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是被強行抬出來的,他不愿意走,可我不能看著他受苦。
也許,我只是自私的讓自己好受些,不愿意承受見死不救的自責?誰知道呢?
離開東丹晗玥寢宮的時候,東丹晗玥還是那樣懨懨地堆在一邊,沒有精神,配合他病態的蒼白,像被抽干了血的尸體。
“你走了……”他還是說話了,聲音很小,我卻聽清了。
“嗯。”我點點頭,不知該說些什么好,東丹晗玥,也只是一個可憐的人,孤獨、寂寞、絕望,可我救不了他。
承歡說的對,我的同情心不該再泛濫,那樣也許更殘忍也說不定。
回頭看了一眼仇恨盯著我的綠萼,我曾經叫她綠萼姐姐的人,原來她是如此的恨我。
她曾經幾次想殺了我,如今,她的命,就在我手中,多么可笑。
我走近她,迎視她毫不畏懼的眼神,她冷笑著,我也笑著。
“綠萼,其實你不必恨我,真的。我們之間的仇恨,根本沒有那么深。也許,你不會了解,我曾經把你放在怎樣的位置。我只想說,那時我叫你綠萼姐姐,是真心的。”
她愣住,挑釁的目光,變成了深深的懷疑和……也許有那么一絲懷念。
畢竟,我們一起笑過、鬧過,那些,不全是假的。
“而現在,”我苦笑著,“你只是一個我曾經認識的人。我可以殺了你,但我不想,不是因為不忍,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真的,完全,沒有必要了。”
她不再說話,漸漸也不再有任何表情。
我不會質問她,當她親手殺死紅鳶的時候,手指有沒有一絲的顫抖。
我也不會告訴他,她的背叛也曾讓我痛苦。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東丹晗玥。她對我的背叛,正是源于她對東丹晗玥的忠誠。
善惡自有報?童話故事都不屑于這樣描述了……因為善還是惡,根本沒人分得清。
冰雪已經開始融化,寒春料峭,啟明星發出凜冽尖銳的光芒。
馬車轱轆壓進緩凍的泥土里,發出沉悶的聲響。
車廂里,只有阿蠻一個人睡得著,連極樂這個沒心沒肺的孩子,也疲倦地睜著大大的眼睛。
也許,阿蠻也并不是睡著了,他只是保持一個物件應有的安靜罷了。
把承歡的束縛解開,將其中一根嵌入鎖骨血肉的鐵鏈抽出來后,才發現鐵鏈上面竟然有細小的倒刺,血,汩汩而出,連著殘破的皮肉。
他也沒有吭聲,只是將蒼白的唇咬破,指甲自虐似的嵌入手心,沒有人會習慣痛苦,就算每天遭受如此的待遇,他還是會痛。
還有一根嵌在另一邊,看著承歡像下雨一樣淌著血汗,我閉上眼,手指顫抖,真的,下不去手。
藍若溪說:“我來。”
他總是這樣,在我茫然無措的時候,替我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
可這一次,讓我來。
“承歡,痛就咬我的手臂,不要咬自己。”想起自己曾經在他的肩膀留下牙印,我學著他的口氣,強自笑著說,“你也送我個禮物好了。”
那時,他笑著摸著被我咬出血印的肩膀,他像個孩子一樣撒嬌:“這個痕跡,就當做你送我的禮物,好不好?好不好?”
那笑容,到底揉進了多少苦澀?
他能得到的,就只是我憤憤然惡狠狠的一口嗎?
我那時,居然看不出來……
我把自己的左掌放在他口中,“就咬在這兒,我喜歡的。不許咬自己那么小氣哦!”
承歡抽動著唇角,似乎在笑,卻很難辨認,嘴角掛著紅色中泛著青綠的血沫,像一只背負詛咒疲憊不堪的吸血鬼。
“開始了。”我說。
他點點頭,微笑著。
“啊!”像是被聲帶刀切斷了一樣,戛然而止。
溫熱的血液濺了我一臉,視野里只有承歡失去意識的模樣。
我他媽的是蠢材嗎?!他答應了我不會咬自己,可他又怎么忍心傷害我?!我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折磨他?!
忍著本能不去咬緊牙關,就無法抑制那痛苦的呻吟,可也僅僅只有一聲,像懸崖勒馬般急促而尖銳。
他張著唇含著我的手掌,猙獰著不去咬牙的模樣,扭曲極了,震懾著我無法呼吸,只能愣愣看著他。
他的眼睛總是濕漉漉的,他的眼周灑滿淡淡的粉,像是經常哭泣,像是喜歡流淚。
可是沒有,他是個不會流淚的人。
他從來,就沒有眼淚。
歡,強顏歡笑的歡……
重重跌落到車廂底部,承歡一動不動,身下慢慢溢出深色的血液……負荷太多痛苦的身體,早就承受不住了。
“極樂,止血。”我的聲音居然沒有顫抖。
早就忘了痛哭流涕應該是什么模樣,早就沒有了女孩嬌弱可愛的大驚小怪。
我成熟了嗎?收集著愛我男人們的眼淚、血液、靈魂甚至是生命的我,終于成熟了嗎?
胸口掛著的血玉又開始灼熱起來,上一次,掛在懸崖時,藍若溪的血流過我身體,這血玉,也是這樣灼人的。
它在提醒我,這個人的血,是有用的。
藍若溪的極寒之血,承歡的呢?碧色的毒血嗎?
為什么要以這種方式?為什么偏偏要收集血液?血月族,真是一個殘忍的部落,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
給承歡止了血,極樂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伸到承歡的口中,他說,也許這樣會好得快一些。
只能抓緊時間,因為天快亮了。
追兵也許很快就回到,承歡還要吸嗅碧辰香浮,他現在再也承受不起毒癮的折磨,那會要了他的命。
回想起來,自己總是在逃,真的累了。
“極樂,告訴我,這塊血玉,要怎樣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拿出依然發著熱的血玉,承歡的血吸引著它,不斷發出瑩瑩的紅光,像一只貪婪嗜血的眼睛。
有機會軟弱,就不要堅強,因為堅強的人,都是可悲的。
我是有意的,手指一松,血玉啪地掉落于那灘血液中,極快速地,像是饑渴的海綿,血玉饕餮而食,腥紅中透著碧色的血水不斷減少,直至消失……
用承歡的血,來增加自己的功力……我覺得自己的心,在漸漸扭曲……
不要再偽裝善良了!不要再做弱者!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誰要做就去做!我只做操刀的那一個!
對恨我的人再也不報以微笑,我要讓他,我要讓他再也不敢用仇恨、自大、蔑視的眼睛盯著我!
再也,不給任何人傷害我的機會!
極樂恭敬地將那血玉捧在掌中,神色嚴肅的像是另外一個人:“這塊血玉已經收集了若溪哥的極寒之血,承歡的至毒之血,再加極樂的圣血之源,主人對付一般的高手,已經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這要怎么用?”
“它就是主人你的,甚至可以說,這血玉已經是主人身體的一部分了,它與主人的靈魂正在漸漸合二為一,直到將血液收集完全,這血玉,就徹底融進主人的身體之中。所以,不需學任何方法來駕馭它。”
我收起血玉:“它若是丟了,或是被別人偷走會怎么辦?”
“主人一定會找到它,就像極樂會找到主人一樣,因為,它只有主人能夠駕馭。旁人得到了,是禍不是福。”
“這么說來,我一個人對付東丹擎,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不行!”藍若溪堅決否定,“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冒險的!”
他看著我,目光堅定:“讓我去,你帶著他們走,相信我,我一定會拖延到你們安全離開!”
“藍若溪,”我笑著搖頭,“你打算為我死幾次?你打算讓我撕心裂肺幾次?你難道不知道嗎?如果你死了,我根本活不下去!”
他愣住,怔怔看我良久,剛一開口,我便伸手掩住他的唇:“別說了,這個人,我一定要親手打敗他!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倒下!”
眼睛飄過直直坐在一邊的阿蠻,那雙妖精一樣的眼中,再也沒有臻兒……我一定要!親手!親手把毀了阿蠻的人……毀滅!
我要讓他知道,被人踩在腳下是什么滋味!我要讓他清楚,看著別人痛與自己痛,到底有何不同!我要讓他,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尊嚴掃地!我要讓他,死!
“扶蘇……”藍若溪捉住我的手,“讓我去,如果你有事,這車廂里的人,都活不成……”
“我不會有事,絕對!”
我還要到月奴的墳前看他一眼,告訴他:不是一廂情愿,那不是你的一廂情愿,我也,愛著。
我還要親眼看阿蠻康復,會對我笑著,會抱著我說:臻兒,軟軟的,給我捏一輩子,好不好?
我還要捂著藍若溪冰涼徹骨的手,給他溫暖,答應他再也不會忘了他。
承歡,還有承歡……我要帶他脫離生不如死的苦海……
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我還有很多債沒有還,所以上天不會讓我如此輕松的死去。
惡人長壽,我便要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活著已經一次次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了,我還怕下什么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5555……不要拍磚,好痛!
人家會努力發展劇情的啦……
看看看,不是已經要開打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