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我很喜歡這種不單純的寧靜，不死寂，又不至于讓人討厭。

短信提示音很不要臉地打破這份寧靜，我拿起手機看了看，對張寒說：“不回公司了，直接去李總的住處。”

下一個十字路口，張寒開著車子右拐，很快到了李夢琪這棟已經老舊的房子。他停下來，坐在車里，慢慢掏出一包黃鶴樓，沒有跟著我進去的打算。我知道他的心思，也就沒說什么。

李夢琪回來了，就坐在沙發上，白色的貂裘大衣，讓她更加高貴，只是人老成了幾分。

“回來了？”

我不痛不癢地問了句。她抬起頭，冰冷的瞳孔瞥了我一眼，讓我渾身打顫。

“你很聰明啊？！”她突兀地來了這么一句，讓人害怕。

我不明所以，難道自己那兒又做錯了。經驗告訴我，這時候最好不要回話，坐到她旁邊，等著接下來的批評。

她打開電視，給我看了一段視頻。楊明面對記者的提問，侃侃而談，挑不出半點毛病。即便偶爾有一兩個很刁鉆的記者，楊明依舊笑著回答，滴水不漏，讓人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看完，她關上電視，問我：“記者招待會本來是你去做的，為什么要和楊明調換。”

“因為楊明有實力將這些記者應付過去，最主要的是他能夠控制住媒體輿論。我沒有一點把握，所以覺得還是交給他比較好。”抹了一把冷汗道。好久沒在她身上感受到這種氣息。

“呵呵！”她冷笑了一聲，頓時讓我毛骨悚然。很快她又不屑地說：“你真以為楊明有那個實力去控制媒體嗎，白癡！智障！”

她這話什么意思，我在仔細回憶著這些媒體的提問，好像跟之前采訪我不太一樣，柔和了很多。

豁然開朗，不由得破口大罵：“馬勒戈壁，被楊明坑了！”

李夢琪連夜趕去黑龍江，肯定是因為這件事啊。楊明知道李夢琪要做什么，擺了我一道。她那句“白癡智障”罵得沒錯，我現在有點懷疑自己的智商了，之前怎么沒想到李夢琪究竟是去黑龍江做什么？

“那現在怎么辦？”我低沉地問道。

“還能怎么辦，給我滾回后勤部去。”她真的生氣了，我理解她，幸幸苦苦換來的功勞，全被我拱手讓給了別人，還留下一個爛攤子。

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來形容我，再適合不過。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上面的那個擺鐘，過了許久說道：“愛麗集團的合作談崩了！”

這件事也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我覺得有必要給她說一下。她沒有太大的反應，只說：“把你后勤部的事管好就行，其他事你不要再管了。”

“行，我知道了。”我說道，站起來走回自己的房間，把該收的東西收好。

心里還是有點失落，盡管清楚自己只是暫代李夢琪的位置，很快就會回到后勤部。但真的從高處跌下來的時候，還是不好受。這么久過去，李夢琪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與其等她下逐客令，倒不如自覺一點。

她抱著手臂，在我門邊靠著。拎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我露了一個笑臉：“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了。早餐記得吃，據說不吃早餐的女人更容易長胖，成肥婆就不好看了。”

“無聊！”

她說了兩個字，然后轉上走上樓。

我點了一支煙，叼在嘴里。看看她婀娜多姿卻孤獨的背影，搖搖頭走出房間。

腦海沒有因為李夢琪讓我會后勤部而放縱，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該怎么走，都需要我謀劃一下。有了這次經歷，才發現自己跟那些老狐貍真的差得太遠，終究還是資歷不夠。不是誰都像李夢琪，有一顆聰明的頭腦。我要想幫她控制雅軒，任重而道遠。

看見我拖著行李箱，張寒下車咧嘴笑著，因為抽煙的緣故，他的牙齒有些黃。

“又被趕出來了？”他站在車門邊對我說道，如果換一個人，我興許會以為在嘲笑我，但是張寒不會。有些人站得高，不會是一副小人心態。

我笑了笑，說是啊，我的人生還真是跌宕起伏。

坐車回到公司，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候，我找到老王，讓他安排幾個人值班，把姜文趙多金幾個叫出來，我請他們吃了一頓飯。老王嘿嘿笑著：“得嘞，我這就去安排。”

這個年齡有些大的人，依舊那么樸實，不過臉上終于少了幾分憂愁，起碼會笑了。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感激，老王的性格注定很難干出什么大事，但勝在踏實，做做小干部還是不錯的。

趙多金這小伙看見我，很高興地叫了聲江總。我聳聳肩：“別叫江總了，明天我就回后勤部！”

趙多金憨厚地摸摸后腦勺：“那我還是叫你江大哥，這樣親切一點。不做那勞什子總經理也好，整天忙得焦頭爛額的，哪有在咱后勤部呆著舒服。”

“對，也是這個理。”我哈哈笑著，帶著他們幾個人找了家餐廳。

吃完飯回到出租屋，已經晚上十點，我看見桌上那本沒翻過幾頁的微觀經濟學，突然有種拿起來看看的

欲望。

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懂事，總以為這些東西沒用，與現實相差太遠，華而不實。就算能把上面的東西理解通透了，也沒法應用到實際中，讀得多了反而一肚子迂腐之氣，難以在社會上生存。現在才猛然發現，一直是自己坐井觀天，用頭頂上的一小片天空來安慰自己，找一個懶惰的理由而已。

沒有死的書，只有死的人。

直到眼睛生澀，我才不得已放在。

剛剛躺在床上，我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一眼，看到一條推送的新聞。才發現雅軒賄賂政府公務人員這事，在網上吵得熱火朝天，甚至還有人大肆宣傳，說我們買通媒體，故意鎮壓此事。

我冷汗瞬間就冒出來，困意全無。

網絡的輿論比媒體輿論更恐怖，肆無忌憚的發言，很容易誤導沒有判斷力的網民。一張嘴只是一張嘴，一千萬張嘴卻是一把刀，而且還是一把鋒利到殺人不見血的刀。

我趕緊打電話給李夢琪，她很快接了電話：“在你們小區下面等我。”

“好！”這時候再多說話就顯得浪費時間，我穿上衣服下樓去。

她的白色起亞在黑夜中并不難找，昏黃的燈光下，她神情有些嚴肅。沒想到她早就過來了，我加快步伐小跑過去，說道：“別太擔心，會有解決的辦法。”

我的安慰顯得有些多余，也許她根本不需要，只說跟我上來吧。然后往前面走。

她要去的是那個玻璃屋，開門進去，坐在里面的幾個人站起來，恭敬地叫李夢琪：“李總！”

李夢琪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然后說：“怎么樣，能不能查到這些發帖人IP地址？”

一個穿著運動服，頭發有些油膩的男人搖搖頭，說對方的IP都是經過加密的，沒有把握能夠解密。

李夢琪的眉頭皺得更厲害，只能無奈地說道：“盡量試試！”

我站在一旁，問他：“你懷疑依舊是嘉華干的？”

她一臉深沉和睿智，道：“一開始不確定，但是聽到IP加密以后，就確定了。”

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見到滿地煙頭，很自然地掏出一支煙，點燃吸了兩口才說：“那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利用技術手段把所有帖子刪除。”

我搖了搖頭，這煙越來越不過癮，只能大口大口地吸，痛快地吐出一口煙霧，道：“現在刪帖還有用嗎，很多人已經形成固定意識。而且就這樣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還沒完沒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