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婉瞥他一眼, 走到了他前面去。穆清源手握著那枝海棠，一步一步跟著她走。

海棠花葉扶疏，傅婉加快了步子, 想在轉角處躲著, 待他走過來時, 好嚇他一跳。於是, 她便在一樹海棠下, 側身停住了。

她耐心等了好一會兒，連穆清源的腳步聲都沒聽到半點，以爲他走了。便小心的挪動, 想要探出頭看看。

“婉婉，小時候, 你這麼玩兒也不是一次了。次次的結果還不是被我逮到。”正當傅婉探出頭時, 穆清源發聲說道。

傅婉乾脆走了出來, 埋怨的對穆清源說道：“就是啊，你也不知道裝作被我嚇到的樣子。”

穆清源無奈地揉揉她的頭, 換了一幅模樣，極爲正經地對著傅婉的眼睛說道：“婉婉，嫁給我，做我南境王妃，不知你可願？”

“啊？！”傅婉見他語出驚人, 整個人都愣住了, 完全沒想到今日穆清源會對他說這些。

“嘖嘖。逗你的, 你還以爲我真的要娶你啊, 反應這麼大。”穆清源看到傅婉的樣子後, 又換回了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樣，出口說道。眼底那分落寞還沒有完全散去。

傅婉雖然面上沒有太大的波瀾, 但是心底卻是鬆了一口氣，笑說道：“以後我沒人娶的時候，就嫁給你了。”穆清源一怔。傅婉看見他的表情後，語氣委屈的說道：“難不成，連你都嫌棄我了？”

“我哪兒敢，我等著你嫁不出去好娶你呢。”穆清源仿若在與她開玩笑一般說道。

穆清源面色如初，看了眼頭頂上開的最好的海棠花，對著面前的傅婉說道：“婉婉，皇上爲我賜了住處，我便先去好好安頓。”

傅婉心道：原來他與皇兄議完事，便直奔著她來了。心中不免感動。又轉念一想，平夷大將軍的慶功宴，因著春獵而推遲，明日便是宮中行慶功宴的時候了。

她眺著遠方，卻沒在看什麼。嘴角溢出難藏的笑意。她又要見到那個人了。上一回在宮中遇見他時，他可是答應了要陪她賞花的。

含元殿連夜佈置妥當，皇帝這次手筆倒是大，宴請了朝野三品以上的官員與家眷。衛寶絮還是有手段的，至少，這一次她說動了衛公侯帶她赴宴。衛公侯夫人當然同往。

衛青櫻早早的隨著傅子陵入了宮，而傅子陵剛踏進宮門，就被傅子嶽傳喚去了。衛青櫻與那些高官貴婦向來不熟，也不喜與她們談論是非便肚子執著扇子，坐到了含元殿外的清輝亭裡。

清輝亭臨水，實是清涼之處。而人跡少有，安靜了許多。

“姐姐，我可尋到你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陵王殿下呢？”一個女子穿著碧色的薄裙，緩緩而入。衛寶絮見衛青櫻不語，又繼續說道：“莫不是這陵王殿下有了新歡，纔會棄姐姐不顧？”

衛寶絮盈盈笑語，走到衛青櫻身旁坐下。衛青櫻早習慣了衛寶絮如此，見怪不怪了，也並未被她所激怒，向她說話道：“妹妹可是隨著父親母親一同進宮來的？”

“當然了，嫡母和父親在含元殿偏殿的暖閣中，我想姐姐了。便先過來了。”衛寶絮說道。

衛青櫻想著自己母親也進宮了，也無心在這兒與衛寶絮你一言我一語的周旋，便主動向衛寶絮說道：“妹妹第一次進宮，自然得好好看看宮中的景緻，姐姐便不陪著妹妹了。”

不等衛寶絮說話，衛青櫻便徑直往暖閣的方向去了。

衛寶絮看著她的身影，心裡暗笑。走了也好，免得壞事。衛公侯府的嫡女如何，陵王妃又如何，如若她當上了帝妃，不一樣得對她俯首稱臣？而陵王，必然得爲當初瞧不上，還羞辱於她付出代價。

她進宮時，趁著衆人不注意之跡，買通了皇帝身邊服侍的人，知道皇帝今日會來這裡。

看到遠處的兩個人影，她突然一怔。那不就是陵王殿下和皇上嗎。真是天助她也。衛寶絮走出清輝亭，在湖邊徘徊。清風帶動她的鬢髮，她朝著湖水一笑，以爲定是好看的。

待到衛寶絮的餘光能看見身邊兩人的時候，她故意向前踩到兩顆不平的石子兒，整個人身體向前傾，一下子，便跌入了湖中。

傅子嶽眼看著衛寶絮落入了水中，情況危眈，躍身下水，將她救起。

傅子陵參透了衛寶絮的心思，本想要提醒傅子嶽，但收住了手。這衛寶絮不成氣候，他有何必多此一舉。

“皇上？”衛寶絮睜眼看見一襲明黃色的衣裳，心中驚喜卻還是故作鎮定。

傅子嶽雙手抱著她，上了岸，也不回答衛寶絮，說道：“你是誰家的姑娘，怎的不小心落了水，告訴朕，朕讓宮人爲你準備衣裳。”

衛寶絮面色嬌羞，一臉不好意思的看著傅子嶽。似是沒有想到這個號令天下的皇帝長的是如此的俊秀，手攀上他的肩說道：“皇上今日救了臣女，溼身裸露，臣女已然失德。既無以爲報，只好以身相許了，還望皇上莫要嫌棄。”

傅子陵聽到衛寶絮此番說辭，覺得自己原先的推斷沒錯，這衛寶絮雖和衛青櫻有姐妹之時，卻不是一母若出，兩人自然不同。

傅子嶽一時沒有答話，面色躊躇。衛寶絮只覺還得再給傅子嶽下一記猛藥，她眼眶微紅，語氣有幾分凝噎的說道：“臣女在閨閣中，便思慕於皇上，若皇上不願娶臣女的話，臣女就只好終生不嫁了。”

“臣妾覺得，這位小姐對皇上用情至深，如今被皇上污了清白，不如封她一個貴人？皇上您看可好。”蕭令儀正隨同宮人走到了此處，好巧不巧就聽見了衛寶絮的這番話。

傅子陵對著蕭令儀行禮道：“子陵見過皇嫂，請皇嫂鳳安。”

蕭令儀頭戴舞鳳釵，妝容濃淡適中，有母儀天下的威嚴，容貌姣好，亦不失委婉。蕭令儀扶起傅子陵，說道：“子陵近日消瘦了不少，青櫻今日也進宮了？怎麼沒同你一處。”

“皇嫂這倒是還提醒我了，我這便去找青櫻。想著也沒什麼事了，子陵便告辭了。”傅子陵向傅子嶽和蕭令儀行禮離去。

傅子嶽和蕭令儀之間的感情，他也看不太懂。傅子嶽看見蕭令儀，原本快要被衛寶絮打動的心，也變得冷了。

“令儀，你這說的什麼話。朕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你何必故意說這些話。”傅子嶽嘆了口氣，對蕭令儀說道。

蕭令儀沒有理會傅子嶽，對著傅子嶽懷中的衛寶絮說道：“你是哪家的女兒？”

衛寶絮一時難以琢磨這位皇后娘娘，只得如是告知道：“臣女是衛公侯的次女衛寶絮。”衛寶絮特意沒說出那個庶字來。

可這皇城裡，誰不知道衛公侯除了嫡女外，便是一個庶女，蕭令儀開口道：“兩姐妹前後嫁給兩兄弟，兩朵並蒂，倒是一段佳話。皇上，衛小姐雖然是庶女，但也是衛公侯的愛女，你娶了她，也無傷大雅。”

衛寶絮面色一下子就清白了，什麼叫庶女也是婢女，難道娶一個庶女就有傷大雅了嗎。

蕭令儀說完後，便拂袖而去了。傅子嶽心下著急，自然顧不得懷中的衛寶絮了。只得把衛寶絮一放，擡腳就去追快要走遠的蕭令儀。

衛寶絮神色間滿是錯愕，開口喊到：“皇上！皇上！”可走遠了的人，連頭也沒回一下。

“令儀！你等一下。”傅子嶽一把將她拉住。然後纔出口道：“令儀，我知你因何而怨我，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能重新開始嗎？就當以前的事都沒發生過。好嗎？”

蕭令儀眉目之間有些許的動容，但還是狠了心下來，她神色冷清，不帶一點感情的說道：“如何重來，現在你於我只是君。”

重新開始，談何容易。以前尚可，現在就算傅子嶽如何懊悔，如何巧言令色，都無力迴天了。

蕭令儀的一番話，就像給傅子嶽潑了一頭冷水。傅子嶽不是沒看見蕭令儀微妙的神色，只是他也沒有信心了，他說道：“不管你怎麼說，不管你是否還在怪我怨我。我始終只愛你一個人。冊立衛寶絮貴人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隨你罷。”蕭令儀一幅漠不關心的說道。

大概快到正午時候了，衛青櫻和衛夫人也敘完了話，正準備起身去前殿赴宴之時，豆蔻突然進來說道：“王妃不好了。衛小姐落水了，被禮部尚書的庶子所救起。如今，清輝亭旁邊可熱鬧著呢。”

衛公侯夫人一驚說道：“現在她們在何處，怎會落水。”

“回夫人的話，還在清輝亭外的湖邊，未曾移動分毫。”豆蔻回答道。

衛青櫻對衛夫人說道：“娘，我們去看看罷，雖說衛寶絮是庶女，可她出了什麼事的話，丟的還是我們衛公侯府的臉。”

衛公侯夫人也是一幅正有此意的樣子，剛踏出暖閣，她們就遇到了前來的傅子陵。

“青櫻，你們都知道了？”傅子陵問道。

衛青櫻點點頭。傅子陵頓了頓說道：“衛小姐嫁入皇宮，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衛青櫻訝異，不知傅子陵怎麼會如此說，便開口問道：“子陵何出此言？她不是被禮部尚書的庶子救起的嗎，嫁入皇宮又是何意。”

傅子陵聽到後也不驚訝，他還是知道傅子嶽和蕭令儀之間的感情的，如此，也不奇怪。他偏頭對衛青櫻說道：“先走罷。我細細道與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