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京城, 後宮,坤寧宮。
傅子嶽專注地爲蕭令儀畫眉。目光澄徹而又炙熱,似乎再也看不進別的景緻。
這是, 有一婢子走進坤寧宮。見了眼前這副景象, 欲言又止。傅子嶽仍然在描著眉毛, 他問道:“何事?”
“奴婢參見陛下, 參見皇后娘娘?!蹦擎咀庸蛳滦卸Y道:“淑妃娘娘想請陛下至鸞鳳殿用早膳。”
傅子嶽聽是淑妃, 不爲所動,他對婢子說道:“你回去告訴淑妃,朕今日在坤寧宮進早膳, 你下去罷?!?
婢子行了禮,很快走出了坤寧宮。
坤寧宮的婢子端來了早膳。燕窩和乳茶, 已經擺在了桌案上。
蕭令儀伸手抱住站在她身前的傅子嶽。不事脂粉的臉頰輕輕靠在他的腰間。這是這麼多年來, 蕭令儀第一次主動與傅子嶽那麼親密。
傅子嶽也放下筆, 輕輕拍拍蕭令儀的背,溫聲道:“今日這是怎麼了?”
“皇上, 這麼多年了。我不想讓這仇恨再延續下去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蕭令儀放開傅子嶽的身體,仰頭望著他的臉。
傅子嶽嘆了口氣,蹲下來與蕭令儀平時。他伸手觸碰蕭令儀的臉頰, 說道:“令儀, 過往多年, 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做錯了。這句話, 應該由我來問。我想有一個能彌補的機會。”
蕭令儀看著這個令她愛過,卻又真真切切愛過的男人, 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
“我不希望看到你去冒險。我知道你想要吞併陳國的野心,但實在太難了。永州王的野心早已是不爭的事實。”蕭令儀面帶愁容。一直梨花春帶雨,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罷。
“我已經修書讓子陵趕回雲京了,他始終是我的親弟弟,我始終,還是不忍心利用他。這一切也該結束了。”傅子嶽說道。
蕭令儀挽了傅子嶽的手,走到了桌案旁,兩人坐在桌案兩側。蕭令儀的手輕輕封上了傅子嶽的嘴巴。她說道:“用膳罷。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懂的?!?
傅子嶽點點頭,一口一口的吃著燕窩。不是擡起頭看看蕭令儀。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他們,也正是現在的模樣。一模一樣的場景,他們終於也回來了。
***
一大早,衆人都起來了。寧王倚在客棧的欄桿上,眼睛直直盯著東方日出的地方。
傅子陵衛青櫻和寧王上了他們那輛馬車。傅婉和穆清源也上了他們的馬車。薛璃依舊擔任著駕馬的工作。
錦林城很有特色,今日有正巧是花落的時候。一路上都有飛花伴著清風而落。
衛青櫻忍不住掀開轎簾,望了幾番這美麗的景色。
寧王哀嘆了幾聲:“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上О】梢裕就豕录夜讶艘粋€,偏偏卻坐在這輛馬車上?!?
衛青櫻佯做不知地問道:“奔波勞碌,寧王殿下是想念寧王妃了嗎?”
“我哪有什麼寧王妃?!睂幫醯?。
傅子陵給衛青櫻擦拭額頭上的細汗,問道:“熱嗎?”
“好像有一點。”衛青櫻淺笑回答道。傅子陵幫她把額頭上的碎髮都分到一邊,說道:“我給你扇扇子?!?
傅子陵把手伸到寧王面前,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寧王用扇柄拍了他的手,說道:“怎麼,堂堂陵王殿下,還想搶本王的扇子不成?”
“左不過是一把扇子而已,寧王不會吝嗇的罷?!备底恿臧褜幫跏种械纳茸訆Z了過來,說道。
他輕輕給衛青櫻扇風。陽光在這土地上一掃而過,增添了幾分炎熱的感受。傅子陵到扶風城時,一路上途經的是驛站。而現在繞開驛站走小路,倒是要快上一倍還不止。
過了兩日,終於,在途經離雲京城不到五十里的夜縣時。夜縣縣令攔住了穆清源的馬車。叩拜說道:“小臣參見南境王。南境王此時切莫會雲京啊?!?
穆清源下了馬車,扶起叩拜在地的夜縣縣令,問道:“何處此言?難道是雲京城出事了?”
夜縣縣令苦笑道:“南境王此言不錯。雲京城出事了。永州王正上演著逼宮的戲碼呢。”
逼宮?南境王若有所思。他上了馬車,對夜縣縣令說道:“本王謝過縣令的好意?!?
又朝著雲京的方向駛了十餘里後,兩輛馬車皆停了下來。
傅子陵負手而立,眉目間冷峻而又堅毅,他對著寧王和穆清源說道:“清源,南境可供調配的兵馬有多少?”
“十萬?!蹦虑逶唇o了傅子陵一個確切的數字。
“寧王,是時候該出動你多年前在雲京秘密訓練的暗衛了?!备底恿陮幫跽f道。幾年前,寧王在雲京城秘密訓練暗衛。其實也是在傅子嶽和傅子陵的默許之下。如今正好用來解雲京之圍。
薛璃詢問道:“王爺,陳國那邊該如何處理?”
“陳國不用我們操心。有平夷大將軍在,不會有大問題。內憂外患,但願大慶能熬過這一關罷。如今,本王最擔心的,是母后和皇兄。”
永州王生性狠絕,一旦讓他登上至尊之位,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先暫時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先回雲京城。永州王至少不會對我一個人怎麼樣?!备底恿暾f道。
穆清源馬上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子陵,這絕對不行,你一個人會雲京,太危險了。永州王此人難以看透,你現在回去無異於是在送死?!?
傅子陵卻不回答穆清源的話,兀自去解馬車上的馬。一隻手抓住了他?!白恿辏瑒e去。”衛青櫻說道。
她知道傅子陵此去必定是生死難料,但他也知道,他必須得這樣做。這是他的選擇。
“青櫻,相信我?!备底恿晡兆⌒l青櫻的手。傅婉也到了兩人身邊。她看著傅子陵,說道:“三哥……”
傅子陵無奈,只得說道:“好了,相信我啊?!彼T上馬,轉頭對寧王說道:“你的暗衛借我一用了。”
寧王看著傅子陵的背影,也說不出什麼打趣的話來,說道:“到了雲京萬事小心?!?
穆清源拉住傅婉,對她說道:“你們現在這邊隨便找個驛站安置下來。我回一趟南境,調南境軍隊?!?
“你且放心去罷,本王會照顧好他們的?!睂幫鯇χ虑逶凑f道。
穆清源聽罷寧王此話,才放心下來,說道:“那我們就暫別一小段時日了。寧王殿下,記住你說的話,小王告辭?!?
“婉婉,好好等我回來?!蹦虑逶凑f道。最後他看向衛青櫻,說道:“王妃保重?!?
傅婉看著穆清源離開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還交織著一種不明的情愫。
“一人一匹馬,這下倒好了,我們得走著去找可以落腳的地方了。”寧王發牢騷說道。
衛青櫻把手中的扇子還給他,說道:“好了,寧王殿下,我們可以走了罷?”
寧王笑著說道:“當然當然,我們快點走罷。得在天黑之前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备低癯蛄搜矍暗膶幫鯉籽?,說道:“要是三哥和清源在就好了?!?
“誒?小公主,你這是在嫌棄本王咯?”寧王問道。
“明知故問!”傅婉大聲道。
衛青櫻拉過傅婉,說道:“快走了我的婉婉,在聊幾句天可真是要黑了?!?
***
永州王囚禁了皇帝和太后,正在有板有眼地準備著登基的大禮。
一身龍袍,君臨天下。這一天,終究是到來了。柴素雲看著面前的金銀珠寶,絲毫不爲所動。
“父王別忘了答應我的事。無論局勢如何,都不要上了他。”柴素雲說道。
永州王滿臉笑容,對著自己的女兒,他是歡喜的,他說道:“當然。本王成了這大慶的皇帝,那本王的女兒自然也是大慶最尊貴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想要一個男人,本王焉有不給的道理啊?!?
柴素雲送了一口氣,說道:“素雲寫過父王的恩賞。只是,父王準備怎麼處理皇帝和皇太后。”
“待本王登基那日,用他們的血,來開啓我大慶王朝嶄新的篇章?!庇乐萃跽f道。
永州王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他們已經不是皇帝和太后了。自古成者爲王,敗者爲寇?,F在,我們纔是最尊貴王,我們柴家人才是大慶的主人?!?
“我唯一的女兒,你也將是我大慶唯一的公主殿下?!?
永州王走到柴素雲身邊,從裝珠寶的箱子中,取出一枚花冠。親自給柴素雲戴上。他說道:“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素雲郡主,而且大慶的素雲公主。我也不再是你的父王,而是你的父皇。”
“素雲參見父皇。”柴素雲說道。
永州王似乎有些得意的樣子,雙手扶起柴素雲,說道:“我兒何須這樣多禮。這天下有朕的一半,也有我兒的一半啊,若不是我兒的絕頂聰明,哪有如此容易的事兒?!?
柴素雲的確是聰明的,懂得利用皇帝的野心和猜忌。趁著皇帝還做些吞併陳國的春秋大夢之時,發動叛亂。
皇帝一絲警覺都沒有,就這樣被囚禁了起來。
柴素雲淺淺回頭一笑,對著她的父皇說道:“一榮俱榮,一隕俱隕這個道理,兒臣還是明白的。父皇的榮耀,便是兒臣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