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鼻頭一陣泛酸:“你明知道我會難過,為什么還要讓我難過?你看我難過,又來哄我,為什么一開始就不要惹我?”
“我不知你會這么難過……靈笙,如果有一天,我就這樣消失了,你會怎樣?”
“你要去哪里?”聽到他要走,已經(jīng)沒有心情管自己有多難過,只是想將他留下。
“回到靈墓中,繼續(xù)修行,不過問紅塵俗事,置身于天地之間,隨緣而來,隨緣而去。”
“你不要我了?”在我知道愛上他的時(shí)候,卻突然說要離開了,楚南棠最是溫柔,卻也最是無情。
“人鬼殊途,你我都有各自歸途,不可逆也。”
“即然是這樣,為什么你當(dāng)初……你當(dāng)初要招惹我?為什么?!”
“可能,太寂寞了。我也不知……竟會面臨這樣難堪的境地,我即做不到無情,也做不到足夠的灑脫從容,害人害己。”
“我不明白!”
“很多事情,我也糊涂了,所以需要時(shí)間冷靜。”
他清澈如水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看著我,彼此??無言。
奶奶也曾說過,很多事情都是命中已定,強(qiáng)求不來。把這一切都交給時(shí)間,它會給我們一個(gè)答案。
也不知那天晚上是不是心緒太亂,我做了很多夢,可是具體是什么事情一件兒也想不起來。
只是在天亮之前,又夢到了那個(gè)穿紅色旗袍的女鬼,在背對著我梳頭發(fā)。
我說:“你又來了?你已經(jīng)很久沒來了,為什么一直纏著我?”
她細(xì)細(xì)的啜泣著,傷心無比:“禪心,是禪心,她拿走了我的一切……”
“禪心是誰?你又是誰?”
“呵呵呵……”她突然低低的悲涼的笑了,緩緩轉(zhuǎn)過了頭來,那是一張無比熟悉又陌生的臉,竟與我……生得一般無二!
“駭!!”我嚇得從睡夢中驚醒,渾身發(fā)冷。
隱約聽到窗外后花園有人聲在討論什么,我疑惑下床去看。眼前殘敗的景象好半晌讓我回不過神來。
那一園盛開的玫瑰花,竟然全枯萎了!
衛(wèi)伯與沈秋水似乎在說些什么,距離太遠(yuǎn)了,聽不清楚。
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他們,沈秋水抬頭看了眼窗臺,與我的視線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相遇。
我抿了下唇,退后了兩步,換上衣服洗漱后下了樓。
此時(shí)衛(wèi)伯與做工的阿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早餐,沈秋水轉(zhuǎn)頭看向我,不由得關(guān)心詢問:“昨晚沒睡好么?”
“嗯,做了一個(gè)晚上的夢,卻想不起來究竟夢了些什么。”我徑自坐到了沈秋水對方,埋頭開始吃早飯。
嫤之嘰嘰喳喳的說著她做模特的一些事情,一臉自豪的模樣。也對,像她這么大就能自己賺這么多零花錢,確實(shí)有炫耀的本錢。
“顧先生,我今天要出一個(gè)外景,你晚上有沒有時(shí)間來接我?”
顧希我沒有看她,低頭認(rèn)真的吃著早餐,冷淡的回了句:“沒時(shí)間。”
這半年,嫤之好像沒有怎么纏著沈秋水,倒是開始纏著顧希我了。
一同去學(xué)校的路上,嫤之難得的跟在了我的身邊,一路欲言又止。
我悄悄瞥了她一眼,她可不像是有興志陪著我走路上學(xué)的。于是我好心的問了她一句:“有話有直說吧!怎么了?”
見我把話匣子打開,她帶了一絲淺笑追上前,問我:“你和沈先生怎么樣了?”
我輕嘆了口氣:“你要問的不是沈先生吧?是顧希我?”
“怎么我心里的事情,什么都瞞不過你?”
“是你總是把心思寫在臉上,說吧,趁我還有耐性聽你叨叨。”
嫤之氣鼓鼓的瞪著我。雖然氣惱,卻還是說道:“我覺得顧先生人挺好的,雖然他不愛說話,還喜歡一個(gè)人悶頭鉆研一些古怪的東西,但是每次我鬧脾氣,他都不與計(jì)較。”
那是人家不想理會,我輕應(yīng)了聲:“然后呢?”
“然后……沒有然后啊!顧先生長得也挺好看的。”
顧希我的美貌,在第一眼時(shí)就驚到我了,她才發(fā)現(xiàn)眼力確實(shí)有點(diǎn)兒不好使。
“嫤之,追你的人都排成了長隊(duì),你真想談個(gè)戀愛,就把眼光移向外面。顧希我那個(gè)人,性子太冷淡,根本不識情愛,最后痛苦的人。只會是你自己。”
嫤之被說得臉色紅得要滴出血來,別扭的嚷著:“我沒有喜歡顧希我!我就是覺得他人很好!你亂說什么呀?”
“那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
“張靈笙,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拿這些話堵我?”
“你終于也看出來了,我心里不高興?”我頓住步子,怔忡的盯著她:“所以,這段時(shí)間不要煩我,你自己的作業(yè)自己好好做完,聽懂了嗎?”
“不要仗著沈先生寵你,你就這么囂張!有什么了不起……”
她悄悄瞪了我一眼,不滿的嘀咕了句。
我拉過她的手,說道:“快點(diǎn)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張靈笙……”
“嗯?”
“我覺得有你在,真好。你以后都要這樣對我好!不管我做錯(cuò)了什么,你都不能責(zé)罵我,這樣,我就真真的把你當(dāng)成我的姐姐。”
其實(shí)在我心里,早已把嫤之當(dāng)成了我的親人。
排練了足足有一個(gè)多月,再過兩天便到了省青年文化節(jié)的那天,表演在城里大劇院舉行,大劇院足足能容納一萬多人。
第一天老師帶我們?nèi)ナ煜龅貢r(shí),我被恢弘的建筑震驚了半晌。
想著居然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在這舞臺上表演節(jié)目,雖然根本無需露臉,也無任何一句臺詞。
白憶情倒很是興奮,‘哇’了一聲,躍上了舞臺:“我居然要在這里表演,太棒了!”
我暗戳戳的抹了把冷汗,果然有人是天生的演員么?對于我這種人多了就連講話都有些不利索的,還真有些羨慕白憶情不怯場的心理素質(zhì)。
他們在臺上排練著,因?yàn)橹谎菀活w樹,所以很多時(shí)間用不上我,只是坐在角落里,拿著課本抓緊學(xué)習(xí)。
突然臉被人冰了下,我縮了縮肩膀,回過頭看去。
只見白憶情拿了瓶水給我,嚷道:“老天,外邊太熱了,太陽曬得都快要脫一層皮。”
說著一個(gè)躍身坐到了我的身邊,湊近問道:“那個(gè),祖師爺爺最近好像沒見著他?”
“不知道。”我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埋頭繼續(xù)做功課。
“你們吵架啦?”
沒理會他,打開錄音機(jī),戴上了耳機(jī)。
白憶情不識趣的拿下了我右耳的耳塞,一臉不解:“怎么了嘛?不是我說你,最近你太沉悶了,這樣遲早會憋出病來。”
我瞥了他一眼,輕嘆了口氣:“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太聒噪了。”
“啊,說過,你不喜歡?”
“現(xiàn)在不喜歡,我沒心情。”
白憶情盯著我,一臉不知所措:“靈笙,你這是心病,得心藥醫(yī)!”
小白的廢話好像越來越多了,我白了他一眼,沉?的從他手里搶回了那只耳機(jī),重新塞到了耳朵里。
“白憶情?”
一道驚喜的叫喚自我們前方響起,竟是許久未見的艾紫。
“這丫頭許久不見,變漂亮了嘛。”白憶情不懷好意的嘿嘿笑了兩聲。
“人家是正經(jīng)姑娘,你別打壞主意。”我警告了他一聲,白憶情掃興的撇了下嘴。
艾紫又與我打了聲招呼,我沖她笑了笑,隨后她坐到了白憶情身邊,拉著他說了許多話。
記得當(dāng)初見面,這兩人吵得最厲害,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感情這么要好了。
今天排練早早結(jié)束后,白憶情主動(dòng)要送艾紫回去。明天再排練一天,后天就要表演了。
弄了這么久,總算結(jié)束,我也能好好的安心復(fù)習(xí)功課。
楚南棠的消失,似乎也一并將我的心帶走了,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好像有許多顧慮,可是從來不說,說了又能怎樣?他的過去與我又有何干系?我只是想與他有一個(gè)未來。
管他是人是鬼,是殊途。
回去時(shí)。見到嫤之蹲在花園里哭,那一園的玫瑰已經(jīng)被處理了,重新翻了土,不知何時(shí)會重新種上花。
“你哭什么?”
嫤之抽答答的掉眼淚,扭過了頭去,也不回答我。
“那你就在這兒哭吧,我進(jìn)屋了。”
才剛踏入屋內(nèi),只見顧希我從樓梯走下,腰間的鈴鐺隨著他走動(dòng)作響,像是蠱惑人心的魔咒,我猛然回神迎上他寒魄般的雙眸。
“你把嫤之惹哭了!”我難免提高了些語調(diào)。
顧希我一臉淡漠:“是她先把我惹惱了。”
“她是女孩子,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讓著她一點(diǎn)又能怎樣?”
“她實(shí)在煩得很。”
“顧希我!你對她好一點(diǎn),她會很感激你的。她只是想要一個(gè)人關(guān)心,不是故意去煩你。”
鈴鐺聲隨著他的腳步停下。他想了想,微微側(cè)過了頭,問:“她在哪兒?”
我提著的心放下,笑道:“她在花園里躲著哭,現(xiàn)在別扭得很。”
我倚在窗邊,看著顧希我蹲在了嫤之面前,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安慰,只是陪著她等她哭完。
哭完的嫤之抱著顧希我的手臂似乎很累,他伸手擦了擦她滿臉的淚痕,溫柔的將她打橫抱在了懷里,將她送進(jìn)了房間。
原來,他真如嫤之所說的,也有溫柔的時(shí)候。只是這樣的溫柔,從來不輕易給任何人看到……
早早做完了功課,今天不準(zhǔn)備弄太晚,正要關(guān)燈睡覺時(shí),聽到房間外一陣敲門聲。
想來可能是沈秋水,他今天晚上沒回來用餐,說是去了外地開會,沒想到這么晚又趕了回來。
我上前打開了門,果真是他。
他手里拿了一捧玫瑰,已經(jīng)插好了瓶,問我:“擺哪里好?”
我想了想,指了下窗臺。他走到窗前抬頭瞧了眼蕭條的院子,輕嘆了口氣,將手里的花放下。
“只能明年再種了。”
“沈先生,明年再種別的花吧。”
他訝然回頭,問我:“你不喜歡玫瑰花么?”
“也不是不喜歡,但也談不上很喜歡,太艷了,可以換別的花……”
他失笑:“那你喜歡哪一類花?”
“也沒有特別喜歡的。”平時(shí)根本沒想過這些問題。
“那,就都種一點(diǎn)吧。”
我輕應(yīng)了聲,陷入了一陣沉?,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我找了話題:“沈先生怎么這么晚還趕回來了?”
“想著見你,便趕了回來。”
一時(shí)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迎著他的視線又是一陣沉?,我輕輕的說了句:“沈先生,我困了。”
他失笑:“好,你休息吧。對了,等你第一次演出,我會去看的。”
驀地,我只覺臉上一燙:“那個(gè),也沒什么好看的,你工作這么忙……”
“工作再忙。也比不上你重要。”他抬手輕撫過我的頭發(fā),滿是寵溺:“靈笙……晚安了。”
“沈先生晚安。”
第二天的排練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白熱化,有好幾個(gè)學(xué)校的輪流使用場地進(jìn)行排練,看起來很重視這次青年文化節(jié)。
文藝?yán)蠋熣f今天可能會要晚點(diǎn)回去,讓大家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我在空余的時(shí)間,將作業(yè)習(xí)題都做完,漸漸也已經(jīng)跟上了進(jìn)度。
到了晚七點(diǎn),我們等著排練最后一場,卻突然停電了。
“怎么突然停電了,這么關(guān)鍵的時(shí)刻。”
“就是啊,還等著排練完最后一場回家呢。”
……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來,老師和管理員檢查完電閘回來,也沒有問題,便解散了說先回去,明天再趕早過來。
大伙兒唏噓了聲。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離開,卻發(fā)現(xiàn)大劇院的門怎么也打不開。
好在大劇院有許多窗口,依稀就著月光能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管理員拿來了鑰匙,試圖開了開門,卻好像是有人在外頭將門給反鎖了。
“還有應(yīng)急通道,我們從那兒走。”劇院管理員說了聲,拎著鑰匙帶頭走到前面。
誰知應(yīng)急通道的門,也打不開了。
“怎么回事,見鬼了這!”管理員抹了下冷汗,擰了擰門,紋絲不動(dòng)。
所有人頓時(shí)感到一陣恐怖,議論紛紛。
“打電話叫人來開門吧,這里感覺有點(diǎn)陰森啊。”
零三年的時(shí)候,還沒有那么普及,文藝?yán)蠋熧I了一支。但是信號受到干擾撥不出去。
“怎么辦啊……我好害怕,大家快想辦法啊!”
突然有人提高了嗓音道:“你們聽,好像有人在唱戲曲。”
我豎著耳朵聽了下,還真有人在唱戲,唱的是什么就不太清楚,隱隱約約,斷斷續(xù)續(xù)。
帶頭的老師站出來安撫道:“大家不慌,這大概是從外邊傳來的,不要迷信引起沒必要的恐慌,現(xiàn)在大伙兒先折回去,看會不會來電,有電話的負(fù)責(zé)給外邊打電話叫人過來。”
老師領(lǐng)著一幫子學(xué)生先回了大劇院,大伙兒零零散散的坐著,氣氛似乎沒有那么嚴(yán)肅了。
我走到了白憶情身后,叫了他一聲:“小白。你有沒有覺得詭異?”
白憶情朝四周看了看,點(diǎn)了下頭:“有東西在這里作祟,如果不想辦法,估計(jì)咱們今晚都出不去。”
突然,只覺一陣寒氣襲來,原本還有議論聲的大劇院,頓時(shí)變得鴉雀無聲,靜得讓人背脊發(fā)涼。
那些人像是受到了什么蠱惑,仿佛失去了精神意識,紛紛從地上緩緩坐起,有條不紊的坐到了劇院的座位上。
“他……他們怎么了?”
“不知道,感覺有什么力量在控制著他們的神智。先別管那么多,我們也坐到座位上去。”
于是我和白憶情假裝被控制,與他們一道坐到了座位上。
死寂之后,舞臺上的燈突然亮了。那里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纖瘦修長,穿著戲服。
戲曲響起,清脆撩亮的嗓音,美倫美幻的景像,好像一切都那么不真實(shí)。
奴似嫦娥離月宮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廣寒宮
啊,在廣寒宮
玉石橋斜倚把欄桿靠
鴛鴦來戲水
金色鯉魚在水面朝
……
我認(rèn)真的聽了聽,竟也分辨出來是楊貴妃醉酒的那場戲。
一襲霓裳羽衣翩然舞動(dòng),我與白憶情竟也是看得如癡如醉,那人唱罷,頹然倒地,拎起長袖,涓然淚下,細(xì)細(xì)哽咽。
直到突然感覺有人推了我一把:“靈笙,回魂!這都只是幻像而己,千萬不要被勾了魂去。”
我猛然驚醒,竟不知何時(shí),楚南棠坐到了我的身邊。千言萬語還來不及說上半句,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好多游魂。
那些鬼面目可憎,穿著舊時(shí)長衫,坐在了戲臺前。
此時(shí)白憶情也清醒了過來,驚覺不對勁兒,抽了口氣,:“祖師爺爺,一下來了這么多游魂,不妙啊!”
突然臺上那人一張完好的臉,布滿了血痕,皮肉向外翻著,十分嚇人。
大劇場變成了高筑的戲臺,華燈初上,那人頂著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又接著唱起了戲曲。
我們?nèi)缤趬艟持校車木跋裨缫巡皇窃瓉淼臉幼印?
突然高筑的戲臺不見了,華燈不見了,耳畔傳來的是無盡的廝殺,那些在戰(zhàn)亂中死去的怨靈,紛紛從地里爬了出來,重新上演著曾經(jīng)的慘劇。
人們在慌亂之中擁擠,逃亡,可依舊逃不出敵人殘酷的火槍與兇刀之下,他們慘叫著,妻離子散,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在自己的眼前倒下,血染紅了這座古老的城,過去的繁華被無助的死亡代替。
人們充滿了恐懼。跟著人群逃竄,我抱著頭躲在了楚南棠身后,卻已分不清是現(xiàn)實(shí)還是幻境。
戲曲聲引來了一大批的敵軍,他無所畏懼,自若的在舞臺上演繹著屬于他的人生。
敵軍似是被蠱惑了般,竟是誰也沒有上前,只是癡癡的站在臺下觀望著。
他的腳在流血,被挑斷的腳筋原本再也無法唱戲,可他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曲唱罷,他吐出一口?血,頹然倒在了戲臺上。
強(qiáng)弩之末,他詭異一笑,恨恨道:“我大清的河山,豈容你們這些西洋鬼子踐踏!啊哈哈哈哈哈……今日有你們給我紹華陪葬,雖死無憾!”
他倒下后沒多久,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整個(gè)世界仿佛炸烈開來,四周埋好的炸藥,在傾刻之間帶著毀滅之勢,將這方圓幾百米之地,炸為了灰燼。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以為自己死了,也跟著一起化為了灰燼。
直到耳畔傳來楚南棠的呼喊聲,思緒才漸漸回籠。
那些游魂殘肢斷臂,不一會兒已經(jīng)涌滿了整個(gè)大劇院,而同學(xué)與老師早已昏迷倒地,不醒人事了。
我看到白憶情倒在一旁,上前推了推他:“小白!小白你醒醒!!”
“他還醒不了。”楚南棠凝眉道:“剛才若不是我用金鐘罩護(hù)著你,只怕也與他們一樣,神魂出竅了。”
“呵呵呵呵……”舞臺上傳來一道悅耳清洌的淺笑,可怖的模樣不見了,他盈盈上前微微欠身:“奴家給楚小公子請安了。”
楚南棠冷笑了聲,負(fù)手捻珠沉聲道:“別來無恙。”
“百年不見,楚小公子依舊風(fēng)華猶盛呢!”
“彼此彼此。”
“只是可惜呀,想你在世,享極至榮華富貴,百年之后,也不過一捧?土,與我這戲子一般,成了孤魂野鬼,啊哈哈哈哈……”
“啊,你心里是有多不平衡?與你這般成了孤魂野鬼,讓你很高興?”
“奴家自然高興!”他拎了拎長袖,那笑容媚倒眾生。用風(fēng)華絕代,舉世無雙來形容也不為過。
我扶著昏昏沉沉的頭,站起身來,疑惑的問向楚南棠:“竟然是你的舊識?”
楚南棠道:“他曾是永樂園里唱戲唱得最好的,我隨爹一起去聽過幾次。”
“早有傳聞楚小公子拜予一名高人為師,修得一身正法,今日見到果真與奴家不一樣,就是做鬼都‘高鬼一等’呢!”
楚南棠一個(gè)閃身,已經(jīng)來到了紹華面前。
“即然知道還不速速離去?你留戀人世不肯入六道輪回,有違天道。”
“看在我們舊識一場,楚小公子不會這么不近人情吧?”
紹華笑得意義不明,走近了楚南棠,卻見他在下一秒一臉猙獰朝楚南棠撲去。
我驚呼了聲:“南棠小心!!”
那紹華哪里是楚南棠的對手,修為差了一大截,根本就近不得他的身,楚南棠快速布下了陣法,將他困在了陣法中。
隨后祭出瀝魂,呤誦咒語,那紹華抱頭痛苦不堪,不肯接受罪惡的洗禮,不斷的開始哀求。
“楚小公子,饒了奴家吧!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不要輪回!我要在這里等一個(gè)人,還沒有等到,不能輪回,不能……”
楚南棠眉頭緊蹙,卻也經(jīng)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撤掉了陣法。
紹華倒地好半晌,才漸漸恢復(fù)了些氣力,抬頭道:“楚小公子不也沒有入六道輪回?你心中未曾放下過執(zhí)念。又憑何超渡我?!”
“我與你不一樣,至少我不曾害人,你修得一身邪術(shù),遲早是要淪入魔道,自食惡果,我超渡你,是幫你。”
“哈哈哈哈哈……我都忘了,清高無暇的楚小公子,自是與我們這些濁物不一樣的。”
“紹華,你何必妄自菲薄?”
紹華冷笑了聲:“我自是知道,楚小公子打從心底瞧不起我們這種人,我也沒想害人,這里本就是曾經(jīng)的長樂園,滄海桑田,日新月異,全都變樣了。我討厭那些人來打擾我,所以只是想把他們嚇跑而己。一個(gè)人冷冷清清的,招了些游魂,過來聽我唱曲兒,又有何錯(cuò)?”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就算你等到了又怎樣?人世輪回幾轉(zhuǎn),早就不是從前的模樣了!入了輪回,忘了今生,又有何不好?”
紹華傷心啜泣:“沒有何不好,沒有何不好……只是我想見他最后一面。”
“那人必定把你忘了。”
“我記得他就好。”
楚南棠看著他,沉?了許久:“好,我?guī)湍恪5阋脖仨毚饝?yīng),見了他最后一面,就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答應(yīng),呵……”他喜極而笑:“我答應(yīng)過他。為他唱最后一次貴妃醉酒,他是極愛聽的,這身霓裳羽衣,是他送給我的,還一次都沒為他穿過。”
“癡人!”楚南棠甩袖轉(zhuǎn)身消失在我眼前,分明眼角微微泛紅。
突然眼前的一切被燈光照亮,紹華不見了,戲臺子不見了,昏迷的人清醒了過來,揉著頭卻不知?jiǎng)偛虐l(fā)生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白憶情的頭還疼著,我擔(dān)心的看了他一眼:“疼得厲害嗎?”
“沒事,估計(jì)休息一個(gè)晚上就好了。”白憶情揉了揉太陽穴,疑惑的問了句:“后來是祖師爺爺把這只鬼給收了?”
“沒有。”我將大概經(jīng)過給小白說了說:“不知道他要等什么人,南棠說要幫他。還他最后的夙愿。”
“啊?”白憶情一臉疑惑:“祖師爺爺要幫他?也沒見他對哪只鬼動(dòng)過什么側(cè)隱之心。”
“好像是舊識……”
白憶情恍然大悟:“熟人就是好,像平常的鬼,滅了就滅了,渡了就渡了。”
好在青少年文化節(jié)的那天的表演,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出岔子。
表演完,我們在后臺收拾著道具,突然有人叫了我一聲:“張靈笙,有個(gè)叫沈先生的找你。”
“哦,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快步跑了出去,只見沈秋水正站在劇院外等著。
“沈先生!”
他回頭,沖我淺笑:“表演得很好看,你演得真好。”
這句說得我無地自容:“沒有臺詞,也不用表演。只要裝一顆樹站那兒就行了。”
“可我還是覺得你演得好。”
對于他茫目的贊美,我已經(jīng)不知該說什么好,天地間似乎很安靜,風(fēng)吹云動(dòng),眨眼間天就暗了下來。
“沈先生,可能還需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回去。”
“沒事,你去忙,我就在這里等你。”
“嗯。”
白憶情隨我一起出來,看到了在外等我的沈秋水,表情很奇怪。
兩人第二次見面,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待白憶情走后,沈秋水提道:“靈笙,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什么?”
“我調(diào)查過白憶情,他不是個(gè)簡單的人,我甚至覺得,你與他認(rèn)識,絕非是偶然。”
“沈先生,你為什么要瞞著我,調(diào)查我身邊的人?不止白憶情吧?與我接觸的人,你是不是都要調(diào)查一遍?”
沈秋水長嘆了口氣:“我只是關(guān)心你,靈笙,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理解不了,小白是怎樣的人,我自有判斷!”
“判斷?你有什么判斷?你只覺得那姓白的小子好,哪里想過他居心叵測?!”
沈秋水突然的怒火讓氣氛如同凝固了般,我低著頭沒看他,徑自向前走去。
“靈笙!”他快步上前拉過了我的手:“對不起,剛才我嚇到你了。”
我抽了抽手,他握得很緊,便就這樣任他握著了:“沈先生,我知道你為我好,我也不是偏向小白,我只是不喜歡你用這樣的方式,去介入我的生活。我很感激你,給了我如今的一切。沒有你,也沒有現(xiàn)在的我。可是,請沈先生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來干涉我的人生。”
沈秋水竟是紅了眼眶,不知所措:“我是不是做什么都不對?我沒想別的,只是想看你平平安安的,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究竟讓我怎么做,你才會接受呢?讓我全放任你不管?我做不到!”
“沈先生剛把我?guī)Щ貋頃r(shí),是怎樣的想法呢?”
沈秋水凝眉,沉?了許久。才說:“你本該就是我的,我等了你很久很久。靈笙,這輩子我不會再放開你,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我們會糾纏這一生。”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有目的接近我?”
“并沒有你想的那么黑暗,為什么不往好的一方面想?比如,我們曾經(jīng)是相戀的,越過了千山萬水,我找到了你。”
“曾經(jīng)?是多遠(yuǎn)的曾經(jīng)?我一點(diǎn)兒也不記得了。”我失落的笑了笑:“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么,我只想做張靈笙,其它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我只是張靈笙,如果你真的對我好,請不要把我當(dāng)成另一個(gè)人。”
加更兩千字~向?qū)殞殏児虬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