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櫻卻對著他笑笑, 順勢靠在了他胸口前,眉目間似有光彩流動,顯得愈發嬌俏動人, 她說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邊塞的荒涼疾苦, 對她來說, 算不了什么。
“不行。”傅子陵還是搖頭。此去危險, 他是知道一二的, 所以他更不能讓衛青櫻跟著他一起去冒險了。他覺著是自己的言辭激烈了些,又補充說道:“不會太久的,最多不過四月我便會京了。”
“你在就好。”衛青櫻看向傅子陵, 目光灼灼。她沒有聽見傅子陵的聲音,又接著說道:“子陵哥哥, 無論什么時候, 我都想一直陪著你的。”
傅子陵的心被衛青櫻一牽, 確實也動了念頭,但更多的是理智, 他說道:“若離京之時你的腿傷能養好,我便帶你一起。”
傅子陵想的充分,左不過兩三日便要離京了,養好傷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縱是有萬般不舍,如今也不得不舍。他只想要衛青櫻安好。
“好, 這便算你答應我了。”衛青櫻雖然知道傅子陵話里話外的意思, 但還是爽快的應下來了, 讓他松口可不是那么容易。
一日匆匆過去。第二日醒來時, 衛青櫻沒有看見傅子陵, 只看見了他留在書桌上的一張箋紙。
“吾下朝之后,于茶肆同南境王商議邊境之事, 勿念。”衛青櫻看完之后,便收了起來。她雖然沒有什么大礙,但一只腳的紅腫還沒有完全消,下床的時候,仍然諸多不便。她喚來在居外侯著的豆蔻。
豆蔻連將她扶住,細致地為她穿衣。然后小聲詢問她道:“柳芽侍妾在廳中等待王妃良久,王妃要過去嗎?”
“不必。”衛青櫻說道。她可不想被別人找不痛快。想了想,說道:“你準備一下去平夷將軍府的步攆。想來江小姐該醒了。”
豆蔻應下,然后便匆忙而去。
衛青櫻用過婢子奉來的早膳后,便由豆蔻扶著上了轎攆。
今日天氣晴好,倒是個賞花的好日子。平夷大將軍和江沉料想也是上朝去了,將軍府甚是安靜。
衛青櫻走進江月白的臥房,看見她躺在床上,本來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明顯沒有絲毫的睡意。豆蔻扶著衛青櫻進來之后,便退出去關上了門。
“身子好些了沒?前幾日我過來的時候,你在昏睡不醒呢。”衛青櫻為江月白掖掖被角,關切的說道。
江月白面色還是略顯蒼白,明顯還未大好,精氣神還是上來了不少,她打趣的對衛青櫻說道:“昨個兒剛醒的,這不,今日便被你給碰上了。”然后想到衛青櫻剛剛是被扶著進來的,說道:“我是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你,你又怎么了?”
“你昨個兒剛醒,我的腳就剛被扭到。所以這是天意嗎。”衛青櫻也學著江月白那一套,打趣的說道。
臥房里只開了一道窗戶,也正是這一道窗戶讓明媚的陽光能照進來。更是這一道陽光,讓裝飾臥房的那株蘭花變得熠熠生輝。
江月白又想起那個害的她像現在這樣的素云郡主柴素云,眉頭一皺,說道:“那素云郡主如今怎樣了,青櫻,我總覺得她對你和子陵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衛青櫻點點頭,說道:“子陵我很放心,就是這素云郡主心思多了些。不過也無妨,多防著她便是了。”
“昨個兒晚上,兄長告訴我,父親有意將我許配給鄭太傅府的嫡長子。鄭太傅嫡長子鄭肖的為人我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如今父親為了穩固勢力,也不屑于犧牲我一個女兒了。” 江月白一連吐了一大段話出來。本來姣好的面容,也染上了悲戚之色。
鄭太傅也是個厲害的角兒,皇帝之師。文官中獨有他能和謝丞相平分秋色。平夷大將軍將江月白嫁給鄭肖,完完全全就是為了拉攏鄭太傅。
衛青櫻倒不覺得奇怪,雖然平夷大將軍寵愛自己的女兒,但是到了關鍵時候,女兒也變成了一顆棋子。她也不強言安慰,只是說道:“大將軍,是下定了決心如此?”
“按照兄長的意思,父親定然是下了決心了。”江月白肯定的說道。
衛青櫻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后才出聲問道:“對鄭肖你到底是個什么態度?這種事情,必須由你自己來決斷。”衛青櫻也不便給江月白規劃,只得把問題交換給她。
“云京城中,滿是鄭肖□□無度的傳言。我卻以為不盡然是如此。”江月白說道。頓了頓,她又啟唇道:“曾在一次宴會中,我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光風霽月,本該是很好的。我并非不想嫁,只是無奈與父親做出的抉擇。他還是把我給棄了。”
鄭肖這人,衛青櫻也是見過的,的確如江月白口中所說的霽月清風。江月白嫁給他,也不能說完完全全的不好。
或許,平夷大將軍并不是只為了鞏固勢力才想要將女兒許配給鄭肖。
想到此處,衛青櫻出聲道:“月白,我倒以為大將軍也是在為了你好。鞏固勢力是真,但也不是單單為了鞏固勢力才下這個決定的。”
鄭肖,也許沒有看起來那樣不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偽裝,君子可能是小人,小人也可能變成君子。
江月白低頭沉默了良久,然后抬頭看向衛青櫻,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她語氣中有幾分釋然:“青櫻,經你如此一點。我倒是豁然開朗了不少。父親的品性我最清楚不過了,我改日便同他好好談談。”
“是了。”衛青櫻也對著她笑說道。
江月白伸出手,拉住衛青櫻,心情似乎好了許多,撲哧一笑說道:“青櫻,昨日這將軍府中發生了一件趣事。那顧春衫你還記得罷?以前最愛同你對著干的那個女子。”
衛青櫻點頭,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昨日她得罪了昭安公主,還對南境王出言不遜。被罰跪了一宿,就連平日里最疼她的母親也沒有皺一下眉頭。”江月白說道。
對于這個表妹她也持不喜歡的態度,再加上顧春衫從前屢屢挑撥她和衛青櫻之間的關系,對她更是不喜。
好在,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最好的。
衛青櫻想起昨日傅婉約江沉到御花園見面的那樁事,不知道這顧春衫和南境王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她說道:“對南境王出言不遜?這幾年沒見到她,如今膽子越發大了一些。”
怕是連平夷大將軍都不敢對南境王出言不遜罷,這樣看來,罰跪也無可厚非。
“這哪里是膽子大了一點,是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南境王罷了,知道了是南境王的話,她哪兒敢說出這種話來。”江月白說道。
衛青櫻又和江月白講了好一會兒話,直到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才走出了江月白的閨房,坐上了回府的轎攆。
顧清源正端坐在茶肆中的雅房里,與傅子陵四目相對。過了良久,還是他先開了口:“皇上的野心一直沒有變啊,想不到,這一次他竟然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全然不顧了。”
“皇兄動念已久,如今此舉無可厚非。”傅子陵眉間無一絲驚訝之色,只是默默地啜銘了一小口茶。
“你想如何?”顧清源率先發問了。
傅子陵明顯是胸有成竹,他自有他自己的謀算,他先說道:“還能如何?順其自然罷。我自懂得保全。”
顧清源點頭,他們是總角之交,亦是明白傅子陵的。
“但是,婉兒你得留意的多一些。”傅子陵出口道。
話頭一轉,顧清源有幾分疑惑不解,于是發問道:“為何?到底也是他的親妹妹。”
顧清源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當今圣上,傅子岳。
傅子陵說道:“皇兄想要滅陳,勢必聯合周邊諸國,形成合圍之勢。而拉攏的手段,最簡單的就是和親。”
顧清源眉頭上不見先前的平靜,他說道:“子陵,你的意思,皇帝是意在和親了?”
“這本身就是一個局,從我接下那道圣旨的時候便開始了,皇兄苦費心機安排一切,如今是實行的時候了。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他斷然不會舉棋不定。”傅子陵不緊不慢地吐出這些話。眺了幾眼尚還湛藍的天空,說道:“實在不行,帶婉兒走吧。”
皇室之中,爾虞我詐,哪有什么親骨肉。
他不想帶衛青櫻走,是因為傅子岳不會對衛青櫻做什么,相較邊塞的情狀,云京城中顯得尤為安全。
傅婉的情況便大大的不同了,天子之心,誰也說不準的。
“好。”顧清源答應他道。末了還補上一句:“如若有危險,我定然先護著婉婉。”
傅子陵聽罷后,只是一笑。他自然是知道顧清源會第一個護著傅婉的,但是被他這樣一說倒有了幾分托孤的意味,事態還沒這么嚴重吧?
幾盞茶后,兩人一同離開茶肆。相視一眼,齊齊雙手一揖。然后分向而行,愈行愈遠。背影挺立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