。
原來,康言芷平時出門的時候,總會跨著一個小布包,里面裝著錢袋和其他一些東西。這樣就不用每次出門都整理看看需要帶著什么了。
但是剛才坐在那里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卡在了門縫里,而布包的帶子,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睡著了,向前傾著,自然會覺得脖子被勒得厲害。在夢里,就像是有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樣。
“嚇死我了,原來剛才那只是夢,幸好只是夢,我就知道不會那樣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康言芷覺得心里舒坦了許多。
但是,現在想來,剛才的夢,還真是可怕得很,自己現在有種死里逃生的感覺。
不過,那樣的夢,應該只是因為自己心里太害怕了吧。自己害怕師父和唯夜真的是那樣十惡不赦的人。
“你剛才是做了噩夢?怎么哭成這樣?”看到康言芷臉上還沒干的淚痕,秦鶴笑話她道。
雖然是笑著她,卻也用袖子去給她擦著眼淚。
“喂,你做什么,臟死了。”因為平日里習武,所以難免的秦鶴身上一股汗味,康言芷嫌棄道。
現在想起來有驚無險,康言芷自然就有了嫌棄秦鶴的心情。
“真是嬌氣,這有什么。我們習武之人,才不像那些文縐縐的弱書生,出門還帶著什么手帕之類的,我們出了汗都是用袖子直接擦的。”見自己的好心被康言芷嫌棄了,秦鶴一臉不服氣。
“習武之人,又不是都這樣。遠的不說,就說唯夜和逸隨,都會武功,而且還不弱,卻也不見哪一個像你這樣的。”康言芷立馬就想到了怎么反駁他所說的。
“那是他們不正常,又不是我不正常。江湖兒女,哪來那么多麻煩的講究。你看他們那樣,心懷叵測你都看不出來,難道就是好的?還不如我這樣,胸懷坦蕩。”對于康言芷的辯駁,秦鶴不以為意。
本來醒了之后,知道那只是個噩夢,康言芷幾乎已經忘記了之前聽到了的唯夜和康易的對話。還以為那是和剛才的噩夢在一起的,都只是假的。但是被秦鶴這么一提,就又把康言芷拉回了現實。
剛才臉上才回來的笑容,瞬間就不見了。
夢,未必就都是假的。
蘇洛跟自己說過她那些夢,那些都是真的,即使她不知道,可是自己知道。只是,自己不能告訴她。
那么,現在自己醒了,而且還有機會,是不是應該把這些告訴蘇洛?
或者,自己應該去找逸隨,讓他帶走蘇洛,不管她是不是愿意。也許都不應該再留在唯夜身邊了。
無論是蘇洛,還是陌筱落,這一生中最大的噩夢,或許就只是唯夜而已。離開了唯夜,她可能這一生都不需要忘記什么,可以毫無顧慮的活著。回憶著自己的過去,而不是永遠只有謊言和斷章。
她最該忘記的人,就是唯夜。
她夢里提到過的那個人,那個對于陌筱落很重要的人,是唯夜最為顧忌的吧。他究竟在哪里?那么久了,想必已經不在人世了。
即便是有輪回轉世之說,怕也是不記得蘇洛了。
蘇洛究竟該何去何從,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