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晚上就說好了今天她要去接父母,不能跟他一起來了,沒想到他居然早早就等在了這裡。
明明才分開小半天,可是看元野那架勢,好像在歡迎一個久別重逢的戀人。
父母就在她身後,她當(dāng)然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掩飾地清了清嗓子,她神態(tài)自然地下了車。
把她接下來,元野又拉開了後門,禮貌地跟葉衡夫妻倆打著招呼:“伯父,伯母。”
要是讓別人看到,此時此刻,元野那張從來都是一張冷冰冰的俊臉竟然會帶著這樣和煦的笑容,客客氣氣地給兩位老人做門童,估計就要被嚇出心臟病了。
這場面,太震撼了,太不可思議了。
可是元野自己卻絲毫都沒感覺到這有什麼不對,做得行雲(yún)流水,再自然不過了。
度娘早就說過了,搞定了未來的岳父岳母,就相當(dāng)於搞定了老婆。
爲(wèi)了能順利地把媳婦娶到手,元野已經(jīng)丟開了自己的面子。
事實證明,他的殷勤不是白獻的,葉衡和杜楓顯然對他的表現(xiàn)極其滿意。
“小野,你在這兒等半天了吧?”杜楓滿面笑容,看向彬彬有禮的元野,“你不用這麼客氣的,外面這麼冷……”
笑了笑,元野不著痕跡地看了葉姿一眼:“冷點兒也沒事。”
其實這點兒低溫,對於元野來說根本就不當(dāng)回事,再說,他本來也就是個低溫動物。
可是當(dāng)著葉姿的面,他得暗示一下自己的付出。
聽著他的話,再看到他投遞過來的曖昧眼神,葉姿又氣又樂。
這傢伙裝大尾巴狼的技術(shù)真是越來越嫺熟了,竟然敢跑到她父母這兒來裝可憐。
“爸,媽,咱們進去吧。”挽住杜楓的手臂,趁二老不注意,葉姿回過頭,飛快地剜了元野一眼,還故意提高聲音說道,“不用管他,他皮糙肉厚,抗凍!”
看到女兒一副嬌憨的神態(tài),杜楓有些無奈地笑了:“你這孩子……”
說著話,四個人走進了禮堂。
雖然已經(jīng)不再手握實權(quán),葉衡一家的位置依然是在靠前的貴賓席,周圍都是相交多年的熟人,一路走過,時不時有恭敬和熱情的聲音跟他們打著招呼。
元野剛剛帶著他們走到預(yù)留好的位置,一個渾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老葉!”
不用回頭,葉姿也聽出來這個叫他們的聲音正是元振興。
來之前她就想好了,既然是部隊聯(lián)歡,肯定會遇到很多熟人,比如元振興,比如顧以秋。
調(diào)整好臉上的表情,她跟葉衡和杜楓一起回過了頭。
“老元!”看到老戰(zhàn)友,如今又成了未來的親家,葉衡的臉上也露出了難掩的笑容。
還沒等他們寒暄,元振興就中氣十足地嚷道:“趕緊過來,我在這兒還給你留著位置呢!”
“可是……”看了眼桌子上自己的名牌,又看了看元振興那邊的桌子,葉衡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不過馬上就笑了。
不按照位置坐又能怎麼樣,老哥倆見面,哪有不坐在一起的?
理解他們的心情,杜楓輕輕推了推葉衡的手肘:“去吧,這裡有盼盼和小野陪著我呢。”
向妻子點了點頭,葉衡走到了元振興那張桌子,那邊立刻響起了一陣陣爽朗的大笑聲。
看了眼那邊的桌子,杜楓示意葉姿和元野坐在身邊。
細心如她,當(dāng)然發(fā)覺了有了不對勁的地方。
跟元振興的熱情邀請相比,顧以秋似乎根本沒看到杜楓和葉姿,對於元野,她也只是掃了一眼,確定他要陪著葉姿母女坐,就一句話也沒說,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這對於兩個即將成爲(wèi)親家的人來說,這是很不正常的。
可是在這種場合下,詢問這種事情顯然不太合適。
把心裡那種隱隱的疑惑埋在心底,杜楓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向葉姿介紹起熟人來。
雖然平時也會認識很多人,可是沒有一次會像這次這麼全。
“看到那邊的那位老將軍嗎,他今年已經(jīng)有九十三歲了,是開國元老……還有那邊那位,對,就是滿頭銀髮的那位老人,她是中醫(yī)世家的傳人,年輕時在英國皇家醫(yī)學(xué)院留學(xué),真的是學(xué)貫中西……”
提起與醫(yī)學(xué)有關(guān)的名人,杜楓更是如數(shù)家珍。
“看到那個小夥子了嗎?就是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前不久剛剛獲得拉斯克醫(yī)學(xué)獎的提名,你猜他多大了?纔剛剛二十六歲,一個非常有天賦的年輕人……”
順著杜楓的指點,葉姿東張西望,一時間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不得不說,部隊裡彙集著無數(shù)的優(yōu)秀人才,更可貴的是,他們默默無聞地奉獻著付出著,完全無愧於最可愛的人的稱號。
說了一會兒,杜楓有些口乾舌燥,葉姿適時地遞上一瓶已經(jīng)擰開蓋的礦泉水。
“媽,您先歇會兒吧。”
看著她把自己剛剛遞過去的礦泉水給了杜楓,元野沒說話,又擰開了一瓶,放在葉姿手裡。
無需語言溝通,兩人的默契無比自然。
看到他們倆的小動作,杜楓微微地笑了。
“演出還要一會兒纔開始呢,小野,你帶盼盼到處轉(zhuǎn)轉(zhuǎn),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大禮堂……”
她也是過來人,總不能讓年輕人一直陪著自己這個老太婆坐著,實在是太無聊了。
看著元野和葉姿起身離去,她的眸色漸漸黯淡了下去。
其實這不是葉姿第一次來大禮堂了,只不過上一次,還是她失蹤之前的事。
一轉(zhuǎn)眼二十年過去了,人生三分之一的時光,也是她生命裡最好的時光,已經(jīng)永遠消失了,再也不能回頭。
很快,她就從這種低落的心情中振奮起來,不管以前發(fā)生過多麼痛苦的事情,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女兒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身邊,還這麼乖巧這麼懂事,更不用說還有了一個稱心如意的未來女婿,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出神地想著,直到身邊多了一個苗條的身影,她纔回過神來。
“伯母,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呀?”
一襲寶藍色的齊膝禮服裙,樣式有些保守卻並不過時,簡潔明快的線條,襯托得她比平日裡更多了幾分優(yōu)雅與成熟,精心打理過的披肩發(fā)微微卷曲著,又給她添了幾分年輕人才有的活力,鍾雪宜的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向她禮貌地打著招呼。
杜楓淡淡地笑了笑,神色間既不親熱又不過分冷淡:“是鍾小姐啊,你好。”
鍾家跟元家很熟,和葉家的關(guān)係也不錯,不過杜楓和鍾雪宜的關(guān)係並不算親近,頂多只算是普通的熟人而已。
這裡固然有杜楓性情淡漠的原因,而且鍾雪宜在英國留學(xué)那麼多年,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簡單的小女孩,更何況這麼多年來,鍾雪宜的討好重心一直在顧以秋那邊,和杜楓的關(guān)係屬於不遠也不近。
所以,對於鍾雪宜的主動示好,杜楓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熱情。
或許是知道她性子冷淡,鍾雪宜不以爲(wèi)意,臉上的笑容反而越發(fā)多了。
“伯母,您別這麼客氣,叫我雪宜就好了。”一邊笑著,她的視線隨意地落在了擺在桌子上的那一叢迎春花上,神情很輕鬆地閒話著,“您最近氣色很不錯啊,身體還好吧?”
她這麼主動,杜楓也不好一個冷臉給人家,輕輕點了點頭:“還好,多謝關(guān)心。”
“那就好。”鍾雪宜保持著禮貌的笑容,可是那過分的關(guān)心,卻不自覺地透露出其中的虛僞,尤其是她接下來的話,幾乎是立刻讓杜楓警惕了起來,“你身體健康就好,我還擔(dān)心您會因爲(wèi)身體的原因提前退休呢,這樣就不會影響您的工作了……”
杜楓早就流露過想要退休的意思,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退休的事情卻一拖再拖,到現(xiàn)在也沒有確定下來。
即使是上次出了嚴重的車禍,她也沒有退休,反而在身體康復(fù)以後就立即投入了工作。
這其中的原因,連葉姿也沒有注意過。
飛快地瞟了鍾雪宜一眼,杜楓卻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異常的神色,似乎她的確只是在拉家常。
儘管如此,杜楓依然沒有完全放心。
斟酌了片刻,她輕聲開了口:“我之前身體的確是有些問題,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至於工作的事,現(xiàn)在我也不是很忙,所以還好吧。”
她的話模棱兩可,似乎在刻意忽略著什麼重點,卻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鍾雪宜伸出白皙的手,輕輕碰了碰迎春花的花瓣,跟她手腕上的紫金手鍊的映襯下,嬌黃色的花蕊似乎瞬間黯淡了下去。
“您最近不忙嗎?前幾天我正好去總醫(yī)院,想找您說說話,值班醫(yī)生卻說您不在。”
看著她閒適的態(tài)度,杜楓卻越發(fā)覺得她的輕鬆自在很是刺眼,就像是那朵嫩生生的迎春花,花叢底下卻悄悄地探出一把冰冷的尖刺。tqR1
“前陣子我正好去外地開會了。”淡淡地說了一句,杜楓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這個話題,“你怎麼去總醫(yī)院了?生病了?”
看似關(guān)心的提問,實際上卻帶著隱隱的試探,她和鍾雪宜的關(guān)係並不算好,怎麼鍾雪宜去了總醫(yī)院,卻偏偏要去找她?
還是說,鍾雪宜要找她是爲(wèi)了其他的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