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王宮里,氣氛似乎也沒多輕松,完全不似要準備辦喜事的樣子。
“堯兒,這是康畫師今天畫出來的幾幅,你先看看中意哪個,如果不中意,明天康畫師還會繼續送來。”
“母后看中哪家的姑娘直接說出來就好,本王自會照辦。”雖然語氣很恭敬,可是那暗影中的人并不打算走出那片黑暗出來看看這些畫像。
本就修長的人,在暗影里顯得越發高大,卻那么落寞。
“林家那丫頭,唉,也是沒有福氣,本來說好了等到她十六歲就讓你們完婚。可以你已經登機十年,她也死了十年了,難道你還忘不掉?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考慮考慮將來這王位要留給誰來繼承?”
“已經死了十年的人,難得母后還記得,我以為除了我沒人記得了。本王當然會為了室翼來考慮,為了室翼我失去了在乎的一切,不是么?母后您說我一定要從這些人里面選出王后,不是也應下了?只是本王對這件事只能讓步到這個程度,剩下的母后您自行決定即可,本王絕無半點異議。”
“既然如此,那就是晉侯徐家的女兒為王后,寧大夫家,史大夫家的女兒為夫人如何?”深知徐家是太后的娘家,自己的母后不過還是會從自家的親族里面挑選,免得自己終老之后徐家沒了依靠,而寧家,史家都是徐家的親信。
“如母后所愿,明天一早本王會派人將冊封的詔書送來您這里。”
明知道離堯只是敷衍她,可是卻也能這樣了。雖然離堯一直很孝順,可是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怎么會不知道?離堯遠比看起來還難以接近,他能做到這個讓步,自己已經很滿足了。
“母后如果沒什么別的事情,本王就退下了。”
“煜兒他畢竟是你弟弟,你別太難為他。”這句話太后想了很久,終于還是說出了口。終究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哪里有厚此薄彼的。他們自小到大的競爭,自己不是沒看在眼里,可是她并不想參與,一直都只是做一個旁觀者。
十年了,從未見到離煜,連消息都得不到半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還活著。
這次離堯大婚,大赦他可以回到室翼。雖然太后很期待離煜回來,但是太后怕這樣的情景,只會讓離堯更加記起不愉快的過去,會找離煜的麻煩。或者,這次根本就是為了讓離煜有去無回。當年他放過離煜,是自己甚至不惜求他,才得到這樣的結局。而今的離堯,早就不是他當年那個兒子,她早已看不透他。
離堯的心事從不與別人分享,除了那白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真實面目,很少露面,就算有人見到他,也是用帽子遮住了臉。白生號稱是室翼最聰明的人,當然那只是傳聞。白生這個人,一直都像是一個傳說。真不知道離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請到他。
走出門去,在月光的照映下,才看得出,離堯的頭發,竟然全都白了。
林家是將門世家,世代守護著室翼的王族。可惜到了這一代人丁單薄,老將軍只留下一子一女。其子林煥,其女林凌。林凌算是老將軍晚年得女,一家人對其都寵愛有加。在林煥二十二歲,林凌只有兩歲的時候,老將軍征戰身亡。雖然說林凌是林煥的妹妹,可是林煥更像是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將林凌養大。
凌兒,離堯終究還是要娶親了。林煥站在窗口看著窗外,似乎在為妹妹惋惜。
雖然對室翼忠心耿耿,可是一直以來,林煥都是不贊同林凌和離堯在一起的。正是因為太忠心,所以太了解。從離堯和離煜還是孩子的時候開始,林煥就看著他們長大,看著他們彼此競爭,直到彼此仇恨不可挽回。
的確,離煜很有野心,可是離煜還是比不上離堯。離煜一直覺得離堯比不上自己,覺的是他的父王母后偏心,只因為離堯是他們的長子就對離堯寄予厚望。離煜妄圖奪走離堯的一切。可是他什么都奪不走,他太低估了自己的兄長,也太高估了自己。
也許,離煜這輩子唯一一件做的比離堯決絕,能讓離堯不知所措的事情就是殺了林凌。
林煥幾乎氣瘋了,他想殺了離煜,可是被眾人阻止,他甚至想過就此反了室翼。可惜,他不能,林家的祖訓中說過林家為了室翼,即使犧牲一切都在所不惜。林凌也算是為了室翼犧牲的?為了兄弟之間的王位之爭而犧牲的。這可笑的家訓。
而對于離堯居然也饒過了離煜,只是把他流放到那么偏遠的地方,林煥也是心懷怨恨的。當初那么愛著林凌的離堯,竟然也只能為她做到這么多,畢竟是兄弟情深,或許只是為了他明君的好名聲。
最無情是帝王家,這句話,林煥算是看的透透的。可是,他依舊只能留在這里,守護著室翼,守護著他再討厭不過的離家。
“將軍,你這是怎么了?”來人是林煥的侍妾金冬兒,本是宮中侏儒藝人金啟的養女,樣貌長得頗有異域風情,被林煥看中,但是因為身份太過卑微,所以只能留在府中做個侍妾。由于被金啟收養,所以金啟也就把她放在歌舞坊中養大,每日訓練歌舞,想著將來還能有個謀生的本領,運氣好還能被哪個達官顯貴看中,自己也風光一些。金冬兒還真是不負所望,攀上了林家這樣的權臣。而她對林煥也是充滿了感激的,從不與其他侍妾爭寵,所以林煥相比他人,對她一直寵愛有加。
“沒什么,只是想起了凌兒。你可聽說大王已經選打算選出王后了?”
“小姐的事情,妾身也有所耳聞,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將軍不要再徒增傷悲了。”
“可恨離堯連凌兒的尸身也不肯還給我。”說到這,林煥握緊了拳頭。
“將軍,隔墻有耳,這樣的話,切不可再說。”金冬兒趕緊看看四周是否還有別人。
“這我自然之道,只是氣不過。”金冬兒知道,一直以來,林煥都在等一個時機,他的家訓只說要忠于室翼,可并沒說要忠于離堯。
自從金冬兒嫁予林煥之后,金啟怎么說也算是林煥的岳父,自然不能再在宮廷里表演供人取樂。林煥把金啟安置在城中的一座宅子里,離著自己的將軍府也不遠,方便金冬兒去看望自己的父親,還派了一些丫鬟家丁去伺候。
“義父,您找我來有什么事?”一大早,金啟就派人叫金冬兒去他那里說有事商量。
“離堯大婚,離煜就會回來,咱們的機會來了。”身量只有一個六七歲孩童那么高的金啟神情難掩喜悅。那成人的臉上,絡腮胡子,滿是猙獰,配上那笑意,怎么看都讓人覺的害怕。
“那邊有什么指示?”自小在金啟身邊長大,對于金啟的樣子,金冬兒早就見怪不怪了。
“這你先不用管,我就是告訴你先做好準備,到時候我會派人協助你。”
“林煥那里,已經對離堯很不滿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會是我們取勝的關鍵。”
“好,等到成功那天,我一定會稟報給你記一大功。”
“居功不敢,只是義父你答應我的事情可還記得?”功過與否都不是金冬兒在乎的,她只是在乎一個人而已。
“當然,義父我年紀雖然大了,可是也不至于是老糊涂,答應你的什么時候沒有辦到過?你就放心好了,不過前提是你得盡心去做,不然失敗了后果不用我說你也是知道的。”收養了那么多孩子,金冬兒是出類拔萃的,可是就是性格有些不好掌控。為名為利,都無法讓她動心,所以狡猾如金啟自然知道要用一個人才能栓得住她的心。在他這只老狐貍看來,他們不過都是棋子,妄想著還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其實,就連自己都只是一顆棋子而已,但是至少自己能掌握他們的命運。自己不能自由,他們也別想要自由。
和有些人那種自己受了苦,就會避免讓別人受苦不同的是,金啟這種人的心理在這樣的環境下扭曲,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休想得到。
“冬兒心中有數。”金冬兒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只能選擇相信,或者說,騙自己相信,也許是自己活著的唯一一點希望了。
“好了,沒什么事了,你回去吧,不然走了太久會起疑的。”
“那,冬兒告退了。”
一大早的,康易早起就去宮中開始畫像,沒想到一到地方,發現那些世家的小姐比自己還上心,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她來。生怕自己來晚了今天又輪不到自己。
康易只得匆匆收拾了就要準備畫。
“康畫師,不用畫了,王后和夫人的人選已經有了。”正準備著,一個身著盔甲,威風凜凜的女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什么?還沒畫到我們怎么人選就定了?”那些世家的小姐各個不是省油的燈,本來為了這件事費勁了心機,一聽到這樣的消息自然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都吵什么吵,這是太后的旨意,你們有什么不滿去找太后理論,別在這里吵的人心煩。”來人是這室翼唯一的女將軍郭荇,將門虎女,向來受不了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家閨秀的膩膩歪歪,說話也不怕得罪人。
這室翼誰不知道她這個脾氣?見她這樣,那些剛才還吵吵嚷嚷的世家小姐都變得很安靜,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