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驚,連忙道,“是哀家失言了。”
“母后,您看兒臣將婚期定于三日后可好?”
眾臣雖還是有異議,卻也不敢再多言。王上只用三言兩語便反駁了他們的諫言,想來也不便再力爭些什么了。
“王兒想得如此周全,是哀家多此一舉了。”太后嘆息道。“只是血后的身子不是不大好嗎,三日之后是否是太過倉促了些?”
“母后放心,王后的身子雖然欠佳,但這封后大典也是能夠參加的。”
“那便好。”太后笑了笑,勉強露出了一番慈愛來。
她看著座下的姬無傾,心里邊是有些堵得慌,原以為同舞君之間的合作能夠達到預想的效果。沒想到,這養大的狼崽是不可小覷,不一小心就會將她咬上一口。
“謝母后。”姬無傾笑如春風,卻讓眾臣不寒而栗,“眾卿可還有什么異議?”
眾臣子一驚,只得齊聲道,“恭賀王上大喜!”
姬無傾笑得開懷,仍是氣勢逼人,“雖是大喜將至,但眾卿私自打擾了太后的清修,也是不得不小以懲處。各罰一年俸祿,若下次再犯,定不會輕饒。”
“謝王上的恩典!”
眾臣子小心翼翼地謝恩,自古帝王最忌諱的便是朝廷與后宮有所牽連,更何況是聯合后宮向王上施壓。
“另外,母后身邊的人實在是太不懂事,怎可讓人來打擾您清修。兒臣會另挑選細心之人前來服飾,必定合母后的心意。”
眾臣子一顫,沒料到連太后也沒能幸免。
城國。
天茫茫,地茫茫,天地之間僅一抹蒼茫之色。
府院之中,花園的一角,少女蹲在花叢中,那一身淺藍的裙衫已是慘不忍睹的沾上了泥土。少女正樂此不疲地挖著土,像是一只土撥鼠。
她身后的丫鬟們亂作了一團,嘴里直嚷嚷著王妃又發瘋了!繼而又嚷嚷著快去請王爺來!
不一會兒,一個似風般柔和的男子翩翩而至。
“聽丫鬟說,你又嚷嚷著要出去找姬國的血后。嗯?我倒不知你與僅有一面之交的血后如此惺惺相惜?”
男子站在一旁含笑望著她,眉目清俊,像極了一副淡雅的水墨佳作。臉上透著清新、儒雅,如此無害的神情。
“照你這個速度,就算挖上一輩子也挖不出這府門。”城封繼續不溫不火道,這樣的柔和,卻是一直袖手旁觀。
“城封。”
殷月影轉過頭來燦爛一笑,笑如綻放的嬌花,透著靈氣。她用手隨意又不優雅的抹了一把臉,頓時臉上畫上了貓須。
“帶我去姬國的冊后大典吧。”她毫不在意地跑到了城封的身前,眼神巴巴地看著他。
城封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然后轉身不去看她撒嬌的表情。“姬王并未打算大肆宴請,聽說是要一切從簡。再則,這陣子怕是要不安生了。”
殷月影繼續扯著他的袖子,那雙靈動的眸子中是露出了狡黠來,她的腦子里似乎是在轉動著什么小心思。
姬國,風雪依舊,宮里頭卻是已經開始準備辦喜事兒了。
玉貴妃看著宮里忙碌的身影,一時間感慨良多,沒想到這個時候了,王上還想著讓王后做東宮王后嗎?
姬國與舞國的關系僵持不下,這難道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嗎?
上書院。
書房里靜悄悄的,潔白的和嫣紅的梅花還插在花瓶之中。他撐著頭坐在書桌前,寬大的云袖擋住了擺在他面前的文案。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上去有幾分疲憊。
“王上,您該回去歇息了。”一旁的廟簡替他倒了一杯茶,一絲不茍的神色中帶著幾分規勸。
“無事,孤王緩緩便好了。”說罷,他是抬起了頭,俊美的臉上是同聲音中疲態的不同,反倒是精神多了。“確保三日后冊立東宮王后不要出問題,孤王可不想在等幾日了。”
“王上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廟簡道。
“若是有人想暗中搗亂,格殺勿論。”說罷,他拿起了一本文案繼續看了起來,幽深的眸子中帶著幾分冷意。
轉眼間便到了三日后,天氣晴朗了,王宮之中張燈結彩,并不過分奢靡,甚至于是有些平淡。
血雪一直處于迷糊的狀態,經過這幾日的調理,她是身子倒是好了些。至少她的神智是清醒了些,不至于整日的躺在床榻之上。
她在宮女們的伺候中懵懵懂懂得知,今日是她的大好日子。她有些緩不勁兒來,只是任由宮女們打理著她,腦子里慢慢地理解著她們的話。
她的頭發盤成了一個髻,并沒有完全盤起,留了一半的散發披肩,右耳處別了一朵紅花于發髻中。簡單素凈,又別有奪目之處。
身著血紅色的嫁衣,素凈的紅,無其他的裝飾,如天然中雕飾的紅花,最清新的美。
當有人將紅蓋頭輕輕蓋住她時,血雪才微微一愣,如今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她無法掌控的地步了嗎?
宮女將她攙扶著出了安雪宮,便聽鑼鼓漫天,喜氣洋洋。
冊后是應用七十二銅鐘,二十八蕭竹演奏樂曲,如此才能彰顯王室風范與尊貴。此番鑼鼓卻是尋常家百姓娶親時的形式,如此便很是不合禮法。
血雪坐進了轎輦中,轎輦極為寬敞,從里至外的紅色。
“起轎!”尖銳的女聲帶著特別的強調,血雪詫異,這人竟是媒婆。
一路平緩向前,轎輦落下,便聽見轟隆的炮竹聲。聲聲連續不斷,仿佛要將整個王宮夷為平地。轎輦的簾布輕輕挑起,一只修長肢節分明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那雙手很大,將她的手包裹在溫暖的掌心中。
那只手的主人一襲紅衣,紅衣沐浴在陽光之下,宛如紅艷的血,一世清華。
之后,并沒有預計中繁雜的拜天地、沒有朝賀、沒有受鳳印、沒有大擺筵席,甚至于沒有宴請任何賓客,只是昭告了天下!
當姬無傾無聲地抱著血雪走入宿龍宮是,血雪再次睡得不省人事。
他溫柔地將懷中的人放到了龍榻上,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她的大紅蓋頭,血雪熟睡的笑顏便映入了眼簾。
那張蒼白的臉略施粉黛,變得桃花一般的紅潤有光澤,本該泛白的唇瓣也似紅色的牡丹花一般紅艷,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看了血雪半晌,他方躺在了她的身側,輕柔地將她帶入了自己的臂彎里。
半夜醒來,血雪仰躺在姬無傾的懷里。靠著的胸膛很溫暖,抱著她的人很溫柔。她輕輕地歪了歪頭,卻不想姬無傾根本沒有睡。
“終于醒了。”姬無傾聲音低沉婉轉,親昵自然,透著無限寵溺,“外面的天空正美,血兒可想出去瞅瞅?”
就這樣,在本該進入夢鄉的夜晚,他們坐在了樹干上,在靜謐清冷的夜晚仰望星空。
寒冬夜晚的風,吹得人生冷。
姬無傾將血雪護在懷中,兩人包裹著寬大溫暖的狐裘,倒是暖意十足。
高高的空中,血雪輕輕地晃著腿,像是秋千架子那般隨意的搖晃著。姬無傾束發的紅絲帶在空中浮動,飄揚著美麗的弧度。
“子傾,星星是什么顏色的?”血雪輕聲問道,聲音如寒風般隨遇而安。
“大概同你的心是同一種顏色。”用手解下了少女蒙眼的紅絲帶,絲帶隨風飄揚,落入了叢林中。姬無傾柔聲道,“血兒,睜開眼睛。”
眼睛上少了束縛,讓血雪愣了一下,最后她還是緩緩的睜開了雙眸。
她的眸子依舊空洞無神,但是閃現著血色的光芒,仿佛世間罕見的血紅寶石,動人心魄。
“血兒,你的眼睛真好看。紅幽幽的,就像你一樣。”姬無傾捧著她的臉認真地說著,那雙幽深的眸子望進了她的眼中。
“子傾,我真想看看你是什么顏色的。”血雪幽幽地說著,腦袋瓜還是有些犯迷糊。
“我?”姬無傾有些疑惑,他雙手捧著血雪的臉,柔聲道,“血兒覺得呢?你覺得我會是什么顏色的?”
血雪呆愣了一會兒,她的表情有些木木的,像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她伸出自己的手覆上了姬無傾的臉,手輕輕的摩擦著手心的溫暖,像是在細細的端詳著。
“黑色。子傾,你是黑色的。”
“為何?”姬無傾可愛地用臉蹭著她的手心,無限眷念。
“一日之初在于晨,一日之尾在于夜。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由黑色所統治的,所以,子傾你就是黑色的。”血雪說得頭頭是道,“黑色幽深如墨,一片晦暗不明。”
其實,就像是她的世界一樣。她的世界只是一片黑色……
“嗯?血兒這話聽著倒像是在夸獎我?”姬無傾雙手覆上了她撫著他臉的手,緊緊地覆著。他看著懷中的人兒,心中歡騰著。
“可是啊,黑色也是最讓人琢磨不透的象征。”
血雪搖了搖頭,她清醒著神智,表情有些困頓。她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很自然地滑落到了姬無傾的腰間,就這樣并不顯得突兀地環住了姬無傾的腰身。
她像是要打瞌睡的孩子,就這樣毫無避諱地撲入了溫暖的懷中。
姬無傾的身子一頓,僵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