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如混沌初開。
白天的世界一半是慘淡的黑云遮頂,一半是毫無生機的縈白,太陽不像太陽,月亮不像月亮。而到了夜晚,整個大地被一片隱隱綽綽的血色籠罩,行人不敢出門,連靈獸也隱在密林與山洞中不安的嘶吼、哀嚎。
萬物萎靡不振,人類一片惶惶不安,一點生機也沒有。
靈獸四處傷人的事在半個月前突然間得到了控制,一些常有靈獸出沒的地方多了一些仙風道骨的修靈之人。原本大家以為那只是玄真大陸一些路見不平的英雄俠士,可有人曾親眼看到修靈之人竟和一只異常兇殘、且修為極高的靈獸在對話。他們先是大打出手,后來修靈之人占了上風,開始和靈獸說話,一會兒厲聲指責,一會兒好言相勸,又一會兒像朋友一般相攜遠去,再然后,就再也沒有看到那附近有靈獸出沒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后來又有好多人親眼見證了奇跡的一刻,再后來,人間就有了傳聞,天生異象,連神仙也下凡來救濟苦難的老百姓了!
聽到那些話的時候,神族子弟們一個個掩嘴偷笑,樂得滿地打滾。他們雖是半個神仙,可神族最不缺的就是他們那樣的神仙,出不了神族那道結界,他們就和人間普通的百姓沒兩樣。還是人間好,善惡分明,多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多的是需要他們出手相救的人群!在人間,他們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才有了身為神族、給人類帶來和平的驕傲和榮譽感!
南宮辰羽和齊天澤在回去的時候特意去了一趟珞神國,把這些時日發生的事如數告訴了珞霖。
珞霖震驚不已,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當年給珞英神族帶來滅頂之災的,竟然是那個被他稱之為姑父的男人、笑笑的親生父親!
震驚過后,他卻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同時向齊天澤表達了歉意。他們誤會了齊洪定,并對齊豫皇族痛恨了長達二十多年之久,還差點傷及無辜,險些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一場誤會終于化解,又因為南宮莫之前在兩國之間的鋪墊,天圣王朝和珞神國的關系此刻更是親如一家。珞霖完全將二人當成了未來妹夫,只是每每提及肖笑的時候,三個男人的臉上總是出現難以掩飾的痛色。
時機不對,心情不對,三人沒有太多的心思把酒言歡。南宮辰羽和齊天澤沒有多作停留,匆匆離開珞神國,一人回了齊豫皇宮,一人回了無極峰。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對于忙碌的人來說,三個月的時間彈指即逝,而對于每天舉頭望紅月,低頭思愛人的肖笑來說,三個月卻如同隔了三世。
她想他們想得發瘋,除了每天在石壁上刻下一道道代表時間的劃橫以外,她別無他法。整整九十道劃痕,三個月的約定已經到了,她卻連走出這座石宮的能力都沒有,更別說去神族找他們!
她想他們的時候,就在肖蒙給她建的這座石宮里刻上他們的石像。刻了將近三個月,四個人的模型已經刻成,臉上的輪廓一個一個開始顯現。
今天是三個月約定的最后一天,她可以雕刻完南宮辰羽的石像。
她忙碌了整整一天,在今晚的時候,辰宮辰羽的石像終于雕刻完成!
“哈哈,辰羽,我終于見到你了!”肖笑歡喜的抱著南宮辰羽的雕像,手指迷戀的撫摸著他的五官線條和輪廓。
冰冷的人和火熱的心是怎樣鮮明的對比,抱著沒有溫度的石雕,肖笑心里的失落和思念愈發如潮水般涌來,心痛的無以復加,只有眼淚一滴滴滾落在石雕上,慢慢滑落。
“辰羽,辰羽……!”肖笑跪坐在地上,把臉貼在冰冷的石雕上,嘴里呢喃的喊著南宮辰羽的名字,一寸寸磨成刻骨的思念,融進五臟六腑。
肖蒙端著一碗天山清泉走進石室,一眼看見南宮辰羽已經完成的雕像,幾乎想也不想的拂起衣袖,把肖笑拎了過來,眨眼功夫,石雕盡毀。
“啊……!辰羽!我的石雕,我的辰羽!”肖笑發瘋般的沖上前,跪在一地的碎石上,捧起碎裂的石雕頭像,嚎啕大哭起來。
“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是為了這些雕像?”肖蒙扔掉手里的清泉,把肖笑拉了起來,握著她被石頭磨得全是血泡的手,厲聲道:“你看看,為了他們,你把自己都折騰成什么樣子了?你知不知道爹爹有多心疼?你不愿意多跟爹爹說一句話,卻沒日沒夜的陪著這些冰冷的石頭,你知道爹爹有多難過嗎?”
肖笑抬起淚眼,聲嘶力竭的喊道:“爹!你為什么要毀了我的石雕!你不讓我下山,不讓我見他們,也不讓我去找他們,連他們的雕像也不讓我刻,可是怎么辦吶,我的心里、腦子里全是他們!你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來,把我的腦袋割下來,這樣不就可以如你所愿了?”
肖蒙眸色微寒,握著肖笑手腕的力度更添了三分,“好,爹爹就幫你清除所有的記憶,讓他們從此脫離你的生命,以后你的記憶里就只有爹爹和你娘!”
驚聞肖蒙的話,肖笑神色大變,慌亂又無助的道:“不,不要!爹,不要,求求你,不要清除我的記憶,不要!”
肖蒙不為所動,抓拉肖笑在石床上坐了下來,封住她的穴道,準備施法。
肖笑真的害怕了,她仿佛看到了他們一個一個的離她而去。當一股靈力涌進她的體內,試圖擾亂她的心智時,她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爹,不要!不要逼我恨你!”
肖蒙的手微微一頓,肖笑忙不迭的搶著說道:“爹,不要消除我的記憶!我聽你的話,我再也不碰那些石雕了!如果爹爹真的要消除我的記憶,我也不想活了!”
肖笑軟硬兼施的話終于起到了作用,肖蒙緩緩收回手,扶著她躺在床上,解了她的穴,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清麗絕倫的臉,半響,沉沉的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爹再去幫你取些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