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差點喊出聲來。下一秒他硬生生將氣息卡在喉間,沒有發(fā)出聲音。
他轉(zhuǎn)頭看向小A。
小A 也正在看他。
看小A的表情,他似乎已經(jīng)知道沈然剛才看見了什么。他輕輕搖頭,示意沈然不要說話。
什么意思,難道小A早就預(yù)料到會發(fā)生什么,所以才如此淡定嗎?
那其他人呢?
沈然看向餐桌旁的其他人,燭光婆娑,他只能隱約看見他們的部分側(cè)臉,所有人都在埋頭進(jìn)食,吃得認(rèn)真。
他剛才夾到碗里的手指,就是從菜碟里夾來的。
那其他人應(yīng)該也會夾到,其他人應(yīng)該也看到了,但是怎么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聲音。
沈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和陌生。
就在他所處的這個空間里,看似和他一樣,沒有什么特別的這些吃飯的人們。
看著盤中那兩只手指,正常人是不可能吃這玩意兒的,那是什么人才會吃得如此自然,津津有味呢。
他突然想起小A在進(jìn)門之前給他的那句警告,“這里面有兩種人。”
兩種人,會吃人肉的人?還有呢?
忽然,桌對面的一個女孩發(fā)出了聲音,她提起筷子,大聲叫道:“啊,這不是雞爪,這是人手啊!”
只見她夾著一塊有三只手指相連的手掌肉,足有半只手掌大小。
比沈然先前夾的那塊更明顯,就是人手!
原來這里并非所有人都對此沒有反應(yīng),默然接受。
這個女孩是和他一樣的吧,說不定也是第一次來這里,沒想到就遇見了這等可怕的事情。
沈然想著是不是應(yīng)該說點什么,衣服卻被人用力地拽了拽。
是小A。他再次看向沈然,示意他不要說話。
沈然雖不能完全理解,但多少有些明白,他說的兩種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這時,又有另一人開口說話了。
是一個大嗓門的男孩,他笑著說道:“你看錯了,小玉。那是一只豬手,哈哈哈。你看它多胖,哈哈哈……”
穿著圍裙的中年女人站了起來,她也笑著打圓場,“可能是你看錯了,我現(xiàn)在把這菜給你換了吧。”
說著她就把那個盛著雞爪的菜盤端了下去。
女孩還想再說什么,但看到大家都不解地抬頭盯著她,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于是不再說話,重新埋頭吃了起來。
這頓飯就在這種沉默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
吃完飯,大家各自散去。
他們?nèi)宄扇旱刈呷胱约号c同伴合住的房間,或兩人,或三人同住一屋。
果然沒有人回家,好像從他們來到小A家的那天起,就理所當(dāng)然地住下了。
現(xiàn)在自己當(dāng)然也不能走,在沒搞清楚這件事之前,沈然都不會主動離開。
“你還是和我一起住。”小A又小聲地和他說了一句,說完便朝樓梯走去。
沈然沒有多猶豫,轉(zhuǎn)頭就跟在小A身后。
他知道這座房子有問題,住在這座房子里的人更有問題,還是要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才算安全。
等他與小A一起進(jìn)到了房間,關(guān)上門,他的一口氣才松下來。
他有太多疑問,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
“今晚要出事了。”小A坐在床沿,劈頭就來了這么一句。
他不住地抖腿,顯然他已經(jīng)不像吃飯之前那樣放松了。
“出什么事?”
“那個女孩,小玉,她要出事。”
“為什么?剛才的事是怎么回事?”
沈然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可以讓他好好解釋一下了。
“我想你已經(jīng)看出來了吧,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是人的手指。”
“人……”雖然沈然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他確定自己所見的不會錯,但是當(dāng)他從小A口中聽到這個事實,還是感覺如鯁在喉,難以置信。
“他們殺人了?”沈然追問。
“簡單來說是這樣。但也不完全是這樣。我說了,外面的這群人分為兩種人,一種是會吃人的人,一種就是被吃的人。”
“被吃的人?”沈然詫異,難道還會有人束手就擒,等著被吃?
“被吃的人,一般而言,不知道自己會被吃。就像那個小玉。”小A嘆了一口氣,“也有一些人,知道自己可能會被吃,就像我。”
“你會被吃?”這么說,小A和我一樣,還算正常人?這么想著,沈然心中稍有安慰。
“嗯,從你剛才的反應(yīng)來看,你和我一樣。”沈然這才發(fā)覺,原來小A一直都在觀察自己。如果剛才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樣,淡定地吃下那個手指,或許他就會把沈然也劃歸為與他對立的,吃人的那一群人。
接下來小A的一席話更是讓沈然寒毛豎起。
“我應(yīng)該是最早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的人,你也看到了,這里不正常,他們來了就不走了。他們以各種理由來到我家,理所當(dāng)然地。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不正常的地方是每個月總有幾個人會突然不告而別,突然消失,而當(dāng)我問起他們,那些人去了哪里,回去了嗎?他們總是回答,不記得有這人。
我一開始覺得奇怪,但好在我沒有追問。
因為另一個繼續(xù)追問的人,后來,也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
“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沈然以為他會說,那個追問的人最后消失了。
“嗯。融入了他們,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怎么做到的,但是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變了,徹底變了,從里到外。他不再關(guān)心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兒,在吃飯的時候,吃到了那些奇怪的東西,他也能夠毫不猶豫地吞咽下肚,甘之如飴。
不關(guān)心自己從哪兒來,也不再關(guān)心時間的流逝,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我看得出來,那種空洞,不是正常人的眼神。
所以我推測,他們把我們分作了兩種用途,一部分拿來吃掉,另一部分則將其同化,變成他們的一員,不斷擴(kuò)充他們的人數(shù)。
我總結(jié)出他們的幾點特征,首先,他們在外表上和我們沒有不同,其次,他們的行為邏輯在表面上也和我們沒有區(qū)別,甚至?xí)窝b他們的真實意圖,表現(xiàn)得和正常人一樣,所以他們具有隱蔽性。
正是因為這個特點,他們也無法完全區(qū)分出自己人和其他人。
所以他們現(xiàn)在還需要隱藏,一旦他們摸清了所有人的真實身份,他們一定會立刻清除異己,到時候我的家……”
沈然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一絲沉重的血腥味。
“所以,你們雙方都在互相試探,為自己的同類爭取生存空間。”
“沒錯。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還沒有消失掉的人大概都看出了一點端倪,大家都慢慢學(xué)會隱藏,不會主動暴露自己。在不主動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我們還需要盡量找到同類。”
“就看誰的速度更快了。”
“所以最近他們出格的動作更多了,就像今晚,往菜里放人指。不過說起來,他們以前做得更糙,都是大塊大塊的肉,一眼就看得出來,今天倒切得精細(xì)……”
沈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給你寫紙條的是廚房的人嗎?”
“嗯,是我父母。具體是爸爸還是媽媽,那就不固定了,也不可能把名字寫在紙上,那樣被發(fā)現(xiàn)的話,可就不好了。
今天他們給我的紙條寫的是,有兩個肉食,排骨和雞爪,也就是說,可能出問題的就在這兩道菜里。所以我一直沒有吃。”
“哦。”沈然的腦子里此時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但他沒有立刻脫口而出,琢磨著要怎么說會比較好。
“噓,有動靜。”小A將手指放在唇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沈然不再說話,仔細(xì)聽著空氣中的響動。
在門外,在走廊上。
有人走出了房間,在走廊上走得踢踏作響。
那腳步聲穿過了小A房間的門口,朝右邊走去了。
“是小玉,一定是找小玉去了,她的房間在那個方向。”小A的語氣變得焦慮。
“我們要去幫忙嗎?”
這時候小A沉默了,他話語中帶著輕微顫抖,“幫不了了。我們出去就暴露了。他們弄出這么大動靜就是想引誘更多人出去,但是一旦我們出去,他們一定會連我們都消滅的。”
難道就這么躲在房間里,眼看著那個女孩被殺死嗎?
沈然微微皺眉,額角滲出冷汗來。
“他的臉色好像不太好。”陸城盯著電腦顯示屏。
這臺電腦連接著審訊室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透過屏幕,陸城可以清晰地看到沈然的側(cè)臉。
本就血色不足的皮膚現(xiàn)在看起來更加發(fā)白了,額角還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許光遠(yuǎn)也低下頭,看向監(jiān)控屏幕。
“有情況。不用再等了,先做準(zhǔn)備吧。你確定嗎?這對你的意識穩(wěn)定也可能造成影響。”
“早就決定好了。我不去找誰,找你嗎?”
陸城的問題讓許光遠(yuǎn)怔了怔。
“開玩笑的!說了我去就是我。現(xiàn)在怎么做?”
“我會在你的后頸處切開一個小口子,然后我會在你身體里植入一個芯片,操作不復(fù)雜,你可能會有輕微不適,頭暈,或者嘔吐。以后你還能將它取出來。
你還有一分鐘時間考慮,你真的確定嗎?”