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塵大師這個樣子，老爺子楞了好半天。
“我要的，是蘭兒的命。”老爺子杵著柺杖，一步步的裡屋走進去。三間瓦房，門都是關著的。
老爺子打開正中間的門，輕聲說道：“你的徒弟很不錯，很有眼光。幸好我早有準備，打扮成拾荒的太婆。”
“她還那麼小，怎麼鬥得過你。”聽見老爺子提起徒弟，了塵大師的眉頭皺起來了。
他依舊沒有轉身，就像爲了遵循自己剛纔許下來的承諾。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聽著柺杖敲擊地面的動靜，估計老爺子已經到屋子裡面去了。
好一會兒，屋子裡面才傳出來老爺子的聲音，慢吞吞的說道：“進來吧！我們也是好久沒有一起呢坐過了，你先進來，我們一起嘮嘮嗑。”
“不用。”了塵大師都沒有轉身看一眼，將菩提子轉到一百零八的時候，又反了一轉，繼續念著。
老爺子也沒有因爲了塵大師的拒絕尷尬，自顧自的擡出一根凳子，慢慢的挪到院子裡面放好。
也是難爲了他，這麼大的年紀了，這凳子看起來都要比他重上不少。
將凳子放好之後，老爺子直喘粗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喝了一口藥水一樣的東西，這才說道：“當初，你和那個人進村子的時候，應該還是個道士吧！”
“同道士相差甚遠。”
興許是感覺到，人家沒有動手的意思。更何況，第一次攻擊，他也沒有打算還手。
慢慢的盤膝坐在地上，閉目唸經，也不知道，有沒有去關心後面的人，會不會動手。
老爺子哈了個哈欠，再這樣陰暗的地方。如此年邁的老人，乍一眼看去，難免會讓人覺得心酸。
“現在叫什麼名字來著？”老爺子將柺杖靠著椅子放著，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了塵大師沉聲道：“老衲如今，法號了塵。”
“恩，不錯。”老爺子點點頭，讚賞道：“了卻塵間萬物，就像一個新的開始一樣。可惜，可惜了！”
了塵大師眉頭緊緊地皺起來，一點都沒有鬆開。他手中轉動的佛珠停下來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李叔，已經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了塵大師繼續說道：“長壽村，本來就是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老爺子倒也沒有生氣，就坐在那裡，看著變成個窄的天空。無悲無喜，“是啊！都過去了！”
“進來說會話吧！”老爺子神情，略帶哀傷，“蘭兒被傷的很重，爲了救他，我耗費的差不多了。就這點破陣法，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防不勝防的陣法，太多了。”了塵大師停下手中的佛珠，第一次，看見了塵大師將佛珠放在地上。“這可是你當年，教我們的。”
他摸索了半天，才從那寬敞的袈裟裡面，拿出一盒香菸。三個五，點燃，深深地抽了一口。
煙霧吐出來，卻始終環繞著了塵大師沒有散開。了塵冷笑著看了這些煙霧一眼，若無其事的抽著第二口。
菸灰原本是該落在地上的，卻也跟著煙霧，環繞著了塵大師，不肯落在地上。
若是仔細一些，便不難看出，了塵大師的腳，一直都踩在一根雞骨頭上面。從踩到開始，腳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雞骨頭。
哪怕盤膝而坐，也是用難以想象的姿勢，繼續將這根雞骨頭，給死死的踩在腳下。
老爺子呵呵笑了兩聲，“是啊！當年，蘭兒剛剛出生，想起來，這時間，也是過得真快。”
“您也算得上，是一個另類了。身爲長壽村的‘人’，竟然還能夠有孩子。”了塵大師如同再跟老爺子拉家常，你一句，我一句，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殺機。
老爺子也是一臉笑呵呵的樣子。
突然，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當初，爲何要害了一個村子的人。你們兩個，到底要在村子裡面得到什麼？”
了塵大師一頓，身體都略帶著顫抖了一下。
想要得到什麼？他的香菸，自顧自的燃燒著。
”這一次，就當我，從未遇見過你。但那兩個孩子，不能再呆在這個世界上了。”了塵大師緩緩說道，順便隨意的從地上撿起幾顆小石頭。
聽到這樣的話，老爺子卻激動地站了起來，急忙說道：“兩個孩子必須留在世界上，就當是爲了贖罪，放過他們。”
“長壽村的債你可以作罷！就是爲了換回，這個心狠手辣的女兒？”了塵大師眉頭緊緊地皺著，似乎正在做著很糾結的選擇。
見到事情能夠有轉機，老爺子心裡是歡喜的。
他趕緊點頭回答說道：“逝者已去，我要的，是還在這個世界上的。除了他們，我沒有任何一個親人。”
“李叔，我懂！”
老爺子心中一喜，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了塵大師背對著他，將眼睛一閉，殘忍的說道：“你的心情我懂，可你更應該明白，什麼人，該呆在什麼地方！”
還未將這個笑容在臉上多留一會兒，就聽到了塵大師說了這樣的話。
李老爺子能夠不怒？
與剛纔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
老爺子直接怒罵道：“了塵，你莫要這麼冷血。當初，你和那個藍眼睛的人，迷路到了長壽村。是誰給你們做的保，讓你們沒有立刻被殺死。”
“還有，那個藍眼睛的，當初讓我姐愛上他，卻又做出這樣的事情。”
聽見了塵大師舊事重提，還是了塵大師不願意回首的往事。了塵大師的心一緊，身體變得僵直。
老爺子是看出來了，拉著舊人情是沒有用的。
此時此刻，只有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了塵大師覺得愧疚。看，能不能夠用愧疚，來換回李桂蘭的性命。
“我姐在長壽村，也算的上是第一美人。就是運氣不好，嫁了個亡命之徒，出去被打死了。”老爺子看起來就是那種隨時都可能斷氣的人，說起話來，卻是中氣十足。
他壓根就不管了塵大師到底有沒有在聽，繼續說道：“當初你和那個藍眼睛的，垂涎我姐的美貌。啊！最後……”
“對，得知她快要一百歲的時候，她被拋棄了。”了塵大師突然轉身，說話的時候，能清晰的看見，她的眼睛有一點紅、
幾乎是用吼，說道：“你們以這種方式，長存世上，是不合理的。”
“不合理又怎樣，你們就該偷走村子裡的東西。”老爺子也怒了，扯開嗓子吼了起來，“一個村子，好歹也有一兩百多人，竟然讓他們全部消失。”
“只是讓我姐和我，茍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用。”
說罷！老爺子將一顆藍色藥丸丟在地上，“當初我姐固執的不要這個東西，如今，我也不用。”
了塵大師渾身都在顫抖，他的情緒，瞧著也是激動的很。
特別是看見藍色藥丸的時候，只差一點，就離開這裡。
什麼時候見過了塵大師這樣失態，幾乎是用吼說道：“偷東西的是他，留藥丸的是他，我只是想帶你姐走，只是想帶她走。”
“別說了！”
老爺子啪的一聲，將柺杖摔在地上，“你們害了一個村子的人，害了我姐，現在，連我外孫女和女兒，也不放過。”
“要麼殺了我，否則，我絕對不會讓你帶走他們。”
老人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激動。
他顫抖著從椅子上面站起來，快要皺成一團的臉，望著黑沉沉的屋子。
雙手不斷地變化著符號，指骨發出“噼噼啪啪”得響聲。嘴脣快速的蠕動，皮膚，也開始跟著發生著變化。
露在衣服外面的褶皺，也像是水波一樣晃動著。一根根粗壯的血管冒出來，整張臉，看起來都像被這些血管給霸佔了一般。
這些血管，跟李桂蘭一樣。都在皮膚的下層，慢慢的蠕動道表層。快速的蠕動，好比活血流動一般。
不同的是，老爺子的血管，比起李桂蘭的還要粗壯的多。而且是非常有規律的移動，也沒有到處亂串。
他們結成了一張網子一般，將老爺子整個兒人，都包裹在裡面。
“你果然比李桂蘭，更會運用這些長生蟲。”了塵大師淡定的看著老爺子的變化，冷靜的說道：“當初，第一次聽說李桂蘭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你的後代。”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多年，她千不該萬不該，怎麼會去招惹，他的後代。”
“你說，他的後代？”老爺子被血網包裹之後，聲音變得雄渾的多。
聽見了塵提起“他”，眼睛頓時紅了，就差沒有火吐出來。
他仰天長嘯道：“一直舉得蘭兒不該這樣殺人，現在覺得，殺的最對的，就是那個小子。”
“可恨啊！可恨啊！不僅沒有殺了他，倒是讓他給毀了！”老爺子笑的淒涼，有些收不住笑。
也是有了這些恨，他的手飛快的轉動著，一根血管“噌”的從他的中指中飛出來。
目標並非是了塵大師，只是家旁邊，另外一根雞骨頭。
“不好。”了塵大師暗歎一聲不好，怎麼都沒有想到，他會說動手就動手。
瞬間往旁邊一閃，手中拾起的石頭，分明打在地上的幾根雞骨頭上面。
血管與石頭幾乎就是同時，往雞骨頭上去的。就聽見“啪”的一聲，雞骨頭從中斷開。
一股濃濃的黑氣，從雞骨頭裡面嘭出來。掠過一顆梧桐樹朝著天空衝上，被黑氣觸碰到的樹葉，瞬間枯黃，紛紛落在地上。
緊接著，又是幾股黑氣冒出來。
了塵大師人就站在黑氣的正中，剛纔若不閃開，直接被黑氣噴個正著。
就算閃開，都難逃的脫。黑氣蔓延，了塵大師簡直就是避無可避。
“我就知道，深仇大恨，你怎麼會只是和我談談。”了塵大師皺眉看著這些黑氣，“我說過，第一次，不還手。這本來就是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