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來古設計師爲岑氏鞠躬盡瘁,我也看在了眼裡,我相信他的能力和用心。封總裁說的有理,我們大家彙集在這裡,既有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抱負,同時也因爲豐厚的回報。我作爲岑氏最高決策人,不止要兩者兼顧,同時還要看的長遠,才能爲每一位岑氏人謀福祉。”
史玉鏡一聽便知,這是岑雲世的聲音,他一直沒發言,此刻終於發話。
他在工作上跟生活中的他大相徑庭,他就像是帶著個面具八面玲瓏的腹黑狼,明明與古宗澤和封以紳形同水火,那談笑間的語氣卻好似他們是最好的盟友。
他淡然轉換了語氣,又道,“我們之前並未開發馬來西亞的市場,當地的民土風情,政府人情,我們沒有一樣佔優勢,我雖個人是冒險主意,但絕不會拿大家這麼多年來的心血做賭注,我不贊成這樣全力挺進的冒險做法,所以我不贊成投標。”
他一番漂亮的話可圈可點,無可辯駁,衆人一時陷入沉默。
“凌蘇小姐,那你怎麼說?”
沉寂氣氛中,封以紳突然將話題拋給一直沉默不語的股東凌蘇。
“叮!”
同時,史玉鏡收到了一條信息,是凌蘇!“我怎麼表態,全看你怎麼做,給我一句話吧!”
史玉鏡倒吸一口冷氣,凌蘇吃定了自己會來,她就是要在岑雲世陷入困境的時候來逼她離開。
史玉鏡靠在牆壁,緊緊將手機攢在手裡,呼吸漸漸有些急促。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做怎樣的決定對大家纔算最好,可這次她真的很想自私一回,要她離開岑雲世,她做不到!她不要答應封以紳,不要答應凌蘇。
“淩小姐!”
心下正是一陣激烈鬥爭,卻突然聽得會議室一陣驚慌。
“嘭!”一聲。
緊閉的會議室大門突然被猛力推開,衝出來的第一個人是個目光精銳的男子,這人史玉鏡在醫院見過,正是凌蘇的保鏢阿毅,而他手上此刻正抱著一名女子,那正是凌蘇!阿毅抱著凌蘇健步如飛朝電梯而去,但與史玉鏡擦身而過之時,雖只是短暫的打量,但史玉鏡也能將凌蘇看的清楚。
凌蘇雙目痛苦緊閉,冷汗狂流,打溼了額前短髮,碎髮凌亂貼在精緻卻血色退盡的小臉上,嘴脣發紫,整個人慘白得活像電影裡的貞子,駭人又叫人憐憫。
隨著阿毅抱著凌蘇離開,衆人或擔憂,或好奇紛紛涌出來,史玉鏡不想被任何人看見,很快隱藏在安全出口的樓梯間。
她抹了一把冷汗,雖不知凌蘇爲何會突然出現這個狀況,但今天這個股東大會是沒辦法開了,也許這就是上天幫自己做的決定吧,她要和岑雲世共同面對困境,而不是離開!
出了岑氏大廈,史玉鏡並未立即回御園,而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她怕回去一面對史荷東,又開始動搖自己的決定。
真是個無情自私的姐姐!
史玉鏡自嘲一笑,繼續瞎逛,直到華燈初上,高樓大廈上的霓虹燈絢爛耀眼。
“史玉鏡小姐,請跟我走一趟。”
一輛卡宴突然停在身邊,車裡走出一個阿毅,朝她慎重而有禮的說。
“凌蘇小姐的事,我並不感興趣!”史玉鏡掃他一眼,冷而淡又道,“還有,我是岑雲世的妻子,請叫我岑少夫人。”
並不是要擺架子,只是想站穩自己的立場。
“那我便稱你岑少夫人吧。”
阿毅頓了一下,又道,“不是淩小姐找你,而是凌總裁想跟你見一面。”
凌總裁?
馬來西亞的凌暮天嗎?那可是連岑雲世都有幾分敬重的長輩,聽說無論是人品還是才能皆是不凡,這樣一個大人物突然出現在Z國,想必是因爲他最痛愛的孫女凌蘇今天突然昏倒的緣故吧。
“凌老爺子在哪裡?”史玉鏡試探著問,既然是專程來找她,這見面是在所難免。
“剛下飛機沒多久,現在醫院,他請你去那邊見面。”
見她也是警惕之人,阿毅又補了一句,“凌總裁是個很好的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這是Z國,不是馬來西亞,我自然不擔心他會把我怎麼樣!”史玉鏡譏誚一笑,倒是不客氣的坐上車。
凌蘇執著於岑雲世,但她跟米羅不同,她從不屑用米羅那種陰險的花招來對付自己,況且岑雲世如今再怎麼陷入困境,這Z國可還是他的天下,凌家能把自己怎麼樣?阿毅上車,很快便將她帶到上了凌蘇入住的那家醫院。
“總裁,岑少夫人帶到。”
下車,阿毅給凌暮天打了個電話。
二人說了幾句,阿毅恭敬的回了一聲“是”,而後掛了電話,對著史玉鏡道,“總裁在醫務室等你,我們現在就去。”
史玉鏡也不多說,跟在阿毅身後。
陵蘇住的這層樓是特殊病房,入住的病人寥寥無幾。
“就是這裡了,岑少夫人請進。”到達一間醫務室,阿毅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讓史玉鏡進去。
醫務室乾淨而整潔,長辦公桌正襟危坐著一個六旬有餘的老人,頭髮半百,眉宇溝壑深邃,雙目炯炯。
“史玉鏡小姐是吧?請坐,雲世這小子眼光不錯。”
老人默然含笑淡淡將她打量,氣度不凡,雖是一代鉅商,卻不似岑震那般霸氣側漏,而是帶著一種儒雅氣度,顯得十分好親近。
“凌總裁過獎,您既然來了Z國,岑雲世就該當盡地主之誼,改天我們宴請,還請您不要推辭。”
史玉鏡坐在他對面,有禮的回。既然凌暮天那樣客氣,她也該懂分寸的說幾句漂亮的寒暄話,任何時候她都不想給岑雲世丟臉。
“那是自然。”凌暮天淡笑一聲,擡目平視著她,“只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先跟你談一談。”
史玉鏡沒有搭話,凌暮天不會平白無故一下飛機,在沒有見到岑雲世之前就特意見自己,既然有些話遲早要說破,她也不喜歡拖拖拉拉,那便談吧。
“這是凌蘇的病歷。”凌暮天將面前一個文件袋推在她面前。
“我不是醫生,看不懂病歷,凌總裁將這份病歷交給醫生更靠譜。”
史玉鏡淡然一笑,並沒有動手翻看。這樣厚厚一沓檢查報告,不必說,凌蘇必然病的不輕,但因爲凌蘇生病,她就要可憐凌蘇而將自己的老公讓出來嗎?
“史玉鏡小姐果然伶俐,難怪小蘇她這麼喜歡你這個朋友,你時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凌暮天悵然笑了笑。
史玉鏡對他嘴裡的“朋友”二字感到好笑,但她也沒有插話。
“也罷,那我就直言吧。”凌暮天嘆了一聲。
“凌蘇的母親一直懷不上孩子,直到三十多歲才懷了凌蘇,這本是全家人值得高興的事,但不久之後,凌蘇的爸爸得了肝癌,去世那天正是凌蘇出生的那天,凌蘇的母親本是高齡產婦,聽得噩耗情緒激動這才因爲難產去世,而凌蘇屬於早產兒,從一出生就先天性體質弱,被醫生斷言活不過二十六歲。”
凌暮天說起往事,精銳的眸子暗暗失色,“我帶著她四處求醫,但這並沒有改變那樣的結論,她從小沒有爸爸媽媽,大多數時間都在醫院度過,每天都面臨著突然死亡的恐懼,她一直活得很孤僻,也不願意多接觸人。”
他說著此刻,朝史玉鏡看來,“這輩子她沒什麼朋友,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史玉鏡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那種每天面臨突然死亡的恐懼她很感同身受,這五年來,史荷東便是在那煎熬中度過的,她真是沒想到那樣活潑機靈的凌蘇竟也是這樣的情況。
難怪凌蘇的臉色總是白的病態,她曾對自己說,她是個沒有未來的人,她的格言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原來是因爲她活不過二十六歲!
“凌蘇,她是可憐,但這不代表我一定要將丈夫讓給她。”
史玉鏡長舒一口氣,淡淡的說,在心裡,她也是樂於交凌蘇這個朋友的,有時候她們真的很像。
“凌蘇她過完年就是二十六歲了,幾個月後,也許……也許她就……”
凌暮天后面的話幾乎說不出口,他垂了垂目,平緩了下情緒,纔開口道,“我知道現在向史玉鏡小姐提這樣的請求很卑鄙,但你能不能就退出這幾個月呢?讓她在臨死前,跟她心心念唸的岑雲世相處一陣子,讓她高高興興的離去,趨時你們岑家若是需要相助,我凌家必然萬死不辭,你看這樣怎麼樣?”
“不怎麼樣!”
凌暮天的話剛落,醫務室的門驟然被打開,一道微冷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岑雲世。”
史玉鏡幾乎是同時就辨認出那聲音,起身回頭朝突然而至的人看去。
“我有讓你亂跑嗎?”岑雲世臉色微沉,提步走了進去。
“雲世,是凌爺爺的主意,跟史玉鏡小姐無關,你不要責怪她。”凌暮天也起了身來,立下解釋,他算起來雖是岑雲世爺爺那個輩分的老長輩,但顯然不是那種擺架子的人。
“我自己的家事知道該怎麼處理,凌爺爺遠道而來,我們夫妻兩豈敢怠慢,明天雲世一定備好酒菜爲凌爺爺接風洗塵,今晚太晚,我們就不打攪了,您還是去多陪陪凌蘇小姐吧。”
岑雲世說罷,一摟史玉鏡便要離去。
他對外向來果斷,惜字如金,此刻若不是給凌暮天幾分薄面,相信便是連這幾句客套話都會省了。
“等等,雲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